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兄长回来了!”

    正要去容老夫人处问安时,容沐歌听到了容枫晚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容枫晚握住容沐歌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

    “是啊,奚将军此战大捷,携三位副将大破边关二十师,硬生生逼退敌军,月氏一族此次也是直接献上了降书,保证未来二十年定不犯我晟国。此刻降书正送往宫中交由皇后娘娘审阅呢。”容枫晚雀跃地向容沐歌陈述此战实况,容沐歌听着这些事情微微弯起唇角,步子也慢了些。

    “哎呀,阿姐怎么不知道这些呀。让阿姐想想,莫不是某位姓唐的小将军,又给我们家晚晚写信了吧?”

    听了这些容枫晚果不其然脸红了“阿姐,你怎么又笑我!还说这些……”

    “好了,我们晚晚爱害羞,阿姐再不说了。对了,唐公子那边怎么说?你二人的婚事,婚期何时两家人一起商议?”

    “我们商量,就这个月了。他会向他父亲提出婚约的事情,到时候看两家人的意见吧。”

    容沐歌听完这些放下心来,只要唐凌昼心意不改,慢一点快一点也并无所谓。

    二人到了容府大门处,人山人海里容沐歌一眼看到了那相貌姣好的少年人,他生得俊秀。翻身下马后遥遥冲容沐歌和容枫晚笑了笑,随即穿过人海向二人方向跑了过来。

    “时诺见过祖母,父亲,母亲。”

    容时诺先向长辈们问安,待长辈们与其他亲眷开始攀谈时,人群缓缓散去,他便迈着步子趁着间隙偷偷溜了出来,走向了容沐歌与容枫晚。

    “晚晚,谙儿,阿兄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又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分别递给了容沐歌与容枫晚。容枫晚不停将视线往街上瞥去,容沐歌见状推了她一把。

    容枫晚这才向二人行了个礼,去往街边寻唐凌昼的踪迹。

    “听说晚晚和凌昼的婚事将近了,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是啊,晚晚很喜欢那位唐公子呢。”

    三言两语下来,容沐歌对这个兄长的形象才开始逐渐清晰。

    一些旧时的回忆适时浮现在脑海,那是少年时的容慕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父亲训斥后受了家法,待在房中修养。那刚刚抽枝的少年人便心疼地偷偷在窗边问她情况,他的声音带了些少年稚气

    “谙儿疼不疼啊?阿兄一会儿去给你买些果脯子好不好?吃了就不疼了。”

    容慕谙听了这些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撇了撇嘴,又像是发现阿兄根本看不到这些,于是收了表情,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委屈道

    “哥哥,痛,家法特别痛。”

    “吃果脯也止不住的痛”容慕谙又补充了句

    容时诺沉默片刻,像是靠坐在了窗下,他的声音愈来愈温柔“那阿兄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好。”

    后面的记忆逐渐模糊,容沐歌模糊看到了逐渐西垂的夕阳,靠坐在窗下的少年人和趴在床上的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最后,容沐歌听到了那句

    “哥哥不妨相信我吧,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后来是怎样呢?容沐歌也不太清楚,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哥哥是真的关心爱护她和容枫晚。在她知道的这段记忆里,他是极好的兄长。

    “哥哥,恭喜你凯旋归来!”容沐歌朗声道。

    容时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头到尾仔细审视了一遍,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谙儿,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吓得不轻。”

    “慕谙知错了。”容沐歌调皮地眨了眨眼,在他面前似乎怎样失礼都不算错。

    “你何错之有?有错的也该是害你的贼人。还好你安然无恙……”

    “哥哥别担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容沐歌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得灿烂。

    二人并肩回了容府,他说了些行军趣事,那是容沐歌并不熟络的领域,她听得极为认真。容时诺也乐于给这个妹妹讲故事,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天色也晚了。容沐歌起身告辞,容时诺送她离开。

    出门时,容时诺轻声问道:“谙儿,阿兄听说……”话音未落,他又摇了摇头

    “算了,谙儿回去小心。”

    容沐歌转过身认真道:“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慕谙不嫁人,就算嫁人也只嫁自己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什么皇命难违而违背自己的心意,更不会站到哥哥的对立面。”

    “慕谙不喜欢他,哥哥放心好了。”

    容时诺像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干脆就把心意悉数告知,他缓了缓又道:“谙儿,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嫁娶婚丧全是算计,辛苦你了。”

    “哥哥不也是一样吗?别担心,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容沐歌顿了顿,她抬眸望向容时诺坚定道:“让自己过得幸福一点。”

    容时诺突然而至的拥抱很轻,像是拥抱什么易碎品。容沐歌被这个拥抱吓了一跳,但她感觉得到这个怀抱里的关切,她轻声道:“无碍的,哥哥。”

    “谙儿不怕,哥哥也别怕。”

    我会努力救你们的。

    奚夙逢的提亲来的很快,几乎是奚将军回城第二天就去往容家拜访。容家长女因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年,又曾被劫匪拦道摔入湖中,久不见醒,被视作不详,尽管容家位高权重,但求亲的人依旧不多。因而,这奚家小公子向容尚书家长女求亲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容府内,箱帛宝物停了整整一院,奚夙逢隔着人群遥遥望着容沐歌,向她很轻地点了点头。容尚书与奚将军畅聊许久,最终敲定了容奚两家的亲事。容家重礼,故而定下的亲事绝不轻易退掉,这一次,容沐歌是真的改变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比她梦中成亲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整年,她不觉得,那成越烨还能有什么法子毁了这桩婚事。

    她好像真的阻止了一切即将发生的厄运,她真的救了那些会因为这桩婚事而死掉的人。她已经做了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还要怎么做?

    倘若已经无事可做,容慕谙何时才能回来呢?

    或者说,需要什么契机,容慕谙才能回来呢?

    容沐歌因为不断的噩梦,生物钟已经被扰乱地七七八八了,尽管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依旧无法安眠。

    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一切归位呢?她也很想见自己的家人和学生,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久,她越思念自己的亲人。容慕谙的家人对她越好,她越觉得疏离,他们爱的不是容沐歌。

    她又想起了做容沐歌时的生活,很多人说她的日子过得一板一眼,没有太多社交更没有恋爱要谈,回家就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但不论别人怎么说她依旧过得怡然自得。可就是这样的平淡生活,对现在的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好想你们啊”

    临睡前,容沐歌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这次她罕见地没再梦见那些关于容慕谙的画面,而是在她授课的教室里,她留着简单的披肩发,用粉笔在黑板上讲着白居易。

    她说到她很喜欢杜甫的一句讲久别重逢的诗,在那句诗里也提到了江南。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后门被风吹开,学生偷偷起身关上,她讲课时特别喜欢联想,由一首想到另一首,由江南讲到扬州,最后干脆直接让学生们接龙来讲关于烟雨江南的诗,学生们你来我往,一堂课上得颇具乐趣。

    再醒来时,她依旧睡在熟悉的床上,容慕谙依旧没能回来。容沐歌却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和成越烨成婚后的日子太过痛苦,家人离散,挚友分别,天各一方,甚至到最后兄长和妹妹的死让她太过受伤,所以她不愿回来。

    除非怎样呢?

    容沐歌想,大概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在存在于这个世界,容慕谙无法感受到这个世界中的威胁,那时候她大概就能回来了。

    虽然只梦到过那一次,但她能感受到容慕谙的恨意,没错,翻涌不断的恨意。

    容慕谙想要成越烨死,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可她一个现代人,杀人这件事在她的观念里基本是不可能。更别说她一个内宅女子没办法杀掉身为镇北王的成越烨。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够尽力一搏,唯有这件事她无能为力。

    她是坦荡又道德感高的人,在现代的日子,依靠警察、法律和监狱等国家机器,就足够一个正常人维持基本生活。没有会强迫她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皇权,没有敢随随便便取他人性命的人,更没有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这样荒谬的事情。所以容沐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究其本质,她也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现代姑娘而已。

    难道就这样放弃,做一辈子容慕谙吗?容沐歌知道,她必须要回家。她无法接受等级观念下的所有不合理,无法接受生杀大权全部掌握在一人手里的感觉,她只想做回那个普通的古文教授。

    她做不到的事情,也许有人可以做得到。只是略施小计,也许就能让在意容慕谙的人为她扳倒成越烨,利用他们杀了他,自己就能回家。

    可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容沐歌脑海里闪过一瞬,容沐歌就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容沐歌不住地斥责自己怎么敢这么想?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随意杜撰的人,她与他们生活了这么久,最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容慕谙的家人,朋友。他们每个人都有灵魂,都不应该成为她的棋子,在她回家后,他们要面对怎么样的结局?

    容沐歌停止了这样的想法,她决定恪守自己的原则,不能用任何人作为自己的垫脚石。

    至于成越烨,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见见他。

    在此之前,她要先去见见容慕谙的未婚夫婿奚夙逢,她知道的事情太有限了,带着这些去见成越烨还远远不够,要对付他,她需要更多底牌。

    此时的镇北王府,玄衣男子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盏。

    “这辈子,倒是挺心急啊。”

    酒杯中的液体被他尽数倾洒,怀中瑟瑟发抖的姑娘端起酒壶想为他添杯,却在下一刻被他狠狠厄住下颌“你说,容慕谙,她怎么敢的?”

    他倾身吻了姑娘的唇角,轻笑道:“无所谓,反正最后都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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