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事没有传开,也没有闹出什么风波,想来勤娘还只当沈念曦是小姑娘家和王爷闹性子,想引起王爷的注意罢了。

    经过一夜沈念曦又重新恢复了理智,也没道理再自讨无趣下去,静静地听勤娘说完,眼前的粥也凉得差不多了,端起舀起一勺送进嘴里,不紧不慢道:“我原是想着身上不好不能再管事了,既然王爷不允,我便再消耗些精神就是了,你也下去同她们用早饭吧,今儿熬的这个荷叶绿豆粥不错。”

    勤娘话说得合乎情理,沈念曦没有不应的道理,她谢了恩,和陶陶一起去下人房里用饭。

    入夏之后,圣京便再没下过一滴雨,四处也是接连大旱,田里的粮食正在生长,这缺了雨水,秋天收成不足,远在商国征战的大军粮草供应不上,那可就危险了。

    这是朝廷要事,轮不到京中妇人们操心,可干看着也不是个事,眼瞧着天上的太阳像那火盆里烧爆了的炭,直往下掉火星子,火热得紧。

    皇后为做表率,特地在宫中祈雨楼开坛设祭做法求雨,请了各室宗亲前去观礼。

    帖子送到了沈念曦手中,近来青羽独自承宠,沈念曦清闲,别人更是清闲,她去陪着皇后祭祀求雨也算是有事可做。

    陶陶将宫里送来的帖子放进书架上的匣子内,小心询问:“姑娘,要不今儿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不去,外头晒得很。”沈念曦摇头,天热懒得动,只绣着自己的手帕。

    意兴索然又过了一日,沈念曦晨起梳妆,乘车进宫,按时到了祈雨楼。

    求雨祭祀一应所需祭品、符纸、香烛皆准备妥当,整整齐齐的放在祭台之上的大供桌上。

    嫔妃和皇室宗亲等被安排在祭台旁的祈雨楼上观礼。

    沈念曦上了楼,被宫女领到位置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楼有两层,这一层四周坐的是穿得简单朴素的王妃、郡王妃娘们,当中空了七八张椅子无人安坐,必然是留给皇后和有头有脸的妃嫔们。

    沈念曦坐定后陆陆续续来不少人,安澜也由丫头搀扶着随后坐下,她们都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众人静悄悄的等着皇后,神情严肃,求雨毕竟不是什么喜事,彼此间都不敢多说话。

    不多时以皇后为首领着众妃嫔缓缓而来,沈念昀扶着皇后也在其中。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问安:“请皇后娘娘金安、各宫娘娘安、太子妃安。”

    皇后抬手喊起,脸上隐有愁云,没心思说话,坐下后便吩咐开始求雨祭祀大礼。

    片刻后道士们准备完毕,手持木剑念念有词,起了求雨咒语,按着事先画在地上的符阵,挥舞着的跳动起来。

    祭祀舞庄重肃穆,不管有效无效,都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道士们跳了一半,齐声高喊了几声,皇后随即站起身走到栏杆前,愁眉紧锁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其余人自然跟着起身跟随。

    沈念曦身旁站的便是安澜,脸色虽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勉强打着精神观看,沈念曦亦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的祈雨礼。

    碧空烈日并无丝毫变化,楼中四角铜鉴里的冰块早化干净了,这么多人挤在一处,闷热得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滚烫的。

    求雨祀礼快结束了,道士们用桃木剑戳起符纸,准备点燃祭天,哪知一阵邪风刮过,剑上符纸燃着飘了起来,火星子落在了旗帜上,天又热,瞬时就燃了起来,接二连三点燃了一片,眨眼火焰就要烧到楼里来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皇后有些慌神,看着底下宫女、太监们慌乱跑着去打水,楼里的女人们没了方寸,想跑又不敢跑,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还不等皇后吩咐撤出楼里,火势便先一步蔓延,挂在楼外正对祭台这一处的帐幔也被烧着了,火星子点燃了帷幔,一大群妇人彻底乱了阵脚,伺候的人又不在身边,推推攘攘的挤着都想往楼下跑。

    好在沈念昀临危不乱,护着皇后大声吩咐道:“各位不必惊慌!不要吵嚷!有序下楼去,往西边儿开阔处跑!快!”

    沈念曦挤在队伍末端,小心留意身旁有身孕的安澜,还来不及迈开脚,耳边便听见一声惊呼,前头不知谁往后退了一步,后面的人不想被踩着,也被迫退了几步。

    沈念曦眼花,和脸色苍白的安澜跟着退了几步,也不知是谁的手肘撞到了安澜的胸口,她本已被挤到栏杆边缘,这一撞,半个身子便仰到栏杆外,堪堪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就要摔下楼台。

    沈念曦来不及多想,眼疾手快的拉住安澜的手,奋力将她往回拉,自己却受不住这股猛力,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眼尖的宫女惊叫着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摔下楼了!”

    这楼少说也有七八丈高,若实打实摔下去,不死也是半残,沈念曦双手死死扣住楼台边缘,手臂绷得笔直,承受着整个身子的重量,从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会如此笨重。

    “快来人!快来人啊!把梁王妃拉上来!快!”安澜惊魂未定,护着肚子趴在栏杆上,不顾四周的火烟气嘶声大喊。

    皇后身边的忆柳得了吩咐,顾不上那么多,只能着急先护着还留在原地的越王妃下楼,完全不管她嘴里在喊什么。

    一阵慌乱过后,楼中的妃嫔和夫人们已经被自己贴身的宫女、丫鬟护送着下了楼,连发髻上的首饰都没掉。

    她们方才忙着逃跑,听见身后的吵嚷也顾不得回头,如今安然无恙逃下了楼,才听见被强行扶着下楼的安澜和宫女的大喊。

    皇后看到越王妃没事,顿时松了口气,一面吩咐人快去救吊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梁王妃,一面命人去请几个太医来,给那些慌乱中受了伤、或是被吓坏了的诊治。

    楼里火势并不大,几桶水浇在帐幔上,没一会儿火焰就被灭了下去。

    皇后等人稍稍松了口气,不禁暗自诧异沈念曦的臂力惊人,现下像一块风干的腊肉挂在楼上,竟能撑住不掉下来,换了谁能有她这力气?

    贤贵妃抬起扇子遮住眼前的阳光,看着挂在那里的沈念曦颇为心疼道:“哎呦,造孽啊,平日里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这可怎么得了,快、快去救人呀。”

    沈念昀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顾不上身旁的皇后,踉踉跄跄上前朝身旁的宫女慌忙喊着:“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将软垫拿来铺在梁王妃下头!快啊!”

    几处声嘶力竭的大喊过后,太监、宫女们不敢拖延,有的跑到楼台边缘七手八脚去拉沈念曦,有的慌不择路的跑去拿软垫。

    其实沈念曦并没有在那儿挂多久就被人拉了上去,可尽管如此,两只手却还是被坠得生疼。

    安澜眼见无事了,这才松了口气,可肚子却突然一阵抽痛。

    皇后和丽妃这下才是真急了,丽妃扶着她心焦道:“怕是受了惊吓动胎气了,快!快备轿辇!回宫!”

    众人见状也着急的关心了几句,再顾不上楼里的梁王妃,都跟随着皇后和安澜离开了祈雨楼。

    皇后眼见好好的一场祭祀闹成这样,烈日暴晒之下终于有了几分疲倦之意,又担忧着越王妃的胎,遂遣散了众人,嘱咐太子妃留下打理残局。

    陶陶拨开众人跪坐在她跟前,泪眼婆娑道:“王妃!姑娘你……手疼不疼,……太医,快!快来给我家王妃瞧瞧……”

    沈念曦试着动了动手,好在没有脱臼,也许只是拉伤了手筋,忍着双肩骨节处的疼痛,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扶我起来。”

    陶陶小心翼翼的搀扶沈念曦起身往楠木椅上坐下,招手让挂着药箱才赶过来喘着粗气站在一旁的太医上前查看伤势。

    太医一路跑来已是满头大汗,垂首上前跪着行了礼,让沈念曦动了动手臂,这才松口气回话:“王妃无大碍,只是手筋有些拉伤,调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小满,小满你伤着没有!”沈念昀强捺着心里的担忧送走了皇后和各宫娘娘,才急忙上楼,慌慌忙忙越过人群跑到沈念曦身前,这大概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慌张焦急的模样。

    沈念曦立即起身摇了摇头,恭敬道:“妾身没事,劳烦太子妃娘娘挂心了。”

    这场祭祀雨没有求来,反倒生出这些是非,姐姐太过担心自己已经失了分寸,身上的疼还能忍,回府再看也不迟,她不想再给姐姐添乱了。

    杂乱的祭台,火烟气弥漫着,湿漉漉的地面混着,祈雨楼里歪歪倒倒的椅子,地上被踩扁的点心果品,破碎的茶盏碎片,火焰舔舐过焦黑的柱子,被烧了一半卷曲的帐幔,还有大火燃烧后发黑的灰烬……

    沈念曦吸了一口空气里残留的烟火气息,握上姐姐的手重重的捏了捏,示意她不必担心。

    越王妃受惊吓动了胎气,皇后放心不下,执意把她带回了凤临宫,另请太医来为她诊脉。

    现下楼上只有沈念昀、沈念曦二人还有一些等着使唤的宫女、太监。

    沈念昀无奈的叹了口气,垂眸掩去眼里消散不去的担忧,声音一如往常:“好……没事就好,去给皇后娘娘请罪吧。”

    因为沈念曦在这本就不吉利的场面出了丑,连路都走不稳才会摔下楼,让这本就不吉利的场面更不吉利了。

    闲话传到宫外去,连累皇后名声受损,她犯了忌讳,不去请罪难道要等着皇后想着怎么活剐了自己吗?

    沈念曦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陶陶压抑着哭声,聋拉着脑袋小心的扶着沈念曦的手臂,并不敢用力去碰,才刚万分危急,姑娘慌忙之中能抓住边缘已是万幸,手臂坠了那么久,一定很疼吧。

    沈念曦咬牙忍痛走到凤临宫,并未进殿,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被晒得滚烫地砖,毫不犹豫跪下磕头,“求皇后娘娘恕罪!妾身扰乱求雨祭礼,求皇后娘娘恕罪!妾身知错,求皇后娘娘恕罪!”

    片刻后皇后身旁的大宫女忆柳走出,亲自扶起了她起来往侧殿走,恭敬道:“王妃说得哪里话,今日之事怎么能怪您呢,事发突然谁也不能预料得到,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太医已经看过了,我没事。”沈念曦忍着疼痛,故作轻松道:“衣裙脏污,我就不进殿了,免得脏了殿里的地,我改日再来给母后请罪。”

    忆柳并没有停下脚步,略有些惶恐道:“王妃这是折煞奴婢们了,侧殿已经备好干净的衣物给您替换,就是越王妃动了胎气,好容易才安稳下来,皇后担忧,头疼不止,适才喝了药才歇下,是不便见您了,皇后娘娘就知道您心里不安必会来一趟,所以让奴婢来传话,请娘娘不必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您受惊了,皇后娘娘特地选了好些药材,嘱咐王妃娘娘回去好好将养身子。”

    话已至此,沈念曦收起惶恐不安之貌,转而恭敬的朝正殿屈膝高声谢恩:“儿妾谢母后赏赐!”

    沈念曦一番挣扎发髻已经散乱,方才赶往凤临宫也惹来不少注目,的确是要好好整理仪容,免得污了皇家颜面,到时候又是一宗罪。

    皇后闭目坐在妆镜前,任由两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梳散发髻,方才搀扶沈念曦的忆柳回到正殿,垂首朝皇后一福,轻声道:“回皇后娘娘,梁王妃梳洗完毕,已经出宫去了。”

    “知道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吧?”皇后睁眼,看向镜子里的忆柳。

    忆柳摇头:“除了像娘娘您请罪,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好,本宫乏了,都下去吧。”方才安澜已经解释过,是沈念曦及时拉住了她,这才化险为夷没有伤到孩子。

    可沈念曦现下却闭口不提救了越王妃一事,既然不想声张,那彼此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她也不会责怪沈念昀办事不力,就当回报沈念曦今日仗义出手。

    沈念曦回府之后,月华阁慌乱了一小阵,寒烟见沈念曦负伤而回,急得上蹿下跳,声音吼得老大:“快!快!王妃受伤了!快去请大夫!”

    陶陶扶着沈念曦回了内室坐下,寒烟随即跟了进来急道:“姑娘,还疼不疼?”

    “鬼丫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什么主意,陶陶,叫她们按着太医的方子去抓药就是了,不必再找大夫,也不许惊动府里。”沈念曦抬不起酸疼的手臂,只能靠眼神制止住了寒烟想往外跑的动作,“我是叫陶陶去,不是叫你去,回来,倒茶!”

    寒烟泄气,垂头不甘心的往回走,有气无力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那模样简直比沈念曦还要虚弱。

    寒烟亲手喂沈念曦喝了几口茶,上下瞟着沈念曦,“姑娘,为什么不让王爷知道啊。”

    沈念曦偏头,不让她再往自己嘴里灌茶,微微咳嗽:“坏丫头,慢点……”

    “奴婢知错了。”寒烟回过神来,慌忙收回了杯盏,两只眼睛仍旧黏在沈念曦身上挪不开目光,这是她头一次离姑娘这么近,连肌肤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细嫩得如剥了皮的鸡蛋,长长的睫毛扑闪间如蝴蝶展翼,睫毛下藏了一对这世上最美的黑宝石。

    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实在想不通这么美又这么好的姑娘王爷晾着不要,还让姑娘伤心,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坏蛋。

    沈念曦看着寒烟愈发委屈的脸,叹气道:“我此次进宫丢了皇家颜面,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何必张扬着往外说?”

    寒烟丧气垂头,声如蚊呐:“是奴婢莽撞了,还请姑娘息怒。”

    “好了,去备水,我要沐浴更衣。”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这让她很不舒服,因双肩无力,沈念曦只得转了转脖子缓解酸痛,她真的很累了,只想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再管。

    冷敷过之后,沈念曦又被陶陶盯着连吞了几颗强筋健骨的药丸,才被小心扶着躺去床上,平躺之后就更能清楚看见陶陶红红的眼睛,“陶陶,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了。”

    纵使这些日子有许多的变故,万幸还有陶陶默默陪在她身边,帮她,照顾她。

    沈念曦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转醒,隐约间有人正在给她摇扇子,满身的焦躁烦闷消散了不少。

    此番求雨若一切无恙,各自都好,可偏生祭台失火,还闹出了她坠楼这事,明摆着的不吉利,宫外的流言皇后不想承担,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人替她担下,而求雨一应事务皆是有姐姐准备的,出了事,姐姐便是最好的人选。

    她担心,却无能为力,除了再次感叹自己无用,别无他法。

    沈念曦躺在帐中懒得睁眼,有些口渴,双肩已不那么疼痛,却还是不能动,只好使唤陶陶:“陶陶,倒水。”

    帐外的人随即放下团扇,起身离开,鼻尖闯入熟悉的文墨与瑞脑交织的香气,沈念曦平静睁眼,他还是来了。

    祁渊端着水折回,将杯子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撩开帘帐坐下,轻声道:“我扶你起来。”

    沈念曦任由他摆弄,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喝完了水。

    祁渊伸手点了点沈念曦的鼻头,柔声道:“生气了?”

    一张小嘴不满撅着,沈念曦把头扭去一边,不看他也不说话。

    祁渊伸手把她揽入怀中,笑道:“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曦儿消消气好不好?”见她还是沉默不语,又轻声解释道:“我没碰她。”

    沈念曦脸红,终于忍不住轻斥:“谁管你这个了。”

    她知道这些日子祁渊故意疏远,其实是在帮她分散庆妃娘娘的注意,好让宫中放心。

    虽然她明知这是祁渊的小把戏,却还是抑制不住心里那莫名的火气。

    祁渊抵着她,下巴搁在头顶,声音遣倦,“我错了,好娘子,原谅为夫吧,好不好?”

    沈念曦靠在他怀里没好气道:“我才没有生气,你少自作多情了。”

    “是是是,娘子说得都对。”

    感受着祁渊说话时上下振幅的胸膛,沈念曦一扫往日阴霾,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有本事今日也不要来,那才叫做足了戏。”

    祁渊没有说话,直接低头吻住日思夜想的红唇,又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力气避免弄疼她。

    双唇触碰缠绵须臾,沈念曦喘着气扭头避开祁渊想要加重的吻,心中记挂着正事,懊恼道:“今日在宫中,有人借着慌乱故技重施,又想将越王妃推下楼去,当时人很乱,我没看清是谁。”

    “所以你才会舍身去救她,又伤了自己。”祁渊气息不稳,深吸了口气,抵着她的额头补上一句:“以后不许再这么不顾自己安危了。”

    越王如今不在京中,丽妃又在宫中不能时时照看越王府,有心人若想动手会更容易,沈念曦担忧着没有说话。

    “好了,我知道你想去提醒越王妃当心小人,不然心里不踏实,你安心养伤,我会派人去知会她的。”

    沈念曦回过神,点头应下:“好。”

    月华阁因为祁渊的到来又重新热闹了起来,陶陶和寒烟笑着里里外外忙出忙进,陈嬷嬷也松了一大口气,高兴的去小厨房里转了一圈,吃了两个鸡腿。

    沈念曦因为打不过祁渊最终不得已受他操控,喝水、用饭、更衣、沐浴等事宜皆由他亲自动手。

    沈念曦羞得面红耳赤,最终在祁渊准备将她拦腰抱起时忍无可忍的怒吼:“我腿还没断!”

    趁着祁渊发愣,沈念曦拖着两只不能动的手臂逃也似的往内室,祁渊随即追上,轻声浅笑:“走这么快,想不到你比我还急。”

    沈念曦顿住,回头看见陶陶和寒烟捂着嘴偷笑,识趣的退了出去,并且重重的关上门。

    她急得一跺脚,杏目微嗔:“我受伤了,你……你别过来……”

    祁渊慢慢逼近,笑意深沉:“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如此害羞,来,为夫抱。”

    床头的烛火燃了一半,烛光闪动的青纱帐内祁渊意犹未尽的替沈念曦穿寝衣,沈念曦绵软无力瘫在床上,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伸腿想要踢开又开始不安分的祁渊。

    不料脚踝被他捉住扣在手里,沈念曦挣扎不开,羞赧道:“我要睡觉了!”

    “再等等。”眸光一暗,祁渊才给她套到一半的寝衣转眼又褪到了腰间,人随即倾身压下。

    床头的蜡烛燃尽,沈念曦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祁渊争辩,身上的汗也顾不得擦,直接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在给她擦洗身子,动作轻柔并没有弄疼她,身体泡在微热的水里舒缓了不少,越洗越困,末了,沈念曦彻底没了意识。

    第二日依旧是艳阳高照,沈念曦一个人睡惯了,没想起来身旁还有个祁渊,只感觉怀抱着的东西越来越烫,不确定的上下摸了又摸,试图闭着眼睛辨认她到底抱了个什么东西。

    祁渊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警告:“还不够?”

    沈念曦头皮发麻,闭着眼睛开始往外挪动身子,试图离祁渊远一些,却被他笑着箍在怀里,“好了,跟你说正事,以后晚上我会悄悄过来,你不要锁窗。”

    听见这话沈念曦觉得好笑又孩子气,双瞳如剪水望向祁渊,忍着笑意耐心劝道:“也不必如此,我其实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你不来也没事的……唔……”

    沈念曦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堵住了嘴,半晌,几乎是抽干了沈念曦气息,祁渊有些委屈道:“可是我有事,我离不开你。”

    “那……那……”沈念曦咽了口口水,呆滞的眨了眨眼睛,“那……就来吧。”

    各府各处都派了人来看望,照旧送了好些补品,聊表心意。

    娘和祖母那儿也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担忧来嘱咐去,最后心事重重的离开。

    越王府那儿是安澜身边的荔枝亲自来的,感激的说了一箩筐好话才离开。

    至于其余要来亲眼看望的人,都被祁渊拒之门外了,譬如刘芷念。

    过了一夜,吃过药又擦了药油,沈念曦的手已经不疼了,只是仍使不上力气,今日祁渊不用上朝,这才有时间端着骨头汤一勺又一勺的往沈念曦嘴里送,边喂边道:“只吃这么点可怎么行,怪不得瘦了一圈。”

    “哪里瘦了,分明与之前没差。”沈念曦不慌不忙咽下他塞进嘴里的虾仁,不服气的辩驳。

    祁渊的眼神在她的胸前扫了一圈,目露可惜,“瘦了。”

    沈念曦恶狠狠的瞪他,红了脸背过身去生气道:“又没个正经。”

    “不逗你了,来,这还剩几口,都吃下去才长得快。”

    沈念曦嘟嘴:“我已经不长个儿了!”

    祁渊搅动着碗里的汤,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正色道:“我可没说是长个儿。”

    “你还说!”沈念曦想伸手去掐他,可无奈手上没有力气,只好狠狠地瞪他表示愤怒。

    祁渊立刻软声求饶,哄着沈念曦喝完了汤,又拿起一碟白片鸡要喂,沈念曦摇头不肯再吃,两人为那碟鸡肉争辩了起来。

    陶陶进屋,低头轻声回禀道:“王爷、王妃,几位夫人要来请安,都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了。”

    祁渊夹起一片肉送到沈念曦跟前,头也不回的随意道:“让她们回去,不要打扰王妃休息。”

    说罢,他动了动手里的筷子,又继续哄沈念曦:“乖,张嘴,啊……”

    沈念曦捂着发胀的肚皮,苦着脸吃下才道:“我还是去见见她们吧,人家好心来看我的伤,我总是这么避着不见不好,我已经很饱很饱了,你只顾着喂我都没怎么吃,你也吃些,我去去就来。”

    陶陶扶着沈念曦回到正堂,端正的往榻上坐下,寒烟才让几人进屋,她们恭敬垂首跪下,“妾请王妃娘娘安。”

    “起来吧。”沈念曦虚虚抬手。

    青羽这些日子得意,祁渊夜夜召她侍候,如今穿戴自然也比其余两人耀眼些,发髻上的如意团花点翠发簪垂下的小珠子坠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红玉珠,举手投足间流苏随之摆动,更显她娇柔妩媚。

    而秋云和汀兰相比之下就有些黯然失色了,倒不是穿着差了多少,而是神色不如青羽坦然自在,相反有些强颜欢笑,一看便知是这些日子担忧过度,所以吃不下也睡不好,脸色自然而然就差了。

    也是,她们没料到青羽会专宠,本来以为更生气恼怒的会是沈念曦,不曾想日日看着青羽被传去伺候,她们嫉妒得发狂,心里的怨念深重,怎么还有胃口呢?

    率先开口的人已经换成了青羽,几人才坐定便她便故作担忧道:“听闻王妃祈雨险些坠楼,妾身们都很是担忧,您没事吧?”

    沈念曦斜靠着软枕懒懒道:“无碍,劳你们记挂着,只是拉伤了手臂而已,不要紧的。”

    “如此,妾身们便也放心了。”秋云攥着手帕按了按眼角,舒了口气。

    汀兰在沈念曦面前一向说不上什么话,见状只是跟着点头附和。

    安也请了,伤势也关心完了,三人见沈念曦面色红润安然无恙,便也起身告退。

    秋云从月华阁走出后,脸上的笑就跟着垮了下去,昨日王爷因着沈念曦的伤势,终于留宿了月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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