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被缓缓移开,一张秾丽妖孽的容颜带着慵懒和松弛的神态呈现在几人面前。这张好看的脸浸在紫炉香烟中,似是被蒙上层薄纱。

    只见一丰腴的女子侧躺在榻上,粉颈吊了颗润亮红宝石,衬得她比玫瑰还要妩媚。

    她身上的紫纱流裙泛着珠光流淌在日光下,妖气和神气并存。金钗环佩扣于一截藕臂外,挤露出的匀称肌肤白得如玉盘一样晃眼。

    蝶鬓青丝铺满地,美人酥手撑着下巴朝三人盈盈望过来。樱唇挂着浅笑,勾人心魄。

    更能让人惊奇的是她身侧站着几位白面少年,个个长得如花似月。有端葡萄的,有拿酒杯的,有扇扇子的,有点熏香的。

    恍然间还以为此处是凌霄宝殿,专收些美男子小仙君。

    倏尔,静室中身后徐徐传来整齐的轻步声响,约有三四人的样子。等他们逐一走到三人身侧然后半跪下来,白泠溪对上身前跪着的美少年如春波荡漾的眼,才深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女一男低垂着眉眼来到几人身边,往下看去才发现他们穿的皆是朦胧轻纱,颇有西域风情,半掩半开的仿佛在暗示什么。

    他们毕恭毕敬地对应着端上茶水服侍萧敛之等人。

    服侍白泠溪的是一位少年,他有着如鹤般的神韵,一双丹凤眼饱含风情,却不漏骨直接,而是暗搓搓的引得人想主动向他倾去。

    白泠溪正打算把身子往旁边缩缩,就被那少年捉住手腕,她被迫仰头喝下他递在她唇边的茶水。此时榻上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这是金粉楼历来的待客之道,既踏此地就入乡随俗吧。”

    萧敛之本不乐意有人在身边过于亲近自己,可白泠溪这边的情况让他暂时没有心思管身边了。连他身边的女子揽上他的手臂他都没有注意到。

    看见那少年的双膝移向白泠溪越来越近,甚至低下头颅快要贴上她的脸说些蜜里调油的话,他就忍不住升起一股难言陌生的恼怒。

    “离她远点。”

    萧敛之语气略带愠怒,剑修的凌厉剑气和剑修人剑合一,象征他情绪的剑气乍起化成了尖锐绵密的刺直攻那少年。

    白茫茫的剑气犹如毒蛇闪电袭过周身,白泠溪慌忙之中只能先阻止他,脱口而出,“萧敛之!”

    她把他的剑气打回去,眼睛直直盯着他,神色上纯粹的疑惑让萧敛之心中一堵。

    白泠溪自然是不会想到吃醋这一缘由上的,刚刚的场景确实有点不入眼,她内心想的是定是自家师父临行前让他多照顾自己的话才让他出手制止的。

    可是现在在金粉楼,又怎能随意伤人。

    萧敛之面色阴沉,轻说了句抱歉就转过头去。他身边的女子正想替他捏捏腿,却被他一个眼神吓得手都缩了回去,不敢再动弹一分。

    藏庭雪一双眼似笑非笑,揶揄道:“萧兄未免过于紧张了。”

    榻上女子绕着头发看着这一切,寻宝当铺早就把话传了过来,她明知故问开口:“几位来我这金粉楼所为何事?”

    藏庭雪禀明来意,目光如炬看着女子,“劳楼主带我们去见一见死姑娘轿。”

    ……

    “这驾轿子是一个人送到我这来的,他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取。如今你们果真来了。”

    金粉楼主名叫柳娘,这会走在暗道里她回首说道。眼波流转的同时轻轻把头侧过,头上珠翠铃铛清脆响。

    暗道里左右侧都是笼子,里面关押着一些正在惨叫或咒骂柳娘的男男女女。从笼中伸出来的手密密麻麻带着血迹仿佛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柳娘早已习惯,话里话外夹杂了讽意和阴毒。

    “这些都是在金粉楼犯了大错的,只把他们关起来倒还便宜了他们,一入我这楼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前面柳娘在说话,白泠溪走在最后,这里算是狭窄,她的衣角都快被笼里伸出来的手给抓上。见这场面,那驾轿子应该也是被关在笼里了。

    她暗忖只是一抬轿子为何要专门关起来。

    但很快白泠溪就知道了,铁笼被打开,莫任仙梦中的鬼轿得以入眼。

    漆黑的笼里墨绿的帐子发出淡光,上面绣着古老的纹路,似鬼脸,似花蕊。轿子的四角上挂有血红的丝绦,安静地垂下如同等待嫁人的娇羞少女。

    萧敛之和白泠溪挑灯走近,藏庭雪则是双手环胸靠在笼子边上冷眼旁观。

    甫一走近那顶轿子就闻到一股幽香,二人又离远了些。

    观这顶轿子娇小得很,掀开帘子里面只能堪堪坐下一位少女。整体是檀木制的,古朴陈旧,轿顶四角翘起,左上角的地方应该就是挂着鬼灯笼的地方,现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白泠溪问道:“请问楼主送这轿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他为何知道我们会来取走轿子?”

    柳娘回想起那人当时说的话,探究地细打量了下萧白二人。

    她红唇轻启竟有一丝颤抖,“我不知道,他是蒙着面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他还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柳娘妩媚的声线乍冷,似是在模仿那人的语气,她稍微瞪大美眸,神容肃起,口中吐出言道:“这顶轿子,送给你们,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萧敛之最后用灵器把这轿子收进了囊袋,一路上回去相顾无言。面具重新配上,底下的面目却都带有一丝惘然。

    出了鬼市,回到春风酒楼。藏庭雪心情似乎颇好,走到门前伸了个懒腰,“明日就出发菁州了,二位道友今夜好好休息,咱们明日见。”

    藏庭雪进去后,看着萧敛之也转身要走进他的厢房,白泠溪沉吟片刻虽有点纠结但还是喊出了口:“萧师兄烦请留步。”

    他虽然让她唤他的名字,可是她还是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怪怪的,仿佛他们很熟稔。其实在她看来,还是有点疏离的。

    萧敛之顿住脚步,肩膀微展转过身来,微笑道:“去我那里谈吧。”

    她掀袍坐下,萧敛之去里间换身白衣才出来坐在她对面。倾瀑的发散在肩头,眉宇间携了点疲惫的风尘气息,似珠玉尘光,温敛冷淡。

    白泠溪忽略他的美色,因为心下问题的困扰锁了锁眉头直奔主题,“师兄打算拿这轿子怎么办?”

    她离得和他很近,看着她清冷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映上暖色,萧敛之不自觉想起在金粉楼那少年也是这样欺近她的,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应该也是这样美丽的容颜吧。

    他移开目光,心里涟漪微微荡漾。神思飘扬,嘴上却正言道:“先收着避免再害人吧,等回宗了我会交给掌门。”

    白泠溪点了点头,“确实只能先如此了。”

    继而她又语含忧思道:“那人说这顶轿子是给我们的见面礼,接下来恐怕会再次遇到这等事。不知明日菁州之行遇见莫任仙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今他们的背后像是长了双眼睛,他们一知晓诅咒之事,那人就已经迫不及待把挑衅的鬼市鬼轿奉上。还扬言这只是个开头,生怕他们会不相信诅咒的牵连传递。

    萧敛之从始至终都觉得这种事不能只看表面,他冷语道:“既然是人为,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破的。不管是空悟大师,还是莫娘,亦或是我们。也一定会找到突破口的。”

    白泠溪有些困了,双手撑着下巴在暂时的默静中不禁回想起方才萧敛之险些气急的模样。

    唇瓣动了动,她看向他有了点愧疚道:“对不起师兄,方才在金粉楼我不是故意不领好意的。把你的剑气打回去不是我本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看不得陌生男子对我动手动脚才出的手。”

    萧敛之一愣,他岂是不知白泠溪是不想让他们在别人的地盘闹腾伤人,他后来也反思过他的确那时候鲁莽了。

    可是他不后悔,要不是他的剑气吓了吓那少年,估计他都要亲上她的脸了。师妹是看在楼主的面子上和金粉楼特定的待客之道上不好意思太过反抗,但他可不会想这么多。

    听到他对自己道歉,萧敛之心软了软。柔道:“不必和我道歉,你没有做错。”

    白泠溪摇摇头,颊边梨涡浅浅。“我师父说的话师兄不必太放在心里,麻烦这几日师兄还劳神分神处处为我着想了。我师父他也只是担心我第一次出宗门历练,怕我粗心大意吃了亏。恐怕在他眼中我还没有长大罢了,等这一行和寻山秘境结束后,想来他就会发觉我已经长大了吧。”

    她说到伏奇时嘴角带着微笑,温暖又无奈。

    萧敛之眼中掠过一丝黯淡,原来她是认为自己是因为她师父嘱咐的缘故才出手的么?

    萧敛之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出自什么心理才忍不住出的手。是因为伏奇长老嘱咐的缘故么?不,绝对不是。

    那少年年轻清俊,其实和白泠溪坐在一起分外登对儿。他是怕他对她动手动脚,也是怕他如果故意勾引她,万一她喜欢上他,对他动心怎么办?所以自己才会生气恼怒。

    清楚自己的想法后萧敛之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种情绪应该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吧。

    他吃醋,他就是看不得其他男子接近白泠溪。

    身前的少女松了口气,好似是她对他的愧疚一直挂在心上,费尽心思才终于找到机会给他道歉一样。等心里的大石落下了,白泠溪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萧敛之看着她起身出门最后把门关上,这间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把目光从她离去的方向移开,萧敛之才发现桌上还搁着她的狸猫面具。和他的狐狸面具正好一左一右挨得紧紧的。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那狸猫面具,指尖还点了点狸猫脸上的红晕。就这么看着,脑袋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他把狸猫面具和狐狸面具都拿了起来,两只手一只一副拼起来。自言自语道:“狐狸和狸猫,其实也挺登对的。”

    ——菁州

    红枫热燃,泥点飞溅,哒哒马车掀起风尘。

    马车穿过闹市街头的叫卖声最终停落在一间小院门前。

    藏庭雪不会御剑飞行,又因要穿梭在民城里所以选择了用马车出行。

    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先后几人踏着木踏下车。

    白泠溪下车时萧敛之抬起手臂欲扶着她,没曾想等她弯腰探出身子时藏庭雪又恰好和她说话。

    看着她笑眼盈盈地抬眸与藏庭雪交流,视线中因没看到底下他的手,直接踏上木踏鞋底落了地。萧敛之又默默将手垂下,嘴唇轻抿,面色平淡。站在院门口仰首观望这方院落。

    清寒袭人,满地萧瑟。藏庭雪肩上系着薄氅,锋利浓密的眉梢似都染上了几许寒意。他解下薄氅扔到身边仆从的手中,边走边跨入门说道:“我的人已经去找莫娘了,我们先在此休息。”

    三盏花茶端上,落座后萧敛之开口道:“先前听芳华村的村民说莫娘和娘家关系并不好,她到了菁州不知会去何方。或许我们可以去她的娘家打听一下她具体的真实过往。”

    已经是深秋,藏庭雪手上还不忘盘着扇子的梅妃扇骨,“不必,先见到莫任仙再说吧。”

    白泠溪浅呷一口花茶,和他们就这么等着莫娘的消息。

    过了半刻钟,藏庭雪先前身边的仆从就手捧着一张告示小步小步地快跑过来。

    藏庭雪坐势双腿大展,接了告示一看面色凝了凝。

    “如何?”白泠溪凑近了些。

    只见枯黄皱折的告示上用赤笔圈圈点点,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重金求仙门之人邓府驱邪。”

    萧敛之:“这与莫任仙有什么关系?”

    藏庭雪收起告示走到窗边,五指扒在窗沿,他目色幽幽,轻飘飘甩出一句话:“因为邓府内作祟的人,正是莫任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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