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还是要先将学医的女子人数提高,她们做得好了,世人不再以女子行医为耻时,这些世家女眷或许就能站出来了。”

    玉洁茫然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如试着自己培养些人才出来,就像太后娘娘与解统领那样。”明安郡主道。

    解柔立是温太后亲卫的遗孤,被她一手养大,后来直接领军,立功升职,都离不开温太后的支持。

    再后来从军的女子,如孙都尉等人,走的都是与男性平民一样的路——在解柔立的庇护下。

    玉洁眼前一亮,旋即,又苦恼道:“如此,便要再过上数年,我能搬出府才好,总不能一个个孤儿往家里送吧?”

    “为何现在不可?”明安郡主好奇道。

    玉洁讪笑:“这……太后娘娘跟前,带着扶摇我已是不好意思了,再带人来,更不合适。”

    “可是,那就是一个现成的人选呀!”明安郡主轻声道,她有些不解,莫非玉洁收留应扶摇并非这个考虑?

    那为什么收留?

    玉洁愣了,顺着明安郡主的话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只是……她心中,并无此想法,学医还是太累了。

    累到,让玉洁再回到幼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愿不愿意这样再走上一遭。

    “我没有想过,扶摇喜爱绘画,这几年我先教她,待回了京,再为她请名师教导,倒也不错。”玉洁据实以告。

    明安郡主笑容微顿:“听起来确实不错,你收养了她,自然是听你的,只是,若你后面收养的每个孩子,最后都告诉你,她们不想学医术,你又当如何呢?”

    “还是只有应姑娘不同?那真是有些不公平。”

    她的话有些尖锐,但玉洁听懂了,最终,她道:“是,只有扶摇不同,我答应过她母亲,让她轻松、快乐地长大。”

    答应收养应扶摇时,玉洁并未考虑过这一点,的确是她没有考虑周全。

    “往后,开办医校、或是收养幼童,定然是等到我长大成人、思虑周全之后了,自然是不同的。”玉洁终究将自己的想法说明白了。

    明安郡主面容稍缓:“是了,你还小……这都是以后的事呢!”

    是她太心急了,唯恐玉洁走错了路,最后从前的努力付之一炬,终究逃不过原本的命运。

    虽然那命运也许并不糟糕,但她仍希望玉洁能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明安郡主看向虚空,那个伏笔疾书、废寝忘食的小姑娘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她那么努力,不应该困于深闺内宅。

    玉洁走前,明安郡主忍不住道:“阿洁,你如今是觉得……学医是十分辛苦、苦到后悔的事吗?”

    玉洁一愣,茫然地看着明安郡主,后者摆摆手,道:“不用告诉我,你先去休息吧,自己想明白便是。”

    门被拉开,又被轻轻关上,玉洁靠着门扉,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辛苦吗?当然是辛苦的,玉洁合拢双手,那上面有抄写医书留下的茧子、有采摘草药留下的划痕、还有试针时留下的针眼。

    但她不后悔。

    痛苦的回忆已经淡了,玉洁再次回忆,最深刻的,便是接到圣旨时的喜悦与激动。

    她甘之如饴,自然不会后悔,但若是后来人后悔了,她能坦然视之吗?

    玉洁没有答案。

    但没关系,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等她有了足够的底气,一定能想清楚的。

    玉洁开始下山义诊——用她原本的名字,而不再是化名;用她自己的名义,而不是玉华寺的名义。

    她看病不收银钱、不挑身份,渐渐的,林医女的名声在玉城逐渐打响,有些富贵人家,也会来寻她看诊。

    比如现在,王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便上山求医来了,说是王家大奶奶难产,情况紧急。

    这倒是稀奇,王家不喜林家,从来对玉洁避而远之,眼下,虽说是王夫人的丫鬟来求医,但那位眼高于顶的王老爷,竟也同意了?

    玉洁自然答应了,她从不拒绝为旁人看诊,便是去王家,也不会让旁人起疑。

    温太后让金叶跟着去,对那丫鬟严苛道:“哀家好好的人去了,可就要好好地回来,若是缺了一根毫毛,唯你们王家是问!”

    温太后难得这般严厉,玉洁心下感动,心知这与王家私下的野心脱不了关系。

    情况紧急,玉洁策马直接下山,王家大奶奶,也就是玉洁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李姑娘,嫁入王家已有几年了,好不容易才怀上身孕。

    听王夫人说,怀得颇为艰难,十月怀胎,除了头两个月未曾诊出来时,其余时间几乎都在榻上度过的。

    玉洁当时听了,立即便想起了沈端怿怀小元宵时的场景,与她记忆中的场景,几乎是一模一样。

    好在李氏终究是足月了,也许她的孩子情况会好得多。

    产房外,只有王夫人在此候着,王老爷和王大公子不知所踪,一问,才知道王大公子是出府去了,而王老爷,在李氏难产,王夫人提出要请玉洁来坐镇时,便拂袖而去了。

    也不知在矫情些什么,玉洁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

    在得知后院此刻没有王老爷的心腹后,玉洁无不感慨他的薄情,也不耽搁,撩开帘子便进去了。

    产房中,不只有血腥味,另一股味道被血腥味遮挡,并不明显,却让玉洁说不出的在意。

    玉洁一面观察李氏的情况,一面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陈设。

    李氏的情况还算稳定,却反而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吊着她的命似的,使得她虽虚弱,却仍清醒着。

    丫鬟端着一碗百年人参熬出来的药汁进来,半扶着李氏喝了,待她有了气力过后,玉洁才开始发力。

    这两年,玉洁已见过不少分娩的妇人,早产、难产甚至是流产,她都见过,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吓得回不过神的胆怯医者了。

    在为李氏按压腹部时,玉洁注意到了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的荷包,虽然不该在此刻分心,但玉洁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奶奶手里拿着什么?别伤着奶奶。”

    婆子们都是临时过来接生的,无人知晓,唯有候在帘子旁的丫鬟道:“那是我们奶奶的母亲特意求来的平安符,都是软布制成,不会伤着奶奶的。”

    竟然不是王家的东西?玉洁眉头一挑,她已是闻出来了,那独有的天南星的味道了。

    “哇……哇……”婴儿呱呱坠地,发出响亮的啼哭声,玉洁心中琢磨着李家究竟有没有掺和到王家的“大业”中去,手上动作却不含糊。

    很快,被包裹严实的婴儿便被她抱了出去给王夫人看:“是个小公子,您当祖母了,恭喜。”

    王夫人面上露了些笑容,让身边的嬷嬷将孩子抱过来,细细瞧了:“不哭不闹,是个乖巧的。”

    玉洁又看了那襁褓一眼,不得不感慨王夫人说话的艺术,这孩子看起来,就不像个能养大的,这都能夸?

    “去给老爷报信,带小少爷去挑乳母去吧。”王夫人一一吩咐下去。

    待院子里只余王夫人、玉洁与金叶三人时,玉洁轻声道:“大奶奶有个荷包,王夫人可知晓?”

    王夫人很快想起:“那荷包她宝贝的紧,从不离身,我曾问过,说是她母亲给的护身符。”

    玉洁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李家,也需要好生查查了。

    可李家祖宅在宽城,相隔不算近,想要探查,实在是有些麻烦。

    王老爷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玉洁晓得他在顾忌什么,略坐了会,便告辞离开了。

    王家发生的所有事,玉洁都逐一对温太后言明了,温太后听完,有些头疼道:“李家也有这东西?当真是泛滥成灾了。”

    刘瑞道:“李家那儿,离京城和玉城都远,不好查呀。”

    “怎么不好查?”温太后看向刘瑞,“宽城,那是你外祖家的所在地。”

    “啊?”刘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未听说过此事。

    “说起来,你母妃的祖母,你的曾外祖母,今年正好是整寿,你不妨趁此机会去你的外祖家瞧瞧。”温太后很快便想到了法子。

    “皇祖母……我一个人去吗?”刘瑞心中七上八下的,他这么大了,从未去过外祖家,也不知道外祖家会如何想他。

    “自然是要带上侍卫的,”温太后说完,意识到刘瑞不是问这个,便道,“不然你想带谁?不合适。”

    刘瑞瞬间愁眉苦脸起来。

    “太后娘娘,说起来,郡主与县主都是能去的呀!”陆嬷嬷忽然眼前一亮,道。

    闻言,刘瑞心里又期待起来,连玉洁和明安郡主都好奇地看着陆嬷嬷。

    陆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您忘了?郡主的姨母隆昌郡主,当年不就是嫁入了宽城叶家?”

    叶家……玉洁听了这姓氏,心中便有了猜测。

    明安郡主一如方才刘瑞的诧异,不,她比刘瑞还要诧异,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姨母。

    温太后被陆嬷嬷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这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年,皇后不是还来信,隆昌郡马过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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