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地点不在港岛基地,听说是节目组新发掘的海中小岛,一座设施齐全的独立岛屿。

    训练场、攀岩台、真人野.战等应有尽有。

    录制周期是一个月,一个月要把十二期节目全部录制完毕。

    刚来岛屿熟悉环境那两天,雾忱儿待在教官宿舍盯着楼下搭建的场景地,做了好久的心理防线,师父死去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她不希望再有别人因为她受伤,这种脱离基地的活动最容易被坏人有可机之乘,直到做尽谨慎,她才敢踏出心坎儿那一步。

    在操场录制开场等嘉宾的那半个小时,她们五个带队教官收到来自节目组导演分发的第一个任务,“请为十五名新兵的报到做准备。”

    周岁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嗷叫,“都没给咱们名单,不知道来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谢初然唇不动声动地回:“没看娱乐报道吗?网传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奶油小生,偶像什么的。别说高强度的训练,恐怕连重一点的枪都扛不动。”

    “真的假的?”周岁叫出来,又收敛,“那不是为难咱们嘛。”

    “还有哦,以往只要是传扬正能量的节目,那些明星都挤破脑袋来抢名额,也不知道这回来了几个说不得骂不得的大明星,咱们都精神点儿,别被网暴乱了阵脚。”

    新兵入场那part拍完了,他们穿着军绿制服在场地外面排队等着进场指令。

    短暂的休息期间,她们在操场光明正大地聊天。

    “天呢,到底被训的是咱们,还是新兵啊。”周岁险些哭出来。

    “诶诶,你先别倒下,回头看看。”莫之离一脸坏笑地盯着操场入口。

    从雾忱儿的方向看过去,庞大的摄像机把人挡得严实,她微微探身只能隐约看到第一个新兵的侧脸。

    她一眼认出来,那人是赵沛霖。

    这两年他在圈子里的口碑每况愈下,来节目刷波存在感,再立个反差人设,拉拉口碑,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她不觉得意外。

    相反周岁忽感不妙。她坐立难安地转了半个圈,视野清晰的一瞬间立住脚跟,瞳孔震惊,看着男人迎面向她走来,她哭笑不得:“哟,这不是咱演技爆炸的大影帝吗?”她抱臂,“怎么,最近没戏拍了?”

    她以为赵沛霖会呛她,却没想到他瞥了一眼镜头反而乖得吓人,“教官,您不会也相信那些网络谣言吧。”

    装什么。她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没开机呢,知道你演技好,倒也不必这么迫不及待。”

    “教官怎么会这样想我?”

    “……”死绿茶。

    谢初然蹲在草坪看热闹。

    莫之离是懂节目套路的,推测道:“不出意外肯定有人炒他俩cp。黑切白影帝X俏皮女教官,有点意思。”

    其他人不约而同笑了。

    雾忱儿也抿唇笑了笑。

    就在这时,制片人跑过来,往她们每个人手里塞了一份“新兵名单”——按出场顺序排列。

    雾忱儿把名单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第一页只够容纳五名新兵资料,而第一个就是赵沛霖。

    看到第二个新兵资料,莫之离指尖点点“他”留了个心眼,“网络人气作家。”大概是这个title和她有点共通,她一下子就被照片里的文艺男人抓住了眼球。

    游稚三两下翻了翻资料,“这么看貌似也不全是娱乐圈的人,居然还有老师,真就是各行各业成绩还不错的优秀男人,呃……”翻到最后一页,她手腕停止动作,神情、语气都变得好不自然,“其实,一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吧。”

    “嗯……”谢初然也看到最后一名新兵的资料,憋不住想笑,“期待,应该会特别有意思。”

    她们好古怪。雾忱儿眉头皱了一下。

    她刚把资料往后翻了一张,那边导演就开始喊着开机。她合上资料,把文件随手插进裤兜。

    咔嚓几声,她不修边幅的动作被跟拍相机记录下来。虽不自在,却也顾不上感受。

    自从军衔晋升为上校,名义上她等同于基地二把手,连志城不在的时候,基地大小事宜都需要经由她手处理。

    教官之中,她不苟言笑的行事风格也让她成为这次节目的“新兵总教官”。

    如果没有摄像机,对她来说,行云流水的训练都不足挂齿。可当导演下达口令之后,她深呼一口气,咽进喉咙,再倾吐出来。

    可能这样的心理暗示会让她好受些。

    摄像开机,她背手站在操场中央。

    一身军装笔挺而威严,左肩三星军衔锋芒不忍。

    她长发低挽,帽檐板正,身姿卓窈,不熟悉她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被她的气质震慑。

    镜头中,十五名新兵列队入场。

    一张张生涩面孔扫摄过去,雾忱儿低头没看,她把名单抽出来,快速提取出从一至五的新兵姓名,翻页,六至十,再翻,视线一滑到底——

    她动作僵硬,盯着最后一名新兵名字的三个字,坠入深渊。浑身细胞死死咬住她心脏不松口,大脑放空那一状态之下,她没意识地脱口而出低唤他:“楼、津渡。”

    “到。”男人嗓音阔敞。

    其他新兵齐刷刷瞥向队尾的他。

    雾忱儿姗姗抬头,匆促地看了他一眼。

    是错觉么。

    她居然觉得……一身军装的楼津渡更有男子气概。

    半个月没见,他剪了很短的头发,原先成熟的二八分侧背变成了符合军人角色的寸短,军帽贴合耳朵之间看不到一点鬓发。干净利落的发型,棱角冷厉的脸颊,就连白皙脖颈和滑动的喉结都散来浓浓的血性男儿味。

    军装铮铮,是她从前没领略过的别样风姿。

    她还以为,他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而已。

    就那一眼,她心狂跳。

    眼前浮现那夜荒度的画面,害得她耳根连带脖颈红透一大片。

    瞅她那副表情就知道雾忱儿在想什么,楼津渡得逞地扯唇笑了一下,但很快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明知故问:“报告教官,我不应该答到吗?”

    不是。这表现也太特么正经了。

    冷静之后,雾忱儿只好硬着头皮把每个新兵的名字点了一遍,还是以从后往前的顺序点。

    这不合常理的行为惹得赵沛霖那种天生主角的影帝不满意,更何况楼津渡是他最好的朋友,逗一下也没关系,于是他装傻充愣,故意举手问:“报告教官,是我的名字烫嘴吗,按照顺序难道不应该先点我的名字吗?”

    “靠,真不要脸。”周岁小声嘀咕。

    这话让雾忱儿听了去,她想到之前在梧林她们被赵沛霖戏耍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于是没打算惯着那眼睛长头顶的男人,边翻点名表边上下打量他的穿着打扮。

    她从左胸口的兜里拿出一支钢笔,扒开笔帽在积分记录表上赵沛霖的名字那栏面无表情地扣了三分,收笔才说:“军人该有军人的样子,我不管你们之前有多风光,既然来了军队就要按照我们部队的规矩来,仪容仪表干净简单是每个人都必须做到的事。”

    她在点他,“赵沛霖,头发太长不符合要求扣一分,军装领口的第一个扣子没系上扣一分,裤子长度不合规定扣一分,累计三分。”

    她边往左走边打量其他人,不经意间撞上楼津渡低下来的视线,也是实话实说:“以后你们每天的仪容仪表都要按照楼津渡今天的标准来,不对的自行改正,再被抓到就不是扣一分那么简单了。”

    “报告教官,”有人找茬,“您也说了,军人的头发不能太长,为什么教官你们是女生就可以不剪短发?”

    “坏了,冲你们来的。”周岁看了看她们的头发,除了她是超短发之外,莫之离和游稚是齐肩中长发,而谢初然和雾忱儿是长发,谢谢甚至染了金色的头发。

    这在港岛基地是合规矩的,是连志城特别给他们教官定的例外。

    雾忱儿镇定自若,显然早就预料到这一问题的存在,语气淡定:“在我们来基地之前,基地只有一位军衔上校的女子教官,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在基地度过。到了本该退役的年纪,却在一次危险系数五颗星的任务中不幸丧生,死无全尸。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拍过照片,所以烈士墓碑的黑白照用的是她刚到基地拍的入档大头贴,波浪卷发,精致妆容,可冲锋陷阵把她磨砺得不成人样。”

    “自此之后,凡是来基地的女子教官都可以不受妆发的约束,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来,为了保护你们,我们做教官的永远会冲在前线,所以……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希望我们都能将精神面貌最美的一刻定格在世上。”

    “你们也一样。”她说。

    不止女子教官,男子教官也一样有此例外。

    在她们还是学员的时候,也都是清一水的齐耳短发。但雾忱儿没剪过短发,因为她不算是军校的正式学员,而是在功勋傍身后才被梧林基地破格录用。

    她想了想,突然回头:“麻烦给我一把剪刀。”

    不会吧。楼津渡有些诧异。难道她想剪掉长发?

    看到女人拿着并不锋利的剪刀,他心底莫名其妙涌生一种别样情愫,不知是心疼还是倾慕。

    以身作则嘛,雾忱儿也想试试。

    人家常说,如果你想要开始一段新生活,可以选择从头开始,换个新发型也换个新心情。

    她有一丝忐忑,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大概率会丑到从此以后不想再照镜子。

    就在她摘掉军帽却没法下手时,楼津渡主动请缨地站出来一大步:“报告教官,我请求,让我来帮你。”

    她看他,眼神交换。

    读懂他眼底的温柔,她点了点头:“好,交给你。”

    楼津渡小跑过来,略带距离地站在她背后,用她遗留的迷彩发圈把她头发固定到需要被剪的位置,从她手中接走剪刀却迟迟没动。

    她察觉到,轻声问:“怎么不剪?”

    男人梗塞,回以轻声:“真要剪?”

    “嗯。”

    简短的一个嗯字,显然表明她想要和过去告别的决心。

    楼津渡也不再犹豫,小心剪下她散出淡淡香味的长发。

    担心剪得不好看被她私下算账,他特别注意细节地修齐她散落脖背的头发。

    剪完,他目无旁人,指尖触碰她柔软发尾,找尽交集:“剪掉你的头发是不是意味着,你又欠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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