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南部大都是穷苦人家,富人家都住在北部。

    南边只有一条小南河,这里的人日常生活用水都用的小南河的水。

    叶锦书和春桃来到这处,越靠近小南河街上的人就越少。

    不时有几个步履匆匆的人走过想叫住他们也叫不住。

    只有一个约莫十几岁的丫头在看见叶锦书之后顿住了脚步,叶锦书上下打量这个丫头见她面无病色便问道:“这里的许多人可都是生病了?”

    丫头点点头。

    “那你怎么样?”

    丫头摇头,“我没事。”

    叶锦书心下有了考量,又问:“那你家里人呢?”

    丫头:“家里人也都无病。”

    叶锦书又多问了几句得知这丫头名叫张英兰,前几天起附近住的许多人就都病了,家里有点钱的还能去找大夫,没钱的就只能待在家里等死。

    最初英兰家里的人都还担心这莫不是疫病,若这疫病传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啊。

    谁知这一连过了许多天张家人都还好好的,他们也不敢松懈只能少出门。

    可是家里没有粮食了,还是不得不出来啊。

    “你家平日里用水或吃食可与别家不同?”

    英兰想了想,道:“我么家住得偏,附近只有四五户人家,离小南河也远。但幸好挨着扬香溪的末流,能用点扬香溪的水。”

    “扬香溪与小南河可有交汇?”

    英兰摇摇头,“并无。”

    现下只怕问题就是出在小南河中。

    先前她替医馆中同样症状的几人把脉,八成都是受一样东西的折磨。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告别英兰叶锦书走得愈发快了。

    “府衙。”

    府衙远,走路要许久。但叶锦书步子快,春桃只能小跑才能追上。

    赶到府衙叶锦书直奔薛瑞处,薛瑞本正在看书听闻叶锦书要来,书也没心思看了,茶也不想喝了。

    “锦书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啊?”薛瑞揉揉太阳穴,只觉那里突突地跳。

    叶锦书正色道:“舅舅可知云州城南部今日有多人高烧腹痛之事?”

    薛瑞:“略有耳闻。”

    “舅舅可有派人去查?”

    薛瑞:“此事没什么可查的,许是吃坏了东西。”

    叶锦书闻言,双目中闪过一丝愠色,“可舅舅有没有想过这事可能是有人暗中搞鬼?”

    薛瑞抬眼盯着台下站着的叶锦书,这个侄女和他那个姐姐长得有八成像,性子也像。都不是能简单打发走的主儿。

    “这怎么说?”

    叶锦书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并说出了心中猜测。

    “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想不是吗?”

    叶锦书:“就算只是猜想难道就不应该查证吗?天下山河湖海最终都汇于一处,若真有人在小南河投毒,这毒水蔓延到扬香溪这边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怕是整个云州都要沦陷了。”

    “知道了,这事由我来处理。锦书啊,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没事还是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儿什么的。和妙玉聊一聊也怪好的。”

    薛瑞最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叶锦书同春桃迅速被他打发走。

    回去的路上春桃还欲抱怨:“他那是什么话,什么叫......”

    “春桃。”

    叶锦书出声制止了她,春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闭住了嘴。

    回府后,叶锦书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之前带过来的几本医术她都翻了个遍,找来找去还是那几个有毒的植物。

    若真是这样的植物那倒还好,虽然有毒但不至于伤及性命,怕就怕在......

    叶锦书不敢想,将医术从头到尾再看一遍,每个字都不敢放过。

    夜静得可怕。

    月亮藏进云层,黑压压的天中看不见一丝亮光。黑夜之下,宫城寂静无声。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嘎嘎几声,给沉默的夜又添一丝寂寥。

    长生殿外

    各位妃子齐聚,跪在殿外,面容哀怨。宫人与其同跪。所有人都暗暗盯着长生殿内。

    晃动的烛火映照在长生殿的金窗之上,太医们忙前忙后,不敢出声。

    一直紧绷的弦在某刻终于断了。

    一红衣太监出来了,“皇上,驾崩。”

    “嘣”

    弦断之声在脑海中回荡。

    众人齐齐磕头,妃子暗暗哭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皇上——”

    凄凄惨惨。

    皇帝驾崩,夜晚的宫城暗流涌动。

    一只飞矢刺穿暗夜,寻中了无人把守的一侧,飞矢之上带着微弱的火光,接着弱小的火苗顺着木框与窗纸攀爬而上渐成燎原之势。

    “失火了!”

    一宫女大叫一声,士兵这才看见了烧起来的柱子,“啊!”还来不及扑灭那小小的火光,无数只带着火焰的飞矢袭来刺向宫殿,箭矢颤动。

    “快,快救火!”

    “皇上,皇上还在里面啊!”

    长生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殿外驻守的部分士兵却在此时突然暴起,持剑砍向身边之人。

    “啊!”

    惊叫声连连。

    侥幸逃脱的人想要向殿外逃窜,又有数对人马自外而来,黑压压的士兵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数根火矢穿破长空,有的刺穿宫人的胸膛,有的刺向长生殿。

    今夜,皇帝驾崩。

    长生殿,大火蔓延。

    孟府

    扬风急匆匆进来,孟衍还未睡,屋中仅烛火一只,“公子,有变故。”

    孟衍懒懒抬了抬眼皮,“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了。”

    “皇上于今夜子时驾崩。”

    “且杨固、杨其莫父子带兵围了宫城,长生殿大火,诸多妃子、宫女太监葬身火场。其中......”

    “还有许多皇子。”

    孟衍停笔,一副画作已然完成,“狼子野心。”

    杨家父子带兵围了宫城,饶是诸多大臣抗议也无法,更有忠臣被当场格杀。

    一时间京城陷入动乱。

    与此同时,云州

    已至深夜,街边小店正欲关门,忽见城门口火光大亮,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嘭”一声响,紧闭的城门颤了颤,守城士兵急匆匆往某处赶。

    叶锦书睡得不安稳,一梦惊醒,屋外霎时间亮起许多盏灯来。

    “小姐,小姐!”

    春桃很快赶来,“小姐你醒了吗?”

    叶锦书披了件衣裳便去开门,“慌什么?”

    春桃闭紧了门,“出事了出事了!”

    “你先别慌,慢慢说。”

    刚被噩梦吓醒,叶锦书这会儿还头晕脑胀的,嗓子也微微发热。

    “出大事了!倭寇打过来了!”

    微凉的瓷杯刚被拿起还来不及喝一口便被放下了,“倭寇?”

    “对啊!”

    “夜袭,来得急。幸好守城的士兵发现得早,城门关得也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春桃匆匆拿出包袱往里塞了几件衣裳,“薛老爷的意思是让王夫人、秦姨娘、钱姨娘带着几位小姐从南边密林穿过,往西走就是长河。那是宁王殿下的封地,宁王为人和善,治理有方。先去长河,实在不行让小姐您带着几位夫人去京城。”

    “下人已经在备车马,老爷带兵去城门了。小姐,我们快走吧!”春桃只来得及打包几件换洗的衣裳,再拿点金银首饰什么的,这是逃难,来不及拿别的什么东西。

    “走吧小姐。”春桃拽着叶锦书的衣裳祈求道,“都打过来了。”

    云州是小城,就算能撑住援军过来也需要些时日。

    “快走吧。”春桃又拽了几下衣裳,“这地方是留不住了。”

    简单盘起长发,春桃拉着叶锦书向外跑,几驾马车正在院里等候。

    三两马车,坐下他们几个人也够了。

    叶锦书和钱姨娘、妙玉一辆车。妙玉窝在钱姨娘怀中,面色麻木。

    坐在马车中能够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尖叫声与路过之人的喘气声。

    有胆大的想扒车但被家丁拿着刀呵斥下了。

    叶锦书悄悄掀开马车帘子,突然想起她来云州的那日。莫名其妙地遇上了杀手,还有一个家丁因此而遇了难。

    已至城南,这边还有疫病为解决。她还为来得及为他们治病......

    越往南,这边的人神情就越麻木。没钱,能跑到哪去。就算跑得了活不活的下来还两说。

    恍惚间她好像在路边看见昨天在街上晕倒的那个孩子,叶锦书记得她给了钱让医馆给那孩子好好治病的啊。

    一只微凉的手凑了过来,叶锦书回头看,是钱姨娘。

    “孩子,别看了。”

    叶锦书放下帘子。当窗外的惊叫声变成死寂,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问外公自己为何要学医啊。

    大夫那么多,哪里有她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呢?

    外公只是摸摸头对她说:“总有时候的。”

    总有时候的......

    是的,总有时候的。

    她从前不懂。

    从前,她只想和家人安好一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也会遇上这般场景。

    可当今日来临时,她本该......本该像薛瑞安排的那样老师逃至长河,再一路北上回京。

    可是......可是啊......

    ——

    “快快快,先把意识不清的人抬下去医治!快!”

    薛瑞换上一身军装站在城门之上指挥,云州能调遣的士兵不多,必须撑到援军赶来的时候!

    两个府衙的衙役抬着重伤昏迷的士兵下去,“大夫呢?大夫!”寻了最近的医馆找大夫。

    “先放着吧,放着吧。”

    倭寇来势汹汹,重伤昏迷的士兵不少,就是把云州的大夫都找过来也忙不过来。

    “是重伤昏迷的吗?放那我来看。”

    披散的长发麻烦,叶锦书用那根银簪将所有的长发均盘起来,高高挽了个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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