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镇上的饺子馆门前围了几排人。
北方夜晚的小馆子，喝多了干仗那是常有的事，但雪林镇很少有闹成这样要拼命的，所以周围店铺的老板和客人都凑上来看热闹。
玻璃门后的两个老男人扭打在一团。
“你再骂我儿子一句试试！”喝得满脸通红的壮实男人掐着地上那个的脖子，紧攥的拳头随时都能砸下去。
“滚一边玩蛋去！你儿子就是个白虎星转世的怪物，沾谁谁他妈倒一辈子霉！”被摁在地上的瘦小男人不甘示弱地指着自己脸，“来，来，往这儿打，打完了喊你家那个扫把星来赔医药费！”
“你别以为老子不敢！”壮汉怒声一吼，拽起男人衣领，硬生生拽得他脑袋和地面之间形成一个锐角，“老子只要一松手，你下半辈子就等着你女儿给你推轮椅吧，老不死的我操！你女儿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来勾引我儿子……”
“我操你大爷！”
女儿两个字像是触到逆麟，地上的男人狂吼着抡拳，鲤鱼打挺跳起来，又被压在身上的男人狠狠摁下去，“来，你操！我看你个屌东西能操什么，长得跟条泰迪似的还在我面前吠……”
体型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高壮男人越骂越起劲，他单手揪着瘦男人衣领，边骂边狂摇，侮辱性比直接扇他巴掌还要强。
一旁的老板娘想来劝架，被男人狠狠啐了一口：“你敢过来，老子连女人也打！”
门外有人看不下去了，冲进去拉架，被另一人拦住：“这才哪到哪，最精彩的还没来呢。”
一辆黑皮卡停在马路对面，路上的污雪早已化作一滩泥泞。
醉汉骂得越来越难听，被酒精麻痹的紫红颧骨让他看上去分外狰狞，就在他骂到上头要抽人耳光时，地上的男人盯着他说：“山麻子。”
“你说什么……”醉汉猩红发直的眼睛忽然聚焦，“你说老子是什么？！”
瘦男人冷笑，“政府当年请你们下山，给你们地，给你们房，你们带来了什么？偷，砸，抢，奸，你们就是一群俄国毛子无恶不作的后代，你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报应，老天有眼——”
他脖子一哽。
醉汉忽然像一头狮子一样扑上来，双手掐住他脑袋，恨不得捏爆他脑浆，往瓷砖地上重重一捶，“我操，老子今天非要弄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
玻璃门大开着，屋外寒风灌进饺子馆。
响声过后，门内门外都安静下来，只有穿堂的风声。
壮汉捂着疼麻木的右脸，靠着墙根缓缓抬起头。
一脸冰寒的许漠双手插兜俯视着他，语气沉到极点，“你今天又要弄死谁。”
“小漠……”逐渐清醒的男人哽咽了。
“爸！”跟在后面的赵雪妮一看见地上的人腿就软了，顾不得门外那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扑通一跪就要拉他：“爸你没事吧？”
“你别碰我！”赵父甩开她的手自己爬起来，指着许漠背影，“你，你又是跟他一起来的？”
许漠耳朵微动。
他没有回头，而是踢了脚墙边烂成一滩泥的男人，他的父亲：“起来。”
男人垂着脑袋，两眼空空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是只有听到山麻子才有反应？”许漠声音冷意不减，“还是就喜欢给外人看儿子打老子的好戏。”
男人听到这句才慢慢抬起头，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赵父，就像做错事的小孩找大人告状那样说：“是他先骂的人，他骂你，骂小清，骂我们全家。”
“是谁他妈的先找茬？！”赵父像斗鸡一样一激就怒，被赵雪妮拦着肩膀还在往前冲，“老子平时看都不想看你们这群山麻子一眼……”
“爸你够了啊！”
赵雪妮忍无可忍地推他一把。
“没够！”
赵父唾沫横飞，“正好他儿子来了，有些话我憋多少年了，今天必须全说出来！许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转头看着我——”
他慷慨激昂的嗓音被转过头的许漠惊得一抖。
赵东强活了五十多年，现实里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深沉，平静，却暗藏犀利与杀机，就像人在森林里第一次撞上一只东北虎的眼睛。
赵东强眼前闪过许漠一巴掌把他爹扇飞的画面。
头皮开始发麻。
“您有什么事。”许漠眼神淡淡地滑过赵父，落到赵雪妮脸上。
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刺痛。
“许漠，你，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赵东强压下心头不安，指着许漠的脸，“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你，你害了她一辈子！”
许漠眼眸一暗。
他侧首看向门外，一群看客被那眼神吓退了半步。
“您确定要在这里说？”许漠从容地把刚才殃及倒地的几把椅子抽起来，推进桌子还原，淡淡地说，“我是无所谓，但雪妮是女孩，就看您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女儿的隐私合不合适了。”
“……狗日的！”赵东强气得发抖，过好几秒才低骂出声。
赵雪妮愣愣望着三步之外的许漠。
雪妮，他多少年没这样叫过她了。
除了那一次。
“爸，别说了。”赵雪妮忽然感到深深的疲惫，她挽住赵东强胳膊，把他朝门的方向拉了拉。
“他那样对你，你还护着他？”赵东强大叫起来，但也深知不能在这里多说什么，可仍不甘心，被拉出去了还在冲外面的人嚷嚷，“我跟你们说，谁家有女儿的都保护好自家孩子，许家没一个好东西！”
赵东强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许漠看回眼前这个，揉了揉眉心，“今天又喝了多少。”
“他先骂的人，”墙角里的许父抱头呢喃，“他骂你，骂小清，骂我们全家……”
“嗯，我知道，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你都不应该动手打人。”许漠半蹲下来，抬起父亲下巴，看了会儿他的右脸。
还留着他扇完巴掌的五指红印。
可如果那一刻不去阻止，就会酿成无法收拾的悲剧。
许漠轻叹口气，“爸，不要再逼我这样了，起来吧，回家。”
后厨的老板娘犹犹豫豫不敢上前，许漠扫她一眼，从口袋摸出一卷钱，抽了几张一百的压在桌上：“对不住，以后看见我爸别让他进门。”
说完，许漠想起什么，轻笑了一下，“要是他非闯进来，就打今晚这个电话，我来处理。”
-
刚掏出钥匙，门从家里打开，老妈一看就急粗了嗓门：“怎么回事，喝多跟人干仗了？！”
“是啊。”赵雪妮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老爸转手交给老妈，“跟许漠爸爸打架，还没打赢人家。”
“许，许漠他爹……？”老妈不可置信地卡了壳，转脸把老爸往沙发上一推，“你个浑了吧唧的蠢驴！不知道许漠他家都是大块头啊，惹谁不好惹他家！”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一看到他们家的人我就气啊！”老爸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嚷，“我女儿多单纯的姑娘，怎么就碰上许漠这种玩弄感情的混蛋，玩完了就甩，我操，他家大女儿出事纯属活该，都是报应！”
“都多少年了，你扯那些没用的干啥！”老妈一瞪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赵雪妮好几眼。
她反应倒是淡然，只是在进卧室前顿了顿，回头问：“你们都知道许漠姐姐的事？”
“哪有——”老妈笑着摆摆手，“我们镇上的人从不跟那些山麻子来往，谁管他们内部出什么事。”
赵雪妮眼波微动，没说什么，转身进房。
她一进屋，门外就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
老妈在怪老爸：“雪妮不是都去认识新男生了，你还担心许漠干啥？”
“我今晚看着他们一起进的饺子馆，谁知道大晚上在偷偷摸摸做什么？雪妮这孩子真是……脸皮咋就那么厚，许漠又不喜欢她，她还上赶着找人家！”
“姓赵的，你说话注意点啊！别他妈二两酒下肚就把你女儿说得那么不堪！”
“那她就是死性不改啊，我这个当爹的能怎么办？老脸都给她丢尽了！”
老爸嗓门渐大，每句话透过薄薄的门扉清楚钻进赵雪妮耳朵。
她静静坐在床沿，枕边的手机熄了又亮，是楚寒的微信。
什么都不想看，不想理。
她直直向后倒到炕上。
火坑靠墙，墙边的窗户紧闭，纱窗里传出细微的扑棱声。
“要我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雪妮辞职，远离许漠她才能彻底断了念想。”老爸说。
赵雪妮凑到窗边，指尖轻触那只被困在玻璃窗与纱窗之间，不断扑扇薄翅的蛾子。
这么冷的天，放它出去会冻死吧。
那么，是让它留在这温暖的牢笼，还是放它前往未知的天地。
“你说的也是。”老妈终于选好阵营，“辞职这事我来说服雪妮，争取让她过年前找对象把婚一结，她跟许漠就彻底没可能了。”
老俩口想好对策，老妈换上打商量的温柔语气，走到赵雪妮门前转动把手：“妮儿啊，妈跟你说个事呗……”
把手转不开。
她又猛扭几下：“雪妮？咋没动静啊？”
门反锁了。
赵雪妮一把扯开窗帘，平房外的雪夜一片漆黑。
蛾子扑得更用力，一下又一下撞着玻璃窗。
门外响起老爸声音：“钥匙呢，你把钥匙拿来！这孩子都是给你惯的，一不高兴就锁门！”
钥匙转动锁眼，咔哒一声，门没开。
赵东强烦了，开始哐哐拍门：“雪妮你把门打开，爸妈有话跟你说！快点！”
赵雪妮一言不发拉开纱窗，玻璃窗往外一推，寒风扑面而来。
拇指大小的飞蛾第一时间飞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再不开门我拆门了啊！”赵东强猛踢门一脚，震得窗框都在抖。
老妈也急了：“雪妮快开门啊，你爸都是为了你好！”
“我就这么实话跟你说吧，”赵东强开始用老虎钳拆门螺丝，“这个家，要有许漠就没你爹。”
父母总想逼她二选一，赵雪妮坐在炕上穿鞋时笑了笑。
可如果她想二选零呢。
门被拆开了。
赵东强愤怒的面容刚出现在门口，赵雪妮手撑窗台，翻身往下一跳。
去他妈的单选题。
北方夜晚的小馆子，喝多了干仗那是常有的事，但雪林镇很少有闹成这样要拼命的，所以周围店铺的老板和客人都凑上来看热闹。
玻璃门后的两个老男人扭打在一团。
“你再骂我儿子一句试试！”喝得满脸通红的壮实男人掐着地上那个的脖子，紧攥的拳头随时都能砸下去。
“滚一边玩蛋去！你儿子就是个白虎星转世的怪物，沾谁谁他妈倒一辈子霉！”被摁在地上的瘦小男人不甘示弱地指着自己脸，“来，来，往这儿打，打完了喊你家那个扫把星来赔医药费！”
“你别以为老子不敢！”壮汉怒声一吼，拽起男人衣领，硬生生拽得他脑袋和地面之间形成一个锐角，“老子只要一松手，你下半辈子就等着你女儿给你推轮椅吧，老不死的我操！你女儿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来勾引我儿子……”
“我操你大爷！”
女儿两个字像是触到逆麟，地上的男人狂吼着抡拳，鲤鱼打挺跳起来，又被压在身上的男人狠狠摁下去，“来，你操！我看你个屌东西能操什么，长得跟条泰迪似的还在我面前吠……”
体型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高壮男人越骂越起劲，他单手揪着瘦男人衣领，边骂边狂摇，侮辱性比直接扇他巴掌还要强。
一旁的老板娘想来劝架，被男人狠狠啐了一口：“你敢过来，老子连女人也打！”
门外有人看不下去了，冲进去拉架，被另一人拦住：“这才哪到哪，最精彩的还没来呢。”
一辆黑皮卡停在马路对面，路上的污雪早已化作一滩泥泞。
醉汉骂得越来越难听，被酒精麻痹的紫红颧骨让他看上去分外狰狞，就在他骂到上头要抽人耳光时，地上的男人盯着他说：“山麻子。”
“你说什么……”醉汉猩红发直的眼睛忽然聚焦，“你说老子是什么？！”
瘦男人冷笑，“政府当年请你们下山，给你们地，给你们房，你们带来了什么？偷，砸，抢，奸，你们就是一群俄国毛子无恶不作的后代，你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报应，老天有眼——”
他脖子一哽。
醉汉忽然像一头狮子一样扑上来，双手掐住他脑袋，恨不得捏爆他脑浆，往瓷砖地上重重一捶，“我操，老子今天非要弄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
玻璃门大开着，屋外寒风灌进饺子馆。
响声过后，门内门外都安静下来，只有穿堂的风声。
壮汉捂着疼麻木的右脸，靠着墙根缓缓抬起头。
一脸冰寒的许漠双手插兜俯视着他，语气沉到极点，“你今天又要弄死谁。”
“小漠……”逐渐清醒的男人哽咽了。
“爸！”跟在后面的赵雪妮一看见地上的人腿就软了，顾不得门外那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扑通一跪就要拉他：“爸你没事吧？”
“你别碰我！”赵父甩开她的手自己爬起来，指着许漠背影，“你，你又是跟他一起来的？”
许漠耳朵微动。
他没有回头，而是踢了脚墙边烂成一滩泥的男人，他的父亲：“起来。”
男人垂着脑袋，两眼空空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是只有听到山麻子才有反应？”许漠声音冷意不减，“还是就喜欢给外人看儿子打老子的好戏。”
男人听到这句才慢慢抬起头，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赵父，就像做错事的小孩找大人告状那样说：“是他先骂的人，他骂你，骂小清，骂我们全家。”
“是谁他妈的先找茬？！”赵父像斗鸡一样一激就怒，被赵雪妮拦着肩膀还在往前冲，“老子平时看都不想看你们这群山麻子一眼……”
“爸你够了啊！”
赵雪妮忍无可忍地推他一把。
“没够！”
赵父唾沫横飞，“正好他儿子来了，有些话我憋多少年了，今天必须全说出来！许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转头看着我——”
他慷慨激昂的嗓音被转过头的许漠惊得一抖。
赵东强活了五十多年，现实里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深沉，平静，却暗藏犀利与杀机，就像人在森林里第一次撞上一只东北虎的眼睛。
赵东强眼前闪过许漠一巴掌把他爹扇飞的画面。
头皮开始发麻。
“您有什么事。”许漠眼神淡淡地滑过赵父，落到赵雪妮脸上。
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刺痛。
“许漠，你，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赵东强压下心头不安，指着许漠的脸，“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你，你害了她一辈子！”
许漠眼眸一暗。
他侧首看向门外，一群看客被那眼神吓退了半步。
“您确定要在这里说？”许漠从容地把刚才殃及倒地的几把椅子抽起来，推进桌子还原，淡淡地说，“我是无所谓，但雪妮是女孩，就看您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女儿的隐私合不合适了。”
“……狗日的！”赵东强气得发抖，过好几秒才低骂出声。
赵雪妮愣愣望着三步之外的许漠。
雪妮，他多少年没这样叫过她了。
除了那一次。
“爸，别说了。”赵雪妮忽然感到深深的疲惫，她挽住赵东强胳膊，把他朝门的方向拉了拉。
“他那样对你，你还护着他？”赵东强大叫起来，但也深知不能在这里多说什么，可仍不甘心，被拉出去了还在冲外面的人嚷嚷，“我跟你们说，谁家有女儿的都保护好自家孩子，许家没一个好东西！”
赵东强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许漠看回眼前这个，揉了揉眉心，“今天又喝了多少。”
“他先骂的人，”墙角里的许父抱头呢喃，“他骂你，骂小清，骂我们全家……”
“嗯，我知道，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你都不应该动手打人。”许漠半蹲下来，抬起父亲下巴，看了会儿他的右脸。
还留着他扇完巴掌的五指红印。
可如果那一刻不去阻止，就会酿成无法收拾的悲剧。
许漠轻叹口气，“爸，不要再逼我这样了，起来吧，回家。”
后厨的老板娘犹犹豫豫不敢上前，许漠扫她一眼，从口袋摸出一卷钱，抽了几张一百的压在桌上：“对不住，以后看见我爸别让他进门。”
说完，许漠想起什么，轻笑了一下，“要是他非闯进来，就打今晚这个电话，我来处理。”
-
刚掏出钥匙，门从家里打开，老妈一看就急粗了嗓门：“怎么回事，喝多跟人干仗了？！”
“是啊。”赵雪妮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老爸转手交给老妈，“跟许漠爸爸打架，还没打赢人家。”
“许，许漠他爹……？”老妈不可置信地卡了壳，转脸把老爸往沙发上一推，“你个浑了吧唧的蠢驴！不知道许漠他家都是大块头啊，惹谁不好惹他家！”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一看到他们家的人我就气啊！”老爸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嚷，“我女儿多单纯的姑娘，怎么就碰上许漠这种玩弄感情的混蛋，玩完了就甩，我操，他家大女儿出事纯属活该，都是报应！”
“都多少年了，你扯那些没用的干啥！”老妈一瞪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赵雪妮好几眼。
她反应倒是淡然，只是在进卧室前顿了顿，回头问：“你们都知道许漠姐姐的事？”
“哪有——”老妈笑着摆摆手，“我们镇上的人从不跟那些山麻子来往，谁管他们内部出什么事。”
赵雪妮眼波微动，没说什么，转身进房。
她一进屋，门外就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
老妈在怪老爸：“雪妮不是都去认识新男生了，你还担心许漠干啥？”
“我今晚看着他们一起进的饺子馆，谁知道大晚上在偷偷摸摸做什么？雪妮这孩子真是……脸皮咋就那么厚，许漠又不喜欢她，她还上赶着找人家！”
“姓赵的，你说话注意点啊！别他妈二两酒下肚就把你女儿说得那么不堪！”
“那她就是死性不改啊，我这个当爹的能怎么办？老脸都给她丢尽了！”
老爸嗓门渐大，每句话透过薄薄的门扉清楚钻进赵雪妮耳朵。
她静静坐在床沿，枕边的手机熄了又亮，是楚寒的微信。
什么都不想看，不想理。
她直直向后倒到炕上。
火坑靠墙，墙边的窗户紧闭，纱窗里传出细微的扑棱声。
“要我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雪妮辞职，远离许漠她才能彻底断了念想。”老爸说。
赵雪妮凑到窗边，指尖轻触那只被困在玻璃窗与纱窗之间，不断扑扇薄翅的蛾子。
这么冷的天，放它出去会冻死吧。
那么，是让它留在这温暖的牢笼，还是放它前往未知的天地。
“你说的也是。”老妈终于选好阵营，“辞职这事我来说服雪妮，争取让她过年前找对象把婚一结，她跟许漠就彻底没可能了。”
老俩口想好对策，老妈换上打商量的温柔语气，走到赵雪妮门前转动把手：“妮儿啊，妈跟你说个事呗……”
把手转不开。
她又猛扭几下：“雪妮？咋没动静啊？”
门反锁了。
赵雪妮一把扯开窗帘，平房外的雪夜一片漆黑。
蛾子扑得更用力，一下又一下撞着玻璃窗。
门外响起老爸声音：“钥匙呢，你把钥匙拿来！这孩子都是给你惯的，一不高兴就锁门！”
钥匙转动锁眼，咔哒一声，门没开。
赵东强烦了，开始哐哐拍门：“雪妮你把门打开，爸妈有话跟你说！快点！”
赵雪妮一言不发拉开纱窗，玻璃窗往外一推，寒风扑面而来。
拇指大小的飞蛾第一时间飞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再不开门我拆门了啊！”赵东强猛踢门一脚，震得窗框都在抖。
老妈也急了：“雪妮快开门啊，你爸都是为了你好！”
“我就这么实话跟你说吧，”赵东强开始用老虎钳拆门螺丝，“这个家，要有许漠就没你爹。”
父母总想逼她二选一，赵雪妮坐在炕上穿鞋时笑了笑。
可如果她想二选零呢。
门被拆开了。
赵东强愤怒的面容刚出现在门口，赵雪妮手撑窗台，翻身往下一跳。
去他妈的单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