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有时候会喊别人的名字。
沉默了很久的唐祈年摸了摸酒杯边缘，突然说了一句话。
“那确实该分手，分手是好事啊。”好友一时语噎，急急忙忙找到了两句安慰话，不管不顾地说，“那女人，我之前就觉着......”
唐祈年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推开椅子站起身。他身上奇特的衣服哗哗作响。旁边的好友被这么一吓也哑了声。
“别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唐祈年拿了桌上的手机离开酒馆，一边走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门一开，初秋的风冷冽地窜进脖子里，尼古丁夹杂着葡萄的甜味划入喉咙。
今天是唐祈年和她认识的第3000天。
其实，上一次她并没有在晚上喊那个熟悉的名字。
定的酒店很贵。关了灯，落地窗外的灯光璀璨夺目。五彩斑斓的光亮投射在他们的房间里，流动的光点暧昧不清的从床上滑落到地板。玻璃是特殊材质的暖调控，外面的光远远飞入看上去十分温暖。
那晚来不及准备，门刚落琐，她便吻了上来。一片暴风骤雨里，自己的名字没有换来他预想的热情。唐祈年在她一遍一遍地呼喊里，反而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即使他们满头大汗，全身发热。一场被酒精和演技覆盖的晚上就这样濒临尾声。
他一直埋怨，是因为当天酒店空调太低才会这样惨淡。
等开春就会好一点了。
唐祈年开始不断祈祷来年，奢望一场全世界人的跨越能给自己的人生也带来新气象。
唐祈年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他侧头正好和酒吧玻璃里的自己对视。他染着她不喜欢的双色布丁头，穿着她一直想要扔的碎钻银链装饰的外套，戴着她某次旅行后耿耿于怀的珍珠项链，以及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穿的尖头皮鞋。唐祈年望着玻璃里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十分滑稽。他又从那个位置落到了小丑的位置。一直以来他太习惯伪装成那个男人了，如今想找回自己的品味都摸不着头脑。
“你干嘛和她对着干？”刚见面的时候，好友满脸错愕，许久才从试探里抬起头，怯生生地问他。与其叫做疑惑，不如叫作质问。
好友对唐祈年这个质问的观点表示不解，说了那句让唐祈年沉默的话：“你最开始不是就看上这个吗？”
手里的烟一节一节地燃尽，掉落的烟灰还未落地就被风刮走了。火红的烟头逼近手指间，唐祈年看着那节烟头愣神。等皮肤上烧出一个小月牙，唐祈年才倒吸一口凉气。他慌忙地松了手，烟头落地便被狂风吹走了。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唐祈年又跑去追那个闪着红光的烟头。他的腿很长，两三步就追上了烟头。烟头翻滚了两圈，散落的火星子炸开随即消失。
一只帆布鞋轻轻踩灭了烟头。捡起烟头的手指上纹着一串符号，那双手很纤细，每一处的曲线都恰到好处。唐祈年不止一次摸着那双手疑惑，老天爷怎么会偏心成这样，造了这么一双好手。她捏着烟头，越过唐祈年的肩膀往后探望，应该是在测量垃圾桶的距离。
唐祈年收起狼狈的姿势，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才把眼神从那枚烟头移到对方的脸上。模糊的脸庞骤然变得清晰，恍惚间又颇为陌生。熟悉和陌生交织在一起，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头来轻轻把事情揭篇。
“这里的晚上很危险的。”她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侧过身离开唐祈年的视线，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那枚烟头轻轻地飘进了垃圾桶，撞到不知谁丢下的名牌购物袋，最终滚到一堆酒瓶子的缝隙里。
话头起来后又是静默，唐祈年第一次在这样的氛围里感觉浑身长满倒刺。那些凸向外界的尖锐，在自己团起来的时候背叛了自己，阴森森地向内脏刺去。胃里翻江倒海，头脑沉重发晕，他想呕吐。
意料之中，他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她把自己弄回去应该很辛苦。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新的酒店，雪白的床单和中式的构造，屋内家具全是同一材质的木料。房间里燃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香薰，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款，单单一枚就要几百块。她并不觉得奢侈。
“我怎么来到这的？”唐祈年问。
说话的时候，她正在手机上查询飞往国外的机票，并没有闲心与他交流。
“你的签证是不是要过期了？”这是她嗯嗯啊啊敷衍之后说的最清楚的话
她好像一直这样，很多事情记得很清楚，也愿意陪你说无营养的话。她可以清晰地从三年前初见时用过的香水说到接下来住的酒店里第一年约会用过的房间；她可以看着你的脸，陪你聊天文地理，陪你聊游戏玩乐。
有时候，她的贴心让你恍惚之间觉得你们爱得难舍难分，一路要走到白头偕老。有时候她的敷衍恰巧用这种贴心包装，有意无意地忽略你的诉求。
唐祈年沉默了，转头发现她预约了签证办理。
“要不要多签几年？我们就算分手了，你也可以找机会出去旅游。”她转过身，说得十分轻巧。
“我......”唐祈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她垂下头，眼睛里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她伸手抚摸上唐祈年的脸，拇指放在脸颊上那颗小巧的痣上。一缕头发滑落下来，扫过唐祈年的眼睫毛。他忍不住偏过头躲开了那只手。
顷刻间，她抽身离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来吃早饭吧，昨天喝了这么多酒，又熬夜又感冒。”她把便利店买的东西一一陈列出来，叫了客房早餐。“对对，少放点盐，面不要......葱。谢谢。”
“你还要吃面吗？”对着一桌子零食和蛋糕，唐祈年问。
“给你叫的，重口的和清淡的都有。我建议你吃清淡的，不过你不是喜欢重口的吗？”她专心研究蛋糕要怎么分，最终放弃一般直接倒扣在盖子里挖着吃，“你现在的心情是想吃哪种味道呢，会不会想吃甜的？我有时候猜不透的。”
说完，她露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暧昧的笑容。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据她说，咖啡馆的香薰叫做邂逅。
后来唐祈年搬到她自己买的房子里，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学习做饭，想起初遇评价道：“感觉我们的相遇也是你的阴谋。”她从后面抱住他，靠在他肩上，说：“我哪有那么神。”
初见时，唐祈年刚灰头土脸地从面试公司出来。一向乐观的他，决定来不了公司也要去公司同款咖啡馆里喝上一杯打卡。
拉开门，他正低头浏览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全然没有注意一旁起身的女人。
望着衬衫上的咖啡污渍，唐祈年来不及反应。抬头一看，对面的女人不仅不道歉，还呆呆地看自己。
这个女人吓傻了？唐祈年皱起眉头，只觉得自己倒霉。
女人突然笑开，给他赔不是，并表示想要请他喝咖啡。
女人留着中长发，妆容精致，耳朵上缀着艺术感十足的耳坠，镶嵌的珠宝璀璨夺目，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看起来价格不菲。
是典型的成功女人啊。唐祈年这么想，脑海里闪过自己好友说的那个八卦：高中的男同学天天做医美，竟然是要保住自己小白脸的工作。那时他对此嗤之以鼻，现在想想背包里被揉皱的简历，顿时又觉得世事无常。
“怎么了？很伤心吗？我可以陪你一件的。”她忧心地说，见唐祈年忙乱地摆手，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和温润的笑容，让唐祈年乱七八糟地想法荡然无存。
他们坐下后，唐祈年才发现桌上还摆着生日蛋糕，一旁的包里装有很多纸片和铁片。女人抱歉地把包放在身侧，清理出一个地方摆放他的咖啡。他偷偷看向自己旁边摆着的一杯卡布奇诺，最终耐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等谁吗？”
女人一脸疑惑，顺着他的目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没有，我只是喜欢多点一杯。一个人有时候很无聊的，幸好你来了。”说的时候，她扬起了那个笑容，仿佛浸在幸福里的暧昧的笑。
“我赔你一件衬衫，然后我们交个朋友。”她始终笑着，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唐祈年摆摆手拒绝了赔款，只是说：“交朋友可以，赔钱就不必了，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也没多钱。反正今天面试失败了，也用不上。”说完，周围气压沉了下去。
“楼上的这家公司？”女人若有所思，“简历可以给我看看，我认识一个组长，帮你引荐一下？当谢谢你陪我。”唐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撞得摸不着方向，迷迷糊糊就把简历递出去了。
“但是这个衬衫还是要赔的，这样吧，我不赔钱，我带你去买一件。”女人并不仔细看简历，大致扫了一眼便直接收进包里。她一边说一边切了一块蛋糕。服务员恰巧送来了漂亮的陶瓷碟。墨蓝色的边缘用银杏叶花纹点缀，中间却印着簇拥在花丛里的小动物。还没得及细看，蛋糕便压在了上面。
唐祈年正默默赞赏蛋糕的丝滑，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抬头，她却侧头在看外面的人发呆。失去两个酒窝的女人，冷着脸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开春，这家店开着暖气，唐祈年的背部微微透着湿润，起了薄汗。
吃完没多久，她就带着唐祈年进了公司旁边的商场。一开始是熟悉的奶茶和吃食，唐祈年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两人坐电梯来到高层，琳琅满目的英文字母、零星的顾客、高级的布局、门口的遮拦，以及柜台里佩戴黑手套的柜姐，看到这些，他顿时发现不对劲。
没等他反应，女人拉他走进了一家摆放西装的店面，然后嘱托了柜姐几句。柜姐打量了几眼站在店面中心的唐祈年，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女人轻轻拍了柜姐一下，柜姐连忙打哈哈进了里间。
“别紧张，不贵的。”听她这么说，唐祈年更紧张了。他来回比对着方位，试图选一个好座位。
“渴了吗？”
唐祈年刚准备坐下，又连忙站直，说没有。旁边另一位店员已经端来了餐盘，上面放了水和零食。女人拧开水瓶，带着不允许被拒绝的意思，将水瓶递了过来。
唐祈年只好接过，喝两口意思一下。
“你喉结上有一颗痣唉。”她坐在一旁斜着身子看他。
唐祈年被呛得止不住的咳，伸出手要去拿纸。女人马上把纸放入他手里，凑近帮他顺气。唐祈年正准备说什么，之前拿衣服的店员回来了。
店员手里拿了一套西装，衣架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名字牌。等唐祈年拿到手上，名字牌已经被店员交给了女人。名字牌刚到女人手里便被反扣装进了口袋，唐祈年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字。
“试试吧。我之前买错了尺寸。这身衣服本来也没人穿的，放着也是放着。”她把唐祈年推进试衣间，手里拿下他的包和手机。
唐祈年刚进试衣间，还能听到外面细碎的交谈声。门一落锁，隔音效果骤然增强。他只好开始换衣服，就当自己撞大运了。连他自己也禁不住感慨，这身衣服的尺寸有点出奇合适。
这还是自己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唐祈年大为惊叹。毕竟他喜欢穿运动裤和乱七八糟的上衣。虽然被室友吐槽了四年，但他对奇形怪状的衣服有着奇怪的喜爱。
这身衣服精致妥帖，不像唐祈年学生会面试时买的廉价西装，一旦伸手弯腰都有不适感。但唐祈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难不成自己穷惯了？唐祈年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外面传来敲门声，唐祈年便开了门。店里的音乐和女人的笑声瞬间席卷而来。他一走出，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店员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会，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女人紧紧地端详唐祈年的脸，不愿意移开分毫。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人影。光圈反复聚焦又失焦，像是在和什么做抗争，最终却坠入了深渊。她脸上的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唐祈年摸不着头脑。
“嗯，挺好的。”她沉默了。沉默的空隙，店里放起一首抒情歌。男声低沉温柔地一遍一遍哼唱着关于什么爱。
她露出微笑，说：“有没有人说你像一个人。”
沉默了很久的唐祈年摸了摸酒杯边缘，突然说了一句话。
“那确实该分手，分手是好事啊。”好友一时语噎，急急忙忙找到了两句安慰话，不管不顾地说，“那女人，我之前就觉着......”
唐祈年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推开椅子站起身。他身上奇特的衣服哗哗作响。旁边的好友被这么一吓也哑了声。
“别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唐祈年拿了桌上的手机离开酒馆，一边走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门一开，初秋的风冷冽地窜进脖子里，尼古丁夹杂着葡萄的甜味划入喉咙。
今天是唐祈年和她认识的第3000天。
其实，上一次她并没有在晚上喊那个熟悉的名字。
定的酒店很贵。关了灯，落地窗外的灯光璀璨夺目。五彩斑斓的光亮投射在他们的房间里，流动的光点暧昧不清的从床上滑落到地板。玻璃是特殊材质的暖调控，外面的光远远飞入看上去十分温暖。
那晚来不及准备，门刚落琐，她便吻了上来。一片暴风骤雨里，自己的名字没有换来他预想的热情。唐祈年在她一遍一遍地呼喊里，反而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即使他们满头大汗，全身发热。一场被酒精和演技覆盖的晚上就这样濒临尾声。
他一直埋怨，是因为当天酒店空调太低才会这样惨淡。
等开春就会好一点了。
唐祈年开始不断祈祷来年，奢望一场全世界人的跨越能给自己的人生也带来新气象。
唐祈年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他侧头正好和酒吧玻璃里的自己对视。他染着她不喜欢的双色布丁头，穿着她一直想要扔的碎钻银链装饰的外套，戴着她某次旅行后耿耿于怀的珍珠项链，以及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穿的尖头皮鞋。唐祈年望着玻璃里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十分滑稽。他又从那个位置落到了小丑的位置。一直以来他太习惯伪装成那个男人了，如今想找回自己的品味都摸不着头脑。
“你干嘛和她对着干？”刚见面的时候，好友满脸错愕，许久才从试探里抬起头，怯生生地问他。与其叫做疑惑，不如叫作质问。
好友对唐祈年这个质问的观点表示不解，说了那句让唐祈年沉默的话：“你最开始不是就看上这个吗？”
手里的烟一节一节地燃尽，掉落的烟灰还未落地就被风刮走了。火红的烟头逼近手指间，唐祈年看着那节烟头愣神。等皮肤上烧出一个小月牙，唐祈年才倒吸一口凉气。他慌忙地松了手，烟头落地便被狂风吹走了。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唐祈年又跑去追那个闪着红光的烟头。他的腿很长，两三步就追上了烟头。烟头翻滚了两圈，散落的火星子炸开随即消失。
一只帆布鞋轻轻踩灭了烟头。捡起烟头的手指上纹着一串符号，那双手很纤细，每一处的曲线都恰到好处。唐祈年不止一次摸着那双手疑惑，老天爷怎么会偏心成这样，造了这么一双好手。她捏着烟头，越过唐祈年的肩膀往后探望，应该是在测量垃圾桶的距离。
唐祈年收起狼狈的姿势，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才把眼神从那枚烟头移到对方的脸上。模糊的脸庞骤然变得清晰，恍惚间又颇为陌生。熟悉和陌生交织在一起，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头来轻轻把事情揭篇。
“这里的晚上很危险的。”她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侧过身离开唐祈年的视线，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那枚烟头轻轻地飘进了垃圾桶，撞到不知谁丢下的名牌购物袋，最终滚到一堆酒瓶子的缝隙里。
话头起来后又是静默，唐祈年第一次在这样的氛围里感觉浑身长满倒刺。那些凸向外界的尖锐，在自己团起来的时候背叛了自己，阴森森地向内脏刺去。胃里翻江倒海，头脑沉重发晕，他想呕吐。
意料之中，他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她把自己弄回去应该很辛苦。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新的酒店，雪白的床单和中式的构造，屋内家具全是同一材质的木料。房间里燃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香薰，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款，单单一枚就要几百块。她并不觉得奢侈。
“我怎么来到这的？”唐祈年问。
说话的时候，她正在手机上查询飞往国外的机票，并没有闲心与他交流。
“你的签证是不是要过期了？”这是她嗯嗯啊啊敷衍之后说的最清楚的话
她好像一直这样，很多事情记得很清楚，也愿意陪你说无营养的话。她可以清晰地从三年前初见时用过的香水说到接下来住的酒店里第一年约会用过的房间；她可以看着你的脸，陪你聊天文地理，陪你聊游戏玩乐。
有时候，她的贴心让你恍惚之间觉得你们爱得难舍难分，一路要走到白头偕老。有时候她的敷衍恰巧用这种贴心包装，有意无意地忽略你的诉求。
唐祈年沉默了，转头发现她预约了签证办理。
“要不要多签几年？我们就算分手了，你也可以找机会出去旅游。”她转过身，说得十分轻巧。
“我......”唐祈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她垂下头，眼睛里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她伸手抚摸上唐祈年的脸，拇指放在脸颊上那颗小巧的痣上。一缕头发滑落下来，扫过唐祈年的眼睫毛。他忍不住偏过头躲开了那只手。
顷刻间，她抽身离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来吃早饭吧，昨天喝了这么多酒，又熬夜又感冒。”她把便利店买的东西一一陈列出来，叫了客房早餐。“对对，少放点盐，面不要......葱。谢谢。”
“你还要吃面吗？”对着一桌子零食和蛋糕，唐祈年问。
“给你叫的，重口的和清淡的都有。我建议你吃清淡的，不过你不是喜欢重口的吗？”她专心研究蛋糕要怎么分，最终放弃一般直接倒扣在盖子里挖着吃，“你现在的心情是想吃哪种味道呢，会不会想吃甜的？我有时候猜不透的。”
说完，她露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暧昧的笑容。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据她说，咖啡馆的香薰叫做邂逅。
后来唐祈年搬到她自己买的房子里，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学习做饭，想起初遇评价道：“感觉我们的相遇也是你的阴谋。”她从后面抱住他，靠在他肩上，说：“我哪有那么神。”
初见时，唐祈年刚灰头土脸地从面试公司出来。一向乐观的他，决定来不了公司也要去公司同款咖啡馆里喝上一杯打卡。
拉开门，他正低头浏览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全然没有注意一旁起身的女人。
望着衬衫上的咖啡污渍，唐祈年来不及反应。抬头一看，对面的女人不仅不道歉，还呆呆地看自己。
这个女人吓傻了？唐祈年皱起眉头，只觉得自己倒霉。
女人突然笑开，给他赔不是，并表示想要请他喝咖啡。
女人留着中长发，妆容精致，耳朵上缀着艺术感十足的耳坠，镶嵌的珠宝璀璨夺目，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看起来价格不菲。
是典型的成功女人啊。唐祈年这么想，脑海里闪过自己好友说的那个八卦：高中的男同学天天做医美，竟然是要保住自己小白脸的工作。那时他对此嗤之以鼻，现在想想背包里被揉皱的简历，顿时又觉得世事无常。
“怎么了？很伤心吗？我可以陪你一件的。”她忧心地说，见唐祈年忙乱地摆手，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和温润的笑容，让唐祈年乱七八糟地想法荡然无存。
他们坐下后，唐祈年才发现桌上还摆着生日蛋糕，一旁的包里装有很多纸片和铁片。女人抱歉地把包放在身侧，清理出一个地方摆放他的咖啡。他偷偷看向自己旁边摆着的一杯卡布奇诺，最终耐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等谁吗？”
女人一脸疑惑，顺着他的目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没有，我只是喜欢多点一杯。一个人有时候很无聊的，幸好你来了。”说的时候，她扬起了那个笑容，仿佛浸在幸福里的暧昧的笑。
“我赔你一件衬衫，然后我们交个朋友。”她始终笑着，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唐祈年摆摆手拒绝了赔款，只是说：“交朋友可以，赔钱就不必了，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也没多钱。反正今天面试失败了，也用不上。”说完，周围气压沉了下去。
“楼上的这家公司？”女人若有所思，“简历可以给我看看，我认识一个组长，帮你引荐一下？当谢谢你陪我。”唐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撞得摸不着方向，迷迷糊糊就把简历递出去了。
“但是这个衬衫还是要赔的，这样吧，我不赔钱，我带你去买一件。”女人并不仔细看简历，大致扫了一眼便直接收进包里。她一边说一边切了一块蛋糕。服务员恰巧送来了漂亮的陶瓷碟。墨蓝色的边缘用银杏叶花纹点缀，中间却印着簇拥在花丛里的小动物。还没得及细看，蛋糕便压在了上面。
唐祈年正默默赞赏蛋糕的丝滑，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抬头，她却侧头在看外面的人发呆。失去两个酒窝的女人，冷着脸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开春，这家店开着暖气，唐祈年的背部微微透着湿润，起了薄汗。
吃完没多久，她就带着唐祈年进了公司旁边的商场。一开始是熟悉的奶茶和吃食，唐祈年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两人坐电梯来到高层，琳琅满目的英文字母、零星的顾客、高级的布局、门口的遮拦，以及柜台里佩戴黑手套的柜姐，看到这些，他顿时发现不对劲。
没等他反应，女人拉他走进了一家摆放西装的店面，然后嘱托了柜姐几句。柜姐打量了几眼站在店面中心的唐祈年，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女人轻轻拍了柜姐一下，柜姐连忙打哈哈进了里间。
“别紧张，不贵的。”听她这么说，唐祈年更紧张了。他来回比对着方位，试图选一个好座位。
“渴了吗？”
唐祈年刚准备坐下，又连忙站直，说没有。旁边另一位店员已经端来了餐盘，上面放了水和零食。女人拧开水瓶，带着不允许被拒绝的意思，将水瓶递了过来。
唐祈年只好接过，喝两口意思一下。
“你喉结上有一颗痣唉。”她坐在一旁斜着身子看他。
唐祈年被呛得止不住的咳，伸出手要去拿纸。女人马上把纸放入他手里，凑近帮他顺气。唐祈年正准备说什么，之前拿衣服的店员回来了。
店员手里拿了一套西装，衣架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名字牌。等唐祈年拿到手上，名字牌已经被店员交给了女人。名字牌刚到女人手里便被反扣装进了口袋，唐祈年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字。
“试试吧。我之前买错了尺寸。这身衣服本来也没人穿的，放着也是放着。”她把唐祈年推进试衣间，手里拿下他的包和手机。
唐祈年刚进试衣间，还能听到外面细碎的交谈声。门一落锁，隔音效果骤然增强。他只好开始换衣服，就当自己撞大运了。连他自己也禁不住感慨，这身衣服的尺寸有点出奇合适。
这还是自己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唐祈年大为惊叹。毕竟他喜欢穿运动裤和乱七八糟的上衣。虽然被室友吐槽了四年，但他对奇形怪状的衣服有着奇怪的喜爱。
这身衣服精致妥帖，不像唐祈年学生会面试时买的廉价西装，一旦伸手弯腰都有不适感。但唐祈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难不成自己穷惯了？唐祈年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外面传来敲门声，唐祈年便开了门。店里的音乐和女人的笑声瞬间席卷而来。他一走出，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店员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会，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女人紧紧地端详唐祈年的脸，不愿意移开分毫。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人影。光圈反复聚焦又失焦，像是在和什么做抗争，最终却坠入了深渊。她脸上的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唐祈年摸不着头脑。
“嗯，挺好的。”她沉默了。沉默的空隙，店里放起一首抒情歌。男声低沉温柔地一遍一遍哼唱着关于什么爱。
她露出微笑，说：“有没有人说你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