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就陪你吃饭,答不对麻溜地从我面前消失。”

    楼津渡预感不妙,站直了硬说:“问。”

    雾忱儿抱着手臂,向后一退,仅问他:“现在几点?”

    “……”他没反应过来。

    这么简单?简直送分。

    他作势抬起手腕,雾忱儿两只手掌唰地扑向他腕处手表,眼前一黑迫使他愣了愣。

    “你这是作弊。”她愤愤。

    “可你没规定前提不能看手表。”他耍赖皮。

    “我没说就是不可以。”

    “我还没看,不许较真。”

    “……”她收手转身,“懒得理你。”

    见她要走,楼津渡急了,“答应我了?”

    嗙一声门关,她嗓门传来,“拒绝。”

    幼稚死了。他笑。

    *

    真到晚餐的时候,雾忱儿堤防着周围动静,来到酒店顶楼的餐厅。

    刚进去就看到,谢初然她们三个围在一张四人餐桌聊天吃饭。不见周岁。

    从周岁来电报过平安之后,她们就没再看到她人,大概是被赵沛霖喝令当贴身司机遛弯去了。

    消失的半天周岁到底去了哪儿,尚不得知。

    领完餐,雾忱儿端着餐盘,走到偏离谢谢她们那桌的斜后方坐下。

    是一张靠近窗户的两人桌。

    视野空旷。

    脑袋一偏就能俯瞰整个梧林。

    餐厅暖烘烘的,只有她这一处角落冷冰冰。

    “哎呦本姑奶奶终于回来了。”周岁敞亮嗓门闯进餐厅。

    她径直走到谢初然旁边的空位坐下,捞起桌上不知道谁的柠檬茶哐哐直喝。

    “你去干嘛了?”莫之离递给她面纸,“一头的汗,快擦擦。”

    她接着,气喘吁吁,“别提了,干一下午苦力活,换你试试。”

    “哟,”莫之离托腮,不怀好意看她,“苦、力、活?”

    谢初然顺茬打趣:“这儿就是酒店,用得着开小灶吗?”

    “滚,”周岁脸颊红得不行,“先让我扒两口饭再告诉你们,那影帝有多变态。”

    笑声绵延。

    雾忱儿收回视线,瞥向窗外。

    她还是做不到合群。

    恍惚间,窗户出现一道男人身影。

    是楼津渡。他端着一杯橙汁坐下,指尖推动玻璃杯向前一递:“平时不是离不开橙汁,今天怎么大意忘了拿?”

    “……我故意没拿。”雾忱儿搁下勺子,举起两只手臂撑着桌沿,骨指托着两侧下颌,睫毛垂颤,看着情绪不大高涨。

    楼津渡向前倾身,学她动作,眉眼温情不逝:“怎么了?任务完成不应该高兴吗?”

    “不是因为任务。”她看了看左斜方,匆促一眼,失落地垂下眼皮。

    楼津渡虽没回头却也能看出来,她想尝试打开心里的结但迈不出那道坎儿。

    “你说,交朋友难度几颗星?”雾忱儿瞳孔烁动,别样可爱。

    他想了想,直白地回:“普通朋友零难度,男女朋友超级难。”

    好比他们,相处这么久,她都不曾主动关心他一回,哪儿有这么交朋友的男女。

    除非……他也有些没底,落下手臂看她,“你当我是什么朋友?”

    交朋友明明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和雾忱儿交朋友怎么偏偏难如登天。

    是不是,我期望太高了?

    他暗自肺腑。

    不知怎的,盯着男人眼睛的那五秒钟,雾忱儿似乎读懂了他心底晦暗不明的念白。

    她眼神闪躲,说起话来也变得磕巴:“我们…我们不是……”

    “好了。”他忙转移话题,“不为难你了。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如果他没打岔,恐怕她会说——

    我们不是朋友。

    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怕她继续打击人,楼津渡无力地笑了:“想和谁交朋友,我可以教你两招。”

    雾忱儿来劲,“那你教教我,怎么坦然自若地和别人聊天。”

    “这很简单。”他说,“第一步,不要拒绝别人善意的邀请。”

    “比如,忱中校,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当我的导游,陪我游玩梧林,欣赏美景,放松心情。”他期盼地看着她。

    每次周岁邀请她坐一桌吃饭都被忽视,然后别人就会觉得她特别高冷。其实她是社交恐惧,不敢和她们面对面交流罢了。

    想着,她没留心眼,顺着他话说:“可以,梧林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喜欢。”

    喜欢你。他心念。

    *

    雾忱儿心满意足,春风拂面着离开餐厅,在楼津渡的陪同下搭乘电梯回到楼层。

    叮一声,八楼到。

    她前脚刚踏出电梯,下一秒转身,拦出手臂把人往里一推:“我查过了,你的房间在十二楼,送我到这儿就可以了。”

    男人怔住。

    电梯快要合上,她笑着招手:“拜拜,晚安。”

    雾忱儿得意转身,不过两秒的功夫,楼津渡胸膛虚虚地贴着她后背,腰腹被锁紧,“玩儿我呢,那我还挺开心的。”

    她脸颊火热,屈起手肘猛地推搡:“公众场合,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儿。”

    “我警告你,咱们说好了不公开,你不许犯规。”

    “一直都是你说,我能不能说一句?”他请求,态度诚恳,“一句不行,半句也可以。”

    “……”

    沉默片刻,雾忱儿勉强点了一下头。

    大抵是她温度太高,楼津渡也感觉胸口闷闷的,嗓音寡欲:“我没带房卡。”

    真就半句。

    她忍:“接着说下去。”

    “——能不能借你房间打个地铺?”

    他绝对是故意的!

    “没带房卡找前台,我又不是锁匠。”雾忱儿拍掉两腰的手,贸贸然往房间号走。

    几乎忽略身后紧跟着的男人。

    滴一声房门被房卡打开。

    她侧身掩着敞开一条小缝的门,双手抱臂:“别老耍赖皮好不好。”

    “有吗。”男人面色平静,心跳正常,“交朋友第二步,学会给对方提供帮助。”

    “比如,忱中校,我房卡丢了,这么晚你真忍心留我一个人睡走廊?”

    ……她才后知后觉,“楼津渡,你故意的吧。”

    “嗯?我没越界吧。”他还装傻装无辜。

    雾忱儿双手攥拳,要不是为了待在楼府金门,她一定重重砸出拳头灭了那株白茶。

    半晌,她抬手推开房门,咬牙切齿地忍:“请进,关门。”

    她坦坦荡荡,房间整整齐齐,感受不到留存的温暖。

    楼津渡径直走进来,扑面而来的凉意,他看着她背影,右手背在身后轻轻一推关上门。

    “你睡沙发。”雾忱儿坐在床沿,用下巴点了点床尾。

    一张刚好一米八的沙发。

    对身高远超一米八的楼津渡来说,未免委屈。毕竟寄人篱下,他不得不欣悦接受。

    之后,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女人忙前忙后,从他面前晃来晃去十多回。取睡衣,进浴室,拿内.衣,进浴室,拿护肤品,进浴室,最后包着浴巾、湿发、热气缠裹,走来丢掉脏衣服,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吹头发。

    她似乎忘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还有一个,贪恋她的成年男人。

    他坐姿端正,头微微低,指腹盘弄无名指的戒指。

    灯光黯沉,他耳根晕染,喉咙干涩,盯着倒映女人身影的玻璃桌案呼吸频重。

    不知过了多久,吹风机声停了,空气弥漫沐浴露的清香。

    雾忱儿不当回事转身,看到男人她双肩惯性一颤,忙捂严实胸口浴巾,“你……”

    他很快起来,回避眼神对视,声音哑哑的,“今天升温,借你房间冲个凉。”

    她还没答应,他人几乎逃进浴室。

    好不稳重。

    她没在意,趁他不在直接脱掉浴巾丢在沙发套上,换身干净睡衣,掀开被子躺床上,靠着枕头。

    等他洗完出来,她已经浅浅地睡了。

    夜里温度低,雾忱儿被渴醒,睁着眼睛缓了会儿神才撑着床半坐起来。

    月色透进窗户,朦朦间她看到,沙发男人蜷曲侧躺着,穿一件单薄的黑色浴袍,腰间搭着她随意丢掉的浴巾。

    不冷吗?

    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男人面前。他好像睡得很熟,又好像被梦境困扰,表情是不自然的害怕。

    她蹲下来,双手撑着两颌,凝神看着他。

    “楼津渡,”她下意识叫他,“楼津渡。”

    他动了动,但没醒来。

    她慢慢靠近他,双膝跪压着毯子,头发沿着右肩滑落披散胸前。她抬起手臂、伸出食指、点了点他嘴唇,不知名的情愫暗然涌动,她控制不住,一点、一点……亲近他。

    他脸颊月色被女人头发遮挡。

    嘴巴碰触嘴巴,很轻一下。

    雾忱儿摸着自己嘴巴,用力咬了一口下.唇,刺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她刚刚,居然,主动亲了楼津渡。

    疯狂、恐怖、难以置信。

    一声振响,手机亮起微弱白光。

    她跟做贼似的,从矮脚桌上捞来手机,抱在怀里、捂着扬声孔,一屁股坐在毛毯上,后背舒服地枕着楼津渡靠过来的膝盖。

    确定没吵醒男人之后,她才点亮手机屏幕——

    【许发来一条微信】

    许:【任务进展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看着屏幕溢出关心的两句话,脑海里都是她亲吻楼津渡的片刻画面,一阵声音告诉她,“不行。不行动容。不行……”

    犹豫良久,她才回复许池深一句:【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大约半个小时后,雾忱儿从地毯起来,走回床边又过意不去地看了看楼津渡。

    想想还是折回去。

    拿走他身上盖的浴巾,她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刚好盖住他身体。

    而她,也顺势睡在了床尾。

    姿势难以描述。

    大概是,她一个自然翻滚,就能顺其自然地跌进他的怀抱。

    然后,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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