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古朴的影月宗梅香四溢,芳香馥郁,在黄昏下显得似乎在铺垫离绪。

    伏奇身后跟着其他长老,他们把弟子赶到后边,直对木偶人。

    “老朋友,这一切,该结束了。”

    伏奇面色有些说不清的憔悴,轻如羽毛的话落下,他从袖中取出一炉鼎状的物什。

    放于掌心上玲珑可爱。

    秋花瞪大眼睛,怀疑地反问,“就它?你就靠这东西收服那个大块头?”

    伏奇睨她一眼,一副在说她没见识的嘴脸。

    “等着看吧。”

    他的手掌往上一抛,小巧的炉鼎即刻悬浮在空中变成压天炉鼎。大小竟刚好装得下木偶人。

    炉鼎表面密密麻麻的寒锁玄链灵蛇般探着身子,瞧准了下面的木偶人。

    铜声相撞的锵鸣间,炉鼎内升出火焰。木偶人因自晓动作迟钝,也不躲避,原地站着伸长手臂,狂妄地去抓住炉鼎两侧的把手。

    它闷哼一声,拖拽着把手,这炉鼎居然依旧未动分毫。

    “区区俗物,怎能制服我金刚不败之躯!”

    伏奇呵笑,一根手指伸出来摇了摇,撅着嘴皮子道:“啧啧啧,老东西活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没见识。就算是真金也怕火炼呐,何况你这躯体是木身。”

    他沉声,“我不管你是从何学来的此等诡异阴邪的法门,亦或是受妖人蛊惑,造下如此罪孽,已然无法回头。大道皆在五行中,金克木,火克金乃是天理,你再如何神通,也敌不过大道!”

    伏奇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大地,钻入白泠溪的耳里,她忍不住身颤了颤。

    敌不过大道么?究竟什么才算是大道?

    堕仙逃不过的诅咒,也是大道么?

    长老们分散开来,把木偶人围成一个圈,白花花的袖扬起,如云似鹤。强悍的灵力驱使着火焰,把其从炉内抽出,每人的手中都握着一团妖异的火焰。

    木偶人一见就知道不是凡火,心生不安,长臂随着气波挥去,打向众人试图逃走。

    电光石火间,在它快要触碰到长老们的衣角时,白泠溪,萧敛之和游光,燕蝶从四方而上,齐力砍下它的手臂和腿脚。

    木偶人没了腿,一个不留神就坐在地上,在它重新长出新的四肢之前,炉鼎倒翻直直坠下盖住了它。

    炉鼎降而又升,将它盛在炉内,锁链灵活地钻进去把它扣在炉底,长老们看准时机把掌上的火焰扔过去燃于炉鼎底部。

    因为太大烧得费劲,伏奇口中念叨几句,它就骤然缩成正常大小。

    他额上冒出汗来,同时更有几分得瑟,朝炉鼎里的人说道:“来自地渊的火焰滋味如何?”

    白泠溪站在最后,疑心他从何而得的这宝贝,她居然都不知道。

    这时藏庭雪走至她身边,说道:“你师父还蛮厉害的嘛。”

    她嗯了声,看着前面苍老的背影,和他被灵气在空中抽转吹起来的白发。

    “确实厉害。”

    想到什么,她扭头看他,“对了,你身体如何?方才看你被它捏着,面色不太好。”

    藏庭雪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喉咙,仿佛还在被锁喉。他皱着眉道:“它眼睛里有毒草制成的粉烟,我一吸入就觉丹田膨胀,滚烫得似要炸掉。灵脉逆行,不仅全身难受,还直袭我喉间。那一瞬间,我都分辨不清到底是会丹田自爆而死,还是窒息而死了。”

    说到最后,他眉眼垂下,似乎在求人可怜。直视着白泠溪,一字一顿软言道:“多谢你救了我。”

    白泠溪看不得有男人用这种肉麻的眼神看她,她梨涡浅浅,呵呵笑道:“不必言谢,人没事就好。况且不止我帮忙呢,也多亏了萧敛之和明壹。”

    藏庭雪扬扬唇角,缄默。

    萧敛之站在一棵梅花树下,远远看着正在说话的二人。他没放过藏庭雪扭捏的神情,白泠溪好像真的吃这一套,随后对他明媚微笑了。

    伏奇和长老们已经收手,留火焰自燃在炉底,里面因木偶人的碰撞发出不断的响声。

    伏奇摇摇头哀叹一声,目含空虚,对身边人说道:“自作自受啊,你说这是何必呢?牺牲肉身要这副木头空壳,除了没有五感,不会受伤外有什么用处啊。”

    身边的人也觉得有点惋惜,“他真是年老智昏了,修行之路马上就快到头,这下怎么也挽回不过来了。残害了这么多人,吞了那么多祖炁。就算是用这炉鼎炼化,一时半会儿也炼化不完。善恶有报,终究是要还的。”

    白泠溪听着他们对话,喃喃道:“最近怎会冒出来这么多妖邪阴恶的法门……”

    藏庭雪听到她说话,眯起眼,掩下一丝嘲意。话里有话,语调似是在谈笑风生,“世道乱了呗,不过也是命数啊。这种心性不稳的人,还谈何修仙。”

    她看着他,心头涌起一种熟悉感一闪而过。这样的姿态和言语,她总觉得在哪里感受过。

    炉鼎要三天三夜才能把木偶人吞下的祖炁灭尽,只有这样才能接着烧它的身体。

    经讨论,长老们决定留他魂魄一缕。交予五十仙洲来决定怎样处置。

    至于先前的那些假扮成他们的木偶,也有人发现早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伏奇等人暂时要留在影月宗,其他弟子可以悉皆回去了。

    青丹宗几人身上都带着伤,早些回去便于治疗休息。于是都召出飞剑准备启程。

    白泠溪还想留在这里陪着伏奇,对萧敛之和明壹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和我师父一起回去。”

    伏奇听闻,内心虽有些感动,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故作嫌弃道:“去去去!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净会给我添麻烦。”

    明壹这时也劝道:“师姐,你就回去吧。”

    实在拗不过他们,她只好也跟着回去。

    燕蝶跟在秋花的身后,见他们准备走了,赶忙脱离队伍专门小跑到他们面前。

    “干嘛?”明壹见她过来,提防地问道。

    燕蝶朝他切了声,双手环胸,“这么怕我干嘛?怕我把你吃了?”

    她说罢,才懒得理他了。而是看向白泠溪和萧敛之,大大方方坦言道:“这次有你们协助,帮了大忙。我还挺欣赏你们的,改日我请你们来合欢宗做客。”

    虽然想不到她会如此发言,不过白泠溪和萧敛之还是拱手一礼,“应该的。”

    “那说好了,等你们疗养好,就来合欢宗。”

    最后,她看了眼明壹对他笑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

    明壹下意识想要去追,等发现自己的脚步已经抬起来时,脸颊蓦地红热起来。

    什么嘛,只是笑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笑起来很好看……

    白泠溪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好言说的气息,拍了下明壹的肩,颇有调侃意味笑道:“届时我们一起去合欢宗吧。”

    明壹被戳中心思,躲避开白泠溪的眼神,心虚道:“我才不去呢!”

    藏庭雪早早就准备好了送行的酒,他如今身为副宗主,还是要尽些责任的。一一谢过其他四个宗门,只剩下青丹宗了。

    他走过来拱手由衷感谢道:“这几日麻烦你们了,多亏有你们。”

    几人回礼,“藏道友客气了,分内之事。”

    藏庭雪的视线落在白泠溪身上,萧敛之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在这个时候变得柔和了。

    “不留下来尝尝酒么?”

    白泠溪一愣,随后婉拒道:“不必了。”

    藏庭雪泄气一般,有些失望。“好吧,一路顺遂,下次再见了。”

    “好。”

    看他们还有要聊下去的风向,萧敛之突然咬紧下唇,闷哼出声,极为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

    白泠溪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瀑墨发凌乱披散,面颊上也有了尘土的颜色。宛若一朵被摧残,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更何况他衣裳上还有血迹,实在让人忽视不了他现在还身带重伤。

    萧敛之抬眼对她笑了下,嘴角牵出一抹苦意。看起来伤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会。”白泠溪朝藏庭雪说道。

    她搀扶着萧敛之,低声询问道:“还好吧?”

    萧敛之很满意她的注意力迁回他这里,应了声,“还好,我们先回去吧……”

    他话音一转,柔弱可依,几乎要倒在白泠溪的怀里,试探地问道:“不过御剑耗费气力,我不知能否全程坚持到青丹宗。”

    藏庭雪冷眼旁观,看着他一出又一出心底不知在想什么。

    明壹嘴快,不过脑子直接说道:“我载你吧师兄,我的刀也可以御刀飞行的!”

    萧敛之没有理他,依旧用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白泠溪。

    白泠溪看了眼明壹,再看了眼他。她居然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想要她载的情绪。

    “那要不,我载你吧?”

    萧敛之乖巧地应下,然后感受到某人阴暗的眼神仿佛要在他脸上穿透。他稳妥地再添了一句,“明师弟的刀,太莽撞。我会吐的。”

    白泠溪:“哦……好。”

    等上了剑,萧敛之站在她身后虚搭着她的肩膀。

    他闻到她身上的浅香,突然有些厌恶自己阴暗的那一面。

    依赖她的,想亲近她的,任何人都不知晓的一面。

    影月宗逐渐变小,梅花林再次彻底俯瞰全貌。

    “白道友!”

    白泠溪的剑因为要照顾萧敛之的缘故,不拖低效率的同时比较稳缓。因此她清楚地听到了下面有人在喊她。

    剑停下又降下些许,只见梅花簇拥中一袭银衣清白,头上的高冠给他的气质带了几分死板。

    白泠溪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有点惊讶,“原来是游光道友。”

    萧敛之站在她身后,也跟着瞧着下面丰神俊朗的男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吧,这游光可是无情道宗的。

    游光当然也看到了萧敛之,他好像打扰了他们。

    他有些语快,身板端得笔直,郑重道:“白道友,此番与你同行也算缘分。什么时候来无情道宗坐坐?我必诚心相迎,等你入席。”

    “行,那多谢游道友了,后会有期。”

    剑再次悬空在青天之上,游光目送她远去。身后的无情道宗弟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私语纷纷。

    游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她就想要亲近。

    特别在和她说完他们的祖师后,她表现出的倾佩,让他更想领着她亲眼看看他们无情道宗祖师的神像。

    起初看到了白泠溪和藏庭雪在聊天,他本想上去道个别的,可是碍于生性腼腆,还是心底犹豫,直到白泠溪真的走了,他豁出去才和她道了别。

    按理说他身为无情道宗的大弟子,道真无杂,是不会对女子有任何好感和想法的。游光想,也许这真的是缘分吧。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场景,白泠溪只身站在无情道祖师——楚长蕴神像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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