天越来越冷了,已经临近过年。边塞往往没什么玩乐的,因而到了过年便无比热闹喜庆,张灯结彩的,各种比试都带着彩头。

    定远侯府许多年没这样热闹过,早就开始忙会,给侯府挂上了各种装饰,显得喜气洋洋的。季云岫瞧着,觉得有些陌生,她早就对京都的年没什么印象,如今去看只觉得繁华若仙境。

    凌泉自然看得出她的忧愁,一边替季云岫研磨一边开口:“侯府今年热闹,又多了两个小的,我瞧着李叔他们一直笑呵呵的。”

    季云岫放下手中的笔,凌泉出生在边塞,说是和季云岫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她没在京都度过年,因此只是稀罕。季云岫在宋珵面前没再伪装,叹口气瞧着窗外:“不知父亲那边如何。”

    凌泉见岔开话题无用,也撂下了墨条,拿帕子擦擦手:“侯爷那边自然也是热闹,约摸着也开始装扮上了。”

    “对啊。”季云岫笑笑,“我爹本就是个好热闹的性子。”

    在这个方面,季云岫和她爹随了个贴,生性好热闹,年年都同边塞百姓将士打成一片。纵使季云岫能想象定远侯那边如何,却也控制不住愁绪,连带着凌泉也有些愁苦:“那边啊……”

    凌泉惆怅起来,季云岫反倒没那样想家,去拍凌泉的肩膀:“想那么多做什么?在这里不也是热闹。”

    凌泉:“……”

    季云岫打眼瞧见孙嬷嬷领着宋珵回来,又出去凑热闹,去逗宋珵:“这是买了什么?”

    孙嬷嬷出去采买东西常常会给宋珵带些小物件,又是带着宋珵一起去逛,如今宋珵又是拿着些小东西,被季云岫问了,连忙拿给季云岫看。

    “噢——好漂亮呀。”季云岫笑眯眯的,把玩一阵,又把玩具还给宋珵,“玩去吧。”

    此刻凌泉也从屋里出来,宋珵看看凌泉,又去看季云岫,问道:“凌泉姐姐怎么了?”

    季云岫讶异于宋珵的察言观色,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回道:“凌泉姐姐想她阿弟了。”

    宋珵又问:“她阿弟?”

    “对呀。”季云岫仍旧是笑眯眯的,“你看,我阿弟是你,凌泉姐姐也有阿弟。”

    宋珵:“那凌泉姐姐的阿弟呢?”

    “凌泉姐姐的阿弟啊。”季云岫装出思考的模样,“在边塞呀,就是凌泉姐姐来的地方。”

    宋珵很敏锐,虽说他不太了解边塞有多远,也能意识到凌泉大约此刻是见不到她阿弟,有些低落:“那怎么办呀。”

    季云岫促狭一笑:“那珵儿去哄哄凌泉姐姐。”

    凌泉确有阿弟,皮实得很,常常把凌泉气得不轻,因此凌泉才更偏爱乖巧的宋珵。眼看着宋珵去找凌泉,季云岫抱肘瞧着,不知凌泉打算怎么面对宋珵的关心。

    没过一会儿,宋珵又回来找季云岫,季云岫已经进了屋,见宋珵过来,有些奇怪:“怎么,没见到凌泉吗?”

    宋珵摇摇头:“凌泉姐姐说是长姐想家了,我就来找长姐了。”

    季云岫招呼宋珵坐在她身边,又问道:“可凌泉姐姐也想家啊,小珵不去找凌泉姐姐吗?”

    宋珵看起来有些矛盾,陷入思考似的,最后决定道:“我先找长姐,再去找凌泉姐姐。”

    闻言,季云岫笑起来,又哄道:“好呀。”

    说来找她,宋珵又不知该说什么,模样更犹豫,最后拉上季云岫的手:“我陪着长姐。”

    他这幅模样实在是可爱,季云岫乐意哄着:“好,小珵陪着长姐。”

    宋珵想了想,又问道:“边塞,那是怎么样的?”

    季云岫想想,在桌上用指腹点上一道:“那里有草原,有山川,也有城,风沙很大,下起雪要冻许久——那儿离京都很远很远。”

    宋珵并不能理解很远有多远,却还是乖乖点头,季云岫失笑:“那边可没有京都繁华,但也别有一番趣味,逢年过节会挂上许多彩旗和灯笼。”

    说起灯笼,季云岫坐直起身:“听你王家姐姐说,今年上元节京都热闹得很,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灯笼了,你今日瞧见买花灯的吗?”

    宋珵点点头:“瞧见了。”

    季云岫又道:“等上元节了,比这还热闹,整条街挂得都是灯笼,到时长姐带你上街去看。”

    不说宋珵,连季云岫自己都想象不出京都上元节该是如何繁华,对即将到来的灯会期待非常。

    小雪比来时大了一圈,府里人准备年货,它便跟在人脚边跑跑跳跳,叫人不得不躲着它,以免把它踩伤。小雪毕竟还小,又是连宋珵的话都不听,叫宋珵气得追着它跑,倒是多了几分童趣。

    大年前几天,凌泉还不知从哪儿买了边塞的酒,拎着酒坛去找季云岫:“喝吗?”

    酒一开,季云岫就知道是哪里的酒,眼睛一亮:“喝啊。”

    凌泉给了季云岫一坛,又把手里拿着的油纸包放下:“下酒的。”

    几口酒下去,思绪也就散了,季云岫懒懒散散地喝了一大口,又想念起她远在塞外的老爹:“不知爹现在在做什么。”

    凌泉答道:“那还用说,必然是在准备彩头,得买不少好酒。”

    季云岫笑起来:“今年的彩头不知是什么,我爹总爱搞些有的没的,只是不知道今年没我在,射箭弄枪的该花落谁家。”

    季云岫这样一说,凌泉当真同她一起想起来:“可能是,嗯,陈将军,或者崔大哥也有可能。”

    “崔大哥肯定有份。”季云岫附和,“我爹拿他作亲儿子疼。”

    说到这里,凌泉有些暧昧似的堪堪季云岫,季云岫立刻挥手:“我对崔大哥可没意思。”

    “怎么了,崔大哥不过长你一岁,又是一起长大的。”凌泉道,“小姐又该及笄了。”

    季云岫毫不客气:“同你也是一起长大的,我瞧着你走时崔大哥那么舍不得。”

    凌泉也笑:“我自然得跟着你。”

    酒坛渐渐干了,季云岫只觉得来了京都从未有过这样痛快肆意,可肆意着,却染起些愁绪,呢喃一句:“我去瞧瞧宋珵。”

    凌泉揽住她:“这个点,小珵应该歇下了,有什么不能明天找。”

    “哦。”季云岫也反应过来,又坐了回去,“小珵应该歇下了。”

    她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小珵不回去,是不是不合适啊。”

    话虽这样说,可宋家人堆宋珵的态度,季云岫也看在眼里,最多不过是姨母提点几句“名不正言不顺”,对宋珵并没什么在乎。

    “这有什么的。”凌泉道,“留下呗。”

    宋珵最终也没回宋府去,被留在定远侯府过了个年。

    吃过了饭,季云岫寻了几本兵书,本想着打发时间去守岁,不料有人小心着推开她的门,季云岫起身去看,见孙嬷嬷带着宋珵,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正在他门口。

    季云岫并没有料到宋珵回过来和她一起守岁,侧开些身让宋珵进去,没过脑子似的问道:“怎么了?”

    宋珵抱着小小的编织筐,颇有些羞赧:“我找姐姐跨年来。”

    宋珵长出了些肉,此刻穿着身红色的新衣,衬得整个人越发粉雕玉琢的,像是什么白瓷烧制的人偶娃娃,季云岫跟着他进去,心头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些软意,好像在京都也找到了牵绊似的。

    小孩子坐在了小榻上,这才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季云岫跟着他的脚步,坐在了宋珵身边:“这是什么?”

    “红纸。”宋珵展示给她看,“孙嬷嬷说要剪窗花。”

    季云岫把桌上的兵书往一边推了推,闻言顿时有些苦恼:“啊,窗花啊,姐姐不会呀。”

    闻言凌泉笑了一声,似是揶揄,季云岫朝她微微皱起脸,示意让凌泉去做。可季云岫不会,凌泉如何能会,移开视线不去和季云岫对视,神色里瞧热闹的意思明显。

    季云岫不再理凌泉,招呼道:“孙嬷嬷也坐。”

    总得有个会剪的吧。

    孙嬷嬷笑着应下,宋珵拿出了把剪刀,抬头去看季云岫,一双眼亮晶晶的,讨赏似的:“我会呀!”

    宋珵真的会,小孩子半趴在桌子上,专心弄着手里的剪纸。季云岫一手拿着书,又忍不住分出注意力给宋珵,瞧瞧宋珵剪成什么样子。宋珵神色专注,一双漆黑的眼映出锋利的剪刀,瞧得季云岫都担心他弄伤了自己。

    屋内的蜡烛烧得丝丝作响,宋珵大约是不太擅长做这些的,为了剪那窗花,整个人都歪着,可神色又那么专注,连发丝沾在脸上都没注意,瞧着可爱非常。

    “好了。”小孩子献宝似的把窗花捧给季云岫看,“姐姐……”

    他剪得有些粗糙,却不难看出小孩子用心,季云岫惊喜道:“这么好看,要给我吗?”

    季云岫本只想逗逗宋珵,这样努力剪的,小孩子大约要稀罕一阵,谁知宋珵却点点头,把那窗花往季云岫面前递了递:“给姐姐的,长姐可要收好了。”

    季云岫没收到过这种东西,小孩子的情谊太珍重,叫她都不好收下,最终低笑一声:“好,谢谢小珵,长姐一定收好。”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季云岫接过窗花,小心翼翼装进荷包里,凌泉坐在桌子那边,微微探过身:“小珵,我的呢?”

    宋珵“啊”了一声,季云岫拍开凌泉的手:“边去,和小孩子要东西,你也好意思。”

    凌泉露出些夸张的神情:“你都收了,还好意思说我?”

    “那是我弟弟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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