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招降

    刘向南原本决绝的神色,随着朱凝风身体坠落,脸上闪过一阵恍惚,随即僵住,颀长身躯凝固在夜色里。

    他收回掌,迅速来到朱凝风身边,只觉周身血液快要冻结,颤抖伸出手指,探住她鼻端,察觉有微弱气息,心下稍松,看着地面上血迹斑驳的女子,波涛汹涌,穿云裂石,撞击心口。

    想到地下石城里,他也是这般狠戾,手指掐住她喉管,几欲捏死她,恨她趁人之危,欲置他死地,如今又是旧幕重演!

    他情知他又是癫狂发作的时候,却不至于无法掌控自己,刘向南稍松了面色,按住起伏波动的情绪,恢复成平复的样子。

    如果刚才他不狠心击她一掌,以朱凝风不惧生死的执拗个性,必然是下定死心,非要将他逼到绝路。与其周旋,不如速速了结。他深知朱凝风从来不是柔柔弱弱,等他垂怜同情的女子,今日敢叫板他,为朱家舍命,如同他的复国,一样的孤注一掷。

    犹如她当初雨夜里的义无反顾。

    而他之所以心魔作祟,差点失去理智,或许因为看着她和那臭小子并肩作战,有那么一刻,他是心生嫉妒的,仿佛他最眷恋的雨夜许诺,在一瞬间便消失了。

    可在这一刻之后,刘向南又清楚地意识到这份感情,先放手的人是他。

    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正要将她抱起,手才伸出去,刚触碰她,耳边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刘向南侧目一瞥,不远处,徐晃佑领和公输严领着一干兵伍前来相会,他遂收回手,起身离开几步,等待徐晃佑前来。

    徐晃佑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问道:“少主,这朱家女子是不是死了?”

    “她还有一口气,将她带走。”刘向南淡声道。

    徐晃佑见陆岭寨朱凝风,此刻中掌昏迷,口中呕出一大口血,便道:“少主,我看这姑娘受伤惨重,怕是性命难续。”

    刘向南闻言一怔,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重新折回朱凝风身边,检查她伤势。刚才他出掌十分玄妙,对方痛感是有,却不至于令她重伤,一番查视,发现在他掌控下,面色才恢复如常,心道,她这身武艺是如何学出来的!似懂非懂,根基不牢,亏他以为她真学了多少高深本事,所以才会下手比之从前狠了不少,怎奈她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转念一想,比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能求得他人庇护,却无招架之力,最起码朱凝风能和他过上百招,不至于临阵逃脱。

    他凝视朱凝风,交代徐晃佑:“这位姑娘受的伤,我自有办法令她康复。将她囚禁于牢狱,重关把守,命人严加看管。”

    徐晃佑拱手领命,想了下,便问:“这姑娘是靖明府的人,将她带回去,莫不是为了做人质,用于对付陆云贞那妖女?”

    刘向南一怔,显然他还未生出这一念头,然而被徐晃佑如此一问,迟疑片刻,应道:“没错!”顿了顿,不由自主捋过鬓前一缕长发,不动声色轻笑:“一个朱存哲拿来炼阵,再来一个朱凝风做人质!”看似蔑笑出声,心中却提醒自己,徐晃佑所言,诚然是朱凝风最合适的下场。

    徐晃佑待领了兵卫,待要行动,便听刘向南说道:“她伤口出血,将地上那件袍服裹住她再带走。”

    徐晃佑照做,见是少主衣物,不由心道,对方二人联手攻少主,竟未能伤及他半分皮毛,只是损他外衣,可见双方力量悬殊,而少主对这女子倒是体己,怕是她死了做不成人质吧。

    此时,几里之外,哐当兵器响声越传越近,引得刘向南循声遥望,只见魏荣部下十余名黑衣墨者追寻公输严的大堆手下,两队人马,相互缠斗,边斗边向他所在河谷方向移动。

    原本已昏迷在地的魏荣,听得斗响声,知觉又来,双臂撑住地面,咬牙起身,双掌握成拳,英俊的面容上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

    公输严原本在旁待命,一见此状,熊躯挺过,大踏步流星而去,接住魏荣的掌,双方再交战。

    魏荣原本武功和刘向南不相上下,然而他素来率性不羁,不敌刘向南缜密心思,须知高手对决,往往斗智斗勇,他不小心吃他重掌,受伤在先,后续再交手,便难以为继,受伤也在预料中,如今被公输严武功夹逼,二人原本高下分明,此刻竟打成平手,双方相持不下。

    刘向南干脆抱臂胸前,淡然看他们二人交手,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观察魏荣和公输严各自墨家派别功夫,包括他眼皮之下的朱凝风。

    谁料此时魏荣越过公输严,快如疾风,长剑毫不客气刺向刘向南,刘向南面色转寒,随出招应对。

    眼见朱凝风被徐晃佑部下带走,魏荣猜测她并没有死,只是和朱存哲下场相似,胸中激荡愤恨,忿声问:“凝风她死了?”

    刘向南脸色即沉,满是蔑笑说:“你都穷途末路,她生死与你何干!哼!有眼不识泰山!”唇边扬起,白衣拂动,晃然一飘,随手折了一截树枝,以树枝当兵器,与魏荣相抗。

    这是魏荣第三次和刘向南交手,他明显感到刘向南内力比从前更充盈,一截树枝在他手里,轻轻挥动,如利剑寒刃,数招便能致人死命。

    只见刘向南步法飘逸,树枝挥掷,白衣飒飒,快如魅影,不停与魏荣拆招,若换作他人,早已命丧黄泉,而魏荣尚能拆招应付。

    十余回合下来,魏荣原本欲做反击,此刻却功亏一篑,挺拔长身晃动,腰间跌落一块羊脂玉令牌。

    刘向南轻功一施,稳立于地,将树枝随手一扔,动作潇洒,目光定于羊脂玉令牌,俯身拾起,前后翻看,不由轻扯一抹唇笑。

    “陆中丞!”刘向南念出令牌上的小篆字,沉吟问:“这是你师傅当年北梁为官时的令牌?”

    魏荣恨声道:“不要碰我的东西!”

    刘向南淡声道:“北梁已灭,你却留着你师傅这块官家令牌,并且随身携带!”他停住话,别有深意笑道:“可见你十分敬重你师傅。”

    魏荣冷声道:“我敬重师傅,和北梁无关。北梁主昏庸无能,北梁子民都做了亡国奴。”

    刘向南不否认,面色看似淡然,眉心却隐隐一动。

    他所言不假,北梁国小力薄,于朝代更迭中不过沧海一粟,他何尝不知!感同身受,刘向南不否认魏荣说法。这小子自与他交手,身上那股昂扬英气,清和朗正,倒是合他脾性,他要杀魏荣,大可立即下手,然而,他知魏家昔日对他父皇效忠拥戴,念及父辈手足情袍,刘向南反倒对魏荣生出一种特殊恻隐之情。

    他思索半晌,最终沉声道:“念在蒋鸿望对北梁赤胆忠心份上,今日我可不杀你,下次让我再见到你,一定杀了你!”

    他将令牌扔向魏荣,见他接住,便利索背身,双手负于身后,待要离去,却被魏荣喊住,扬声道:“放了朱凝风!”

    他直言道来,也是希望能知道凝风眼下生死。

    刘向南冷哼,顿时回首,长眉轻挑,眸光闪过一抹讽刺,蔑笑道:“熙国丞相府龙潭虎穴,不弱你墨家机关城,你觉得你有本事从我手中救走朱凝风?”说罢扫了魏荣那清秀愤然的脸,冷笑一声,再度转身,扬长而去,月色里背影清傲如斯。

    魏荣握住那枚滑落令牌,擦拭了上方泥沫,将它收进腰间。

    随着刘向南一干人离去,公输严部下也撤离,双方僵持的决斗暂时休歇,魏荣与他的墨者部下相会,当下一番盘算,打算先回机关城,再想方法救出朱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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