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枪么?

    总有一天让你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雾忱儿没理他,迎面撞上一道来者不善的眼神。如果没猜错,那人应该是楼津渡的大哥,令港城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楼柏遥。

    不知怎的,强烈气场笼罩宴会。

    她喉咙滑颤,忘乎所有地握着脖前钻石项链,镜头陷入一片黑暗。

    “大哥。”楼津渡目光一瞥,看到楼柏遥的女伴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问候,“好巧,果然又见面了。”

    孟忆弦点点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惊喜之情,坦坦荡荡:“楼二先生,谢谢那天你没有答应我的无理要求,才让我有机会认识我先生楼柏遥。港城还真是巧,没想到你们是兄弟关系。”

    楼柏遥对此毫不知情,收回视线看向身旁女人,“认识?”

    “嗯,之前见过一次,回去再告诉你。”

    雾忱儿一声不吭地看着,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没想到下一秒的话题会扯到她身上。

    有人夸她“项链不错”。

    她淡定地摸了摸项链,调整镜头对准楼柏遥的方向,完全不走心:“谢谢,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拥有它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说你们快别寒暄了。”楼书衍插.入其中打断他们,不忘出谋划策,“要不你们先离开吧,万一被爷爷和爸看到,保不齐你们都见不到明早的太阳,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大伯一家。”

    “去哪儿?”

    来人嗓音古板,听着不像年轻人。

    众人齐齐回头。

    楼书衍额角冒汗,从衣兜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汗,真替他们捏把汗:“完了,爷爷来了。”

    楼老爷子气质严峻,一身黑色中装颇有当年行军风范。不管是雾忱儿,还是孟忆弦,无一不被他锋利眼睛打量。

    眨眼的功夫褪去严肃,他和颜悦色地笑了笑:“阿遥阿渡,今天是你们大伯的生日宴会,来的都是港城有脸有面儿的身份人,你们带女伴来是不是应该在前一天的晚间会议交代一声?”

    “爷爷。”

    “爷爷。”

    确实是他们犯错在先,楼柏遥和楼津渡没想反驳。

    楼老爷子一挥手臂:“行,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晚上回去再商议。”

    在外给足面子,在家又是另一副面孔。

    雾忱儿曾听基地学生聊起过楼府金门的八卦,原以为不过是捉摸不定,现在看来绝非道听途说那么表面。

    宴会厅的所有人,都被她用脖前的小型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直到宴会的主人公楼景楠携带他的三个孩子出现在门口时,她的视线方向自此从未脱离他们。

    见她盯得专注,楼津渡手臂上移搭着她肩:“害怕了?”

    她摇头,语气淡淡:“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真的被你爷爷打死。”

    “放心,有大哥在,不会死人。”一切似乎尽在他掌握之中,看着女人侧面轮廓又想到她腿上绑的玩具手.枪,转瞬间他话锋一转,“不过,落个终生残废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点八的可能性。”

    如果我有难,你会为我掏.枪吗?

    雾忱儿没上当,随意说:“没关系,你可以给自己做场手术,万一失败了我再请保姆照顾你下半辈子。”

    “……”绝情女人。不愧是港岛基地最最冷漠的冷面鳉鱼。他气不打一处来,顺着她方向酸得不行:“看够了没?那是大伯的儿子,比你和我的年龄都要小一轮。”

    “你误会了,我对弟弟不感兴趣,何况我看的不是他。”

    她捏着楼津渡脸颊向下一扯,另一只手背挡着嘴巴问他耳朵:“那个西装马甲细皮嫩肉的男人也是你大伯的儿子吗?”

    她说的是任期年,楼芊芸结婚多年的丈夫。

    楼府有一条规矩——「女人不外嫁,对象须上门」,就因为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楼景楠两个女儿的情路走得都颇坎坷。

    大女儿楼芊芸被迫相亲嫁给没有感情的任期年,看似和睦其实不熟。

    二女儿楼浠渺因不俗身份被许多心怀不轨的男人觊觎,至今没遇到良人,以至于难以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这么私密的资料,雾忱儿并不知情。

    外人都以为,楼芊芸和任期年是一对模范夫妻,除了特定场合的登对之外,从没人看到他们并肩出行,真实相处模式也只有当事人才了然于心。

    好比此刻,相挽的手臂、亲密的笑容,种种恩爱表现却透出一股貌合神离的别扭。

    必须拍下来,带回去研究。

    想着,掌声四起,宴会厅的灯光啪一声黯淡,她戴的钻石项链闪烁两秒微弱白光。

    隐约察觉有道呼吸在靠近,尚未防守,一束透心凉的黏.液从她下巴口倾注而下,顺沿细长脖颈流到凹陷锁骨,她忙拽下钻石项链攥在手心以防浸湿,黑暗一角有个男人同她擦肩并说了声“抱歉”。

    很浓的烟草味。

    下一秒灯光如昼,楼津渡低头看到她的狼狈,讶异不假:“谁这么不小心。”他褪去西装披在她胸口,扼紧她肩,“衣服脏了,我带你走。”

    她虽讨厌尔虞我诈的场合,任务缠身,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不用,擦一擦,看不出来。”

    “别逞强,不好看。”

    “……好吧。”既然已经有人看出她藏着家伙,再留下去恐怕会招惹更大的麻烦,总归该拍的人都到齐了,剩下的事交给义父即可。

    于是顺着楼津渡,雾忱儿开始得寸进尺:“不如带我去你家,换身衣服,看看我们以后共同生活的地方。”

    “好啊,”他直接答应,搂着人不撒手,“这就满足你。”

    领着她走,他还补充了句,“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走进楼府,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觉得你能困住我?”

    “试试?”

    “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试试。”

    雾忱儿笑了声,“暂且相信你一回,兴许你不会害我变成索命幽魂。”

    “嗯哼,”楼津渡笑着看她,“谢谢老婆对我宁缺毋滥的信任。不求你完全信我,只求多分一点行不行?”

    “看我心情。”

    “某人似乎越来越松懈了,”他嘴翘到耳朵,歪头一下,放低嗓音温柔而又得意,“对我。”

    “……”臭白茶。

    雾忱儿拽紧垂落的西装下摆,捏出褶皱,满脑子就一个“忍”字,忍到极限见他还不打算离开宴会才出此下策。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切开半块的橙子贴纸,小小一个,啪一下糊在他扬起的嘴巴上粘着让他闭嘴,“……老公好帅,不许摘下来。”

    说完,她头都不回地抱着外套走。

    楼津渡摘下贴纸一看,没生气反而红脸笑出了声。

    只因——

    【癖好:凡是属于我的东西,随处可见一张姿态各异的橙子贴纸和一块蓝黑色的小鱼儿磁石。】

    所以,他也被标记了?

    而且刚才,她叫他老公?

    想着,他把贴纸顺手一贴,粘在衬衣胸口的位置拍了拍。

    *

    车子驶进楼府金门,雾忱儿才想起来重新戴回钻石项链,抬高的手臂迫使男人西装沿着她肩膀滑下来掩着大腿。

    锁扣好几次脱落锁孔。

    她低垂的脖颈有些酸痛,无奈开口:“楼医生,能帮我一下吗?”

    呲啦一声停稳车,车内亮着一盏暗黄的小灯。女人侧影随光倾扫过来,楼津渡把着方向盘的一双手好像摸到她滚烫脸颊,唰一下松开,耳根刹红:“……可以。”

    她听话转身背对他。

    他指尖颤抖着接来锁扣和锁孔,看她脖颈一眼确认位置之后很快垂下眼睫,手背时不时碰到她肩颈的柔软,心跳不止、动作也逐渐慌乱。

    “到底你是在帮我,还是想借此杀了我?”锁扣好几次刮到皮肤,雾忱儿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车窗男人,似笑非笑。

    男人被逗得说不出话来,撑着眼皮凑近她脖颈恨不得把项链盯出花儿,咔一下终于将锁扣插.入锁孔,整个人弹回座椅,漫不经心启车:“我对这种事不熟练,你是不是会有一点小开心。”

    “我开心什么?”

    “别演了,你刚笑了。”

    “没有。”她嘴硬。

    “车窗暴露了你的心思,”男人摇下车窗,胳膊轻轻抵着,如沐春风,“忱中校最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

    “才没有。”她推门下车。

    楼津渡很快跟上,漫无目的地走在北院花园。

    临近北门,她蓦地回头:“楼医生住几楼?”北宅一共四层楼,难不成一人一层?

    “二楼。”

    “带我看看?”

    她好奇心过于明显,楼津渡虽早就察觉到,第一反应还是想惯着她。

    他住二楼,靠近扶梯右手的第一间房。

    雾忱儿想推门进去看看,却被楼津渡一个侧身挡着门把,“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操之过急?”

    “滚,”雾忱儿推他,“胡说八道什么。”

    “没开玩笑,我为你准备了别的房间。”

    “嗯?别的房间?”雾忱儿抱臂看他,“你的意思是,婚后我们不住在同一间房里?”

    “嗯。怎么?你想……”

    “不想。”回绝真快,她甚至不需要思考,“我想我没准备,而且我睡不老实,睡着之后我怕我会做出伤害你的行为。”

    “知道,所以我没那个想法。”

    她的资料他也看过,不说了如指掌,恰合其心意还是手到擒来的简单。

    她房间在他隔壁。

    一墙之隔。

    高调奢华的装修,虽用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蓝,搭配颜色不一的家具反倒显衬这间屋子多了几分温馨。

    好像,蓝色也没那么冷血了。

    她坐在床尾的沙发,细细打量,最后才注意到贴近阳台窗帘的那面墙壁有三道裂缝,像是一道门,好奇心起:“那是什么?”

    楼津渡语气淡然:“门,通往我房间的门。”

    “你混蛋,”她反应很大,猛地起身走过去,“你这行为和共处一室有什么区别。”

    啪嗒一声,门被推敞。

    扑面而来的绿茶味,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蓝,看起来就像是由两间卧室拼凑而成亦或平均分割的一间房。

    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给了她互不打扰的个人空间,又有法子堵住外人胡言乱语的嘴巴。她真小看了他,他这个人思考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

    “如果出现问题,至少我能第一时间帮你。”

    “不用解释,”她打断,“我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

    隔过好久,她说:“谢谢。”

    从她出生以来,她就是一个人住。

    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睡在爸爸妈妈中间撒娇求哄,而她睡在冷冰冰的铁板床上哇哇大哭得厉害都没人理睬。

    爸爸妈妈不在大院,她体谅他们任务的辛苦与不易,只能将委屈吞在肚子里挨饿受冻。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女生。她不会撒娇,也不会卖萌,更不会哄人开心,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人被操控练习。她在等,等机器生锈、等电池报废、等那个懂她的人。

    她挺触动,慢慢走回沙发,“你知道吗,我曾经尝试过和其他教官同居。”

    结果很糗。

    “为了不打扰她们休息,我选择向连老提出单独住一间宿舍,哪怕那间宿舍很小很挤,却让我觉得那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五乘二,为什么不试着把这些情绪发泄出来,积攒越久越容易落下毛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可以是你的垃圾桶,诉说完丢到垃圾清理场就好了,没人会捡来嘲笑你。”

    “你不懂。你不懂的。你不会懂。”她也不懂她在耿介什么。

    那些好的、不好的,杂糅在一块儿,才有了今天看似无坚不摧的忱中校。她想,甩掉包袱,或许还要很久。

    “楼医生,我能抱抱你吗?”

    抱着他的时候,仿若有一股魔力在安抚她,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能让她耳朵里的噪音安静下来。

    她走近,盯着他胸口的橙子贴纸,唇畔轻抿。

    女人走进他的怀里,脑袋蠕动找了一个舒服位置。他浑身僵滞,好想好想借这个机会告诉她。

    其实。

    “我喜——”

    话音没落下,童伯冷不丁地咳嗽出现:“二少爷,二夫人,晚点名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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