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情殇
（44）情殇
待得众人出来，夜幕已深，四周官兵围追堵截声消匿，只见群山林木映出几条他们的剪影。
魏荣诧异地发现独不见朱凝风，心下一急，四处张望，急声道：“凝风去哪里了？”
话音才落，数里之外，便听得马蹄声飒飒飘远。
陆云贞眼角一瞥，似见到一抹娇小身影遥遥策马遁去，心下沉吟，手指掐算后，淡声道：“让她一个人先静静。”
魏荣显然不赞同，冷声道：“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呢？”便要跨马匹追她，未想却被陆云贞拦住，劝道：“我算过了，她会平安无事。此时你还是别去找她。”
魏荣眺望马蹄远去的方向，眸光涌动深深牵挂，终究无可奈何，只余无声的怜惜喟叹……
朱夫人的冷静心机，超越他的预料，却令他生出一种浓烈抵触。
夜空压窒，流泻几许惨淡银光，天上星斗，发出孱弱光芒，在漆黑天幕下为纵马奔腾的女子引路。
山间茂林密布，她疲惫不堪，却不断催动缰绳，似想用最短的时间逃离所有人事。
烈马怒吼，一路狂奔，载着踉跄又麻木的她在夜色中纵驰。婆娑月光流泻在她单薄身板上，平添几许山穷水尽之意。
刚才激烈对峙中，喜服早被割裂卸除，只余一袭寒凉单衣，更陡添天涯陌路。
满地寒凉月色，满世界都是悲伤、凄绝。
他叫她滚！她滚去哪里呢！
还不如直接将她葬身于上九阵中好了。
仓皇在她身后，不断想追上她，企图淹没她。她跑得快，却跌跌撞撞，似逃不出这张可恶的孽缘之网。
直到见到前方隐隐有村落，几点昏黄光芒点缀黝黑夜色。
逼近客栈之门，朱凝风虚弱地控住缰绳，从马匹上跳下，像抽掉了一身筋骨似的。
四周万籁寂静，置身密林中，只觉自己孓然一身，绝望又痛彻心扉。
一切都完了！
他们再无回头之路了。
当她叩开客栈木门，迎接她的是一位手提夜灯的掌柜夫人。
那掌柜夫人见一妙龄女子半夜三更失魂落魄投店，又见她着喜服内袍，苍白憔悴，猜测她该不会是一位逃婚新娘，恻隐之心迅速将她迎入，为她收拾了一间干爽屋子下榻。
酷热暑气未消，客栈屋内，烛火明灭，夜色恼人，照射出朱凝风落寞万分的娇颜。
初嫁人妇，本该被情郎轻拥入怀，洞房花烛夜，本该是喜乐无忧，怎奈反目成仇，一地仇恨。
那些身上的使命与背负，化成她容色中的沉重，无可卸去，在她清秀眉目中挥之不去。
夜已深，她独身一人，辗转难眠。
事到如今，只怪自己把持不定，引火烧身！
是她非要义无反顾扎进他令她沉湎下去的那趟浑水中。
如今浊浪滔天，掀起无情巨浪，将原本脆弱的镜花水月卷席一空！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出那些在梅苑中与他朝夕相处的时日，她竟生出几许恐惧，只恨不得从此将刘向南的音容笑貌，连并他归还的情定玉佩从此埋葬！
热泪盈满眼眶，湿透枕褥。
刘向南便是这么个狠人，狠得下心将她推进上九阵送死。
这就是他对她间谍身份，背叛下场的还击吗？
朱凝风浑身僵冷，心绪颓败。
如此渴望相守，却重新决裂，一败涂地。
昏昏沉沉闭上眼，似回到当初五里坡她掉落悬崖那一刻，情急之下，是他霍然果断伸出那双救她性命的手…
这双手拉过她，杀过她……
走到今时今日，梦已醒，心已碎……
天蒙蒙亮，客栈门口传来敲门声。
“姑娘，昨夜你让我来叫醒你。”
朱凝风睁开朦胧睡眼，恹恹起身，前往开门。
门开启的瞬间，掌柜夫人眼前呈现出一张萎靡不振的白皙憔悴娇颜，青丝凌乱，眉眼怅落，整个人仿佛经受过惨重打击。
“姑娘，先洗个脸，再用点早膳吧。”掌柜夫人体恤道。
“谢谢！”朱凝风木然回应，她忽然想起昨夜尚未付借宿房钱，便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鎏金头钗给那掌柜夫人，掌柜夫人不得已才收下，又热心道：“朱姑娘，不如我替你把早膳送到房中。”
朱凝风遂同意。
不消一会，掌柜夫人便端着食盒来到她房中，却见刚才失魂落魄的姑娘转眼已熟悉完毕，虽然眸光依然黯淡，朱唇仍然苍白，然而气色好了些许。
掌柜夫人观察她，见她生得清纯可人，如花似玉，行举犹带磊落侠女英姿，想来不是娇弱可怜被人欺负的女子，可她为何郁郁寡欢、风尘颠簸呢？于是她忍不住探问：“姑娘，我看你这身装扮像是落难逃荒的新娘，冒昧相问，昨夜是不是遇到天大麻烦事了？”
“多谢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姑娘多休息。”掌柜夫人关心地嘱咐她两句，便打算离开。
忽然，房门内的姑娘重新叫住她，只听那姑娘压低声音，犹豫问道：“夫人，我想请问附近有药铺吗？”
掌柜夫人转身踱步回来，热情问：“姑娘生病了吗？想要抓药喝吗？”
怎知这姑娘却神色羞涩，欲言又止，似有难言隐衷。
掌柜夫人遂展颜笑道：“姑娘问得凑巧，我夫婿是行医之人，百里一带常为人看诊。姑娘如若不适，我这就去请我夫婿为姑娘把诊……”
“不用了！”朱凝风心下一慌，掩饰道：“我想抓点药来喝。”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打住，面色羞涩。
“姑娘要什么药？我替你去找吧。”那掌柜夫人贴心道。
朱凝风鼓足勇气，脱口道：“能不能帮我准备一碗……避子汤？”后面三个字说得极低极轻，瞬间满脸羞红。
避子汤！掌柜夫人猛然一怔，惊讶凝定她！
朱凝风不由腼腆低首，更觉难堪羞涩。
她似是逃避什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有劳你了！”说完门很快被合上，留在门口的掌柜夫人，诧异又满脸猜疑地离开。
关住门的刹那，她愁肠百结，顿觉周身乏力。
无心再用早膳，她坐靠在那张木板床头，心绪复杂难辨，刚刚恢复气色的俏丽容颜，转眼又是颓丧。
她和刘向南这段已酿成苦果的孽缘，今后如何收场？
早知今日，却控制不了当初。
那座承载了他们亲密情分的梅林仿如另外一座地下石城，如梦似幻，令她沉坠失魂……
自从和刘向南有了那种关系，她便不时担心，总害怕幸福无法长久，终有诀别之日，然而他对她绵密情浓之爱，令她心无防备，甘愿沦陷。
那些梅苑时日，她不再孤枕独眠，常被他留在身畔，鱼水同欢，共度良宵。他总是初时温柔，后来渐进激烈，愈加疯狂，让她摆出各种羞人姿势，百般迎合他。她初涉情事，像一个笨拙又顺从的妻子，只想让自己的丈夫极致欢愉……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已被逼到彻底决裂地步……而她却还不能光明正大再去恳求他的理解，甚至要亲手结束和他的这场纠葛冤债……
胡思乱想间，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朱姑娘，药帮你煎煮好了！”
朱凝风起身开门，那掌柜夫人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端进她屋中遂离去。
浓黑药汤，散发出一阵刺鼻苦涩味，不合时宜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孱弱无力端起那碗滚烫药汤，一仰头灌下去。
苦涩药汁刮过喉管，流入肺腑，苦得令人心颤，久久停留在她舌尖。
喝下这碗药汤，就当一了百了。
接受这场终将注定的分道扬镳！
从此与他天涯陌路。
泪雾蒙住她晶亮清澈的双眸，她抬手想拭去泪痕，怎料泪珠不受控制，潸然滴落。
从清晨到午后，她将自己蒙在这处狭小居室中，心灰意冷，甚至动了轻生念头。
黄昏时分，门外又有人敲门，她想着掌柜夫人许是来送饭了，有气无力应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任何人！”
“凝风！是我们！”门口传来朱玲花和朱槿花的声音。
房门打开，朱凝风刹那撞见了俞太君久违慈祥的脸容，蓦地泪水又簌簌滑落。
“凝风，刘向南是不是强迫你拜堂，你没事吧？快和我们回去陆岭寨。太君和我们都很担心你！”朱槿花宽慰道，陆云贞对他们说了刘向南和朱凝风成亲一事，昨夜朱玲花和朱槿花十分担心朱凝风，皆替她打抱不平。
俞太君更是彻夜担忧，一大早便动身寻她，着意要亲自带回朱凝风。
朱凝风极力忍住悲伤，酸楚道：“太君，凝风没事，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回陆岭寨……”话音才落，已是酸楚难耐。
“还说没事？你伤心难过的模样，能骗得过太君吗？”太君慈爱目光凝望她，拉过朱凝风的手，像是要给她勇气，蔼然道：“凝风，你牵挂朱家安危，孤身涉险，出生入死，老身应该替朱家对凝风说一声谢谢。”
仿佛裹挟千斤魔力的肺腑之言，朱凝风瞬时情绪崩溃，动容之泪盈满眼眶。
“凝风，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太君和朱家都是你的靠山，永远会接纳你”俞太君温和炯亮的目光迎向她，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有力：“振作起来！你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朱凝风只觉肺腑间涌动着一股暖暖激流，抚平了她昨日深重创伤，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云贞不该强人所难！但凡用情，贵在真心，如若假意，岂不是伤人伤己？”俞太君摇摇头感叹道，对陆云贞怂恿朱凝风虚情假意接近刘向南一事颇有微词。
“太君，刘向南抓了存哲少爷，此事无须怪少夫人，救存哲少爷，是我责无旁贷之事！”朱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对朱存哲出手相救。
“凝风越是懂事，越令人心疼！”俞太君喟叹一声，恳切祥爱劝道：“凝风，快随太君回靖明府，一切会好起来。”说罢眸光深远……
话虽如此说，俞太君却隐隐担忧。
陆云贞曾说过朱凝风和刘向南乃命中注定姻缘，可事到如今，眼看朱凝风悲情伤绝，她竟无能为力。
刘向南是北梁皇孙，若是朱家未归降洛朝，她俞凤来都要尊称他一声殿下，自古食君禄，忠君事，如若刘向南不是将朱家视作仇敌死对头，也许还有些转机……俞凤来但觉物是人非，唏嘘万分。
待得众人出来，夜幕已深，四周官兵围追堵截声消匿，只见群山林木映出几条他们的剪影。
魏荣诧异地发现独不见朱凝风，心下一急，四处张望，急声道：“凝风去哪里了？”
话音才落，数里之外，便听得马蹄声飒飒飘远。
陆云贞眼角一瞥，似见到一抹娇小身影遥遥策马遁去，心下沉吟，手指掐算后，淡声道：“让她一个人先静静。”
魏荣显然不赞同，冷声道：“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呢？”便要跨马匹追她，未想却被陆云贞拦住，劝道：“我算过了，她会平安无事。此时你还是别去找她。”
魏荣眺望马蹄远去的方向，眸光涌动深深牵挂，终究无可奈何，只余无声的怜惜喟叹……
朱夫人的冷静心机，超越他的预料，却令他生出一种浓烈抵触。
夜空压窒，流泻几许惨淡银光，天上星斗，发出孱弱光芒，在漆黑天幕下为纵马奔腾的女子引路。
山间茂林密布，她疲惫不堪，却不断催动缰绳，似想用最短的时间逃离所有人事。
烈马怒吼，一路狂奔，载着踉跄又麻木的她在夜色中纵驰。婆娑月光流泻在她单薄身板上，平添几许山穷水尽之意。
刚才激烈对峙中，喜服早被割裂卸除，只余一袭寒凉单衣，更陡添天涯陌路。
满地寒凉月色，满世界都是悲伤、凄绝。
他叫她滚！她滚去哪里呢！
还不如直接将她葬身于上九阵中好了。
仓皇在她身后，不断想追上她，企图淹没她。她跑得快，却跌跌撞撞，似逃不出这张可恶的孽缘之网。
直到见到前方隐隐有村落，几点昏黄光芒点缀黝黑夜色。
逼近客栈之门，朱凝风虚弱地控住缰绳，从马匹上跳下，像抽掉了一身筋骨似的。
四周万籁寂静，置身密林中，只觉自己孓然一身，绝望又痛彻心扉。
一切都完了！
他们再无回头之路了。
当她叩开客栈木门，迎接她的是一位手提夜灯的掌柜夫人。
那掌柜夫人见一妙龄女子半夜三更失魂落魄投店，又见她着喜服内袍，苍白憔悴，猜测她该不会是一位逃婚新娘，恻隐之心迅速将她迎入，为她收拾了一间干爽屋子下榻。
酷热暑气未消，客栈屋内，烛火明灭，夜色恼人，照射出朱凝风落寞万分的娇颜。
初嫁人妇，本该被情郎轻拥入怀，洞房花烛夜，本该是喜乐无忧，怎奈反目成仇，一地仇恨。
那些身上的使命与背负，化成她容色中的沉重，无可卸去，在她清秀眉目中挥之不去。
夜已深，她独身一人，辗转难眠。
事到如今，只怪自己把持不定，引火烧身！
是她非要义无反顾扎进他令她沉湎下去的那趟浑水中。
如今浊浪滔天，掀起无情巨浪，将原本脆弱的镜花水月卷席一空！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出那些在梅苑中与他朝夕相处的时日，她竟生出几许恐惧，只恨不得从此将刘向南的音容笑貌，连并他归还的情定玉佩从此埋葬！
热泪盈满眼眶，湿透枕褥。
刘向南便是这么个狠人，狠得下心将她推进上九阵送死。
这就是他对她间谍身份，背叛下场的还击吗？
朱凝风浑身僵冷，心绪颓败。
如此渴望相守，却重新决裂，一败涂地。
昏昏沉沉闭上眼，似回到当初五里坡她掉落悬崖那一刻，情急之下，是他霍然果断伸出那双救她性命的手…
这双手拉过她，杀过她……
走到今时今日，梦已醒，心已碎……
天蒙蒙亮，客栈门口传来敲门声。
“姑娘，昨夜你让我来叫醒你。”
朱凝风睁开朦胧睡眼，恹恹起身，前往开门。
门开启的瞬间，掌柜夫人眼前呈现出一张萎靡不振的白皙憔悴娇颜，青丝凌乱，眉眼怅落，整个人仿佛经受过惨重打击。
“姑娘，先洗个脸，再用点早膳吧。”掌柜夫人体恤道。
“谢谢！”朱凝风木然回应，她忽然想起昨夜尚未付借宿房钱，便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鎏金头钗给那掌柜夫人，掌柜夫人不得已才收下，又热心道：“朱姑娘，不如我替你把早膳送到房中。”
朱凝风遂同意。
不消一会，掌柜夫人便端着食盒来到她房中，却见刚才失魂落魄的姑娘转眼已熟悉完毕，虽然眸光依然黯淡，朱唇仍然苍白，然而气色好了些许。
掌柜夫人观察她，见她生得清纯可人，如花似玉，行举犹带磊落侠女英姿，想来不是娇弱可怜被人欺负的女子，可她为何郁郁寡欢、风尘颠簸呢？于是她忍不住探问：“姑娘，我看你这身装扮像是落难逃荒的新娘，冒昧相问，昨夜是不是遇到天大麻烦事了？”
“多谢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姑娘多休息。”掌柜夫人关心地嘱咐她两句，便打算离开。
忽然，房门内的姑娘重新叫住她，只听那姑娘压低声音，犹豫问道：“夫人，我想请问附近有药铺吗？”
掌柜夫人转身踱步回来，热情问：“姑娘生病了吗？想要抓药喝吗？”
怎知这姑娘却神色羞涩，欲言又止，似有难言隐衷。
掌柜夫人遂展颜笑道：“姑娘问得凑巧，我夫婿是行医之人，百里一带常为人看诊。姑娘如若不适，我这就去请我夫婿为姑娘把诊……”
“不用了！”朱凝风心下一慌，掩饰道：“我想抓点药来喝。”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打住，面色羞涩。
“姑娘要什么药？我替你去找吧。”那掌柜夫人贴心道。
朱凝风鼓足勇气，脱口道：“能不能帮我准备一碗……避子汤？”后面三个字说得极低极轻，瞬间满脸羞红。
避子汤！掌柜夫人猛然一怔，惊讶凝定她！
朱凝风不由腼腆低首，更觉难堪羞涩。
她似是逃避什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有劳你了！”说完门很快被合上，留在门口的掌柜夫人，诧异又满脸猜疑地离开。
关住门的刹那，她愁肠百结，顿觉周身乏力。
无心再用早膳，她坐靠在那张木板床头，心绪复杂难辨，刚刚恢复气色的俏丽容颜，转眼又是颓丧。
她和刘向南这段已酿成苦果的孽缘，今后如何收场？
早知今日，却控制不了当初。
那座承载了他们亲密情分的梅林仿如另外一座地下石城，如梦似幻，令她沉坠失魂……
自从和刘向南有了那种关系，她便不时担心，总害怕幸福无法长久，终有诀别之日，然而他对她绵密情浓之爱，令她心无防备，甘愿沦陷。
那些梅苑时日，她不再孤枕独眠，常被他留在身畔，鱼水同欢，共度良宵。他总是初时温柔，后来渐进激烈，愈加疯狂，让她摆出各种羞人姿势，百般迎合他。她初涉情事，像一个笨拙又顺从的妻子，只想让自己的丈夫极致欢愉……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已被逼到彻底决裂地步……而她却还不能光明正大再去恳求他的理解，甚至要亲手结束和他的这场纠葛冤债……
胡思乱想间，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朱姑娘，药帮你煎煮好了！”
朱凝风起身开门，那掌柜夫人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端进她屋中遂离去。
浓黑药汤，散发出一阵刺鼻苦涩味，不合时宜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孱弱无力端起那碗滚烫药汤，一仰头灌下去。
苦涩药汁刮过喉管，流入肺腑，苦得令人心颤，久久停留在她舌尖。
喝下这碗药汤，就当一了百了。
接受这场终将注定的分道扬镳！
从此与他天涯陌路。
泪雾蒙住她晶亮清澈的双眸，她抬手想拭去泪痕，怎料泪珠不受控制，潸然滴落。
从清晨到午后，她将自己蒙在这处狭小居室中，心灰意冷，甚至动了轻生念头。
黄昏时分，门外又有人敲门，她想着掌柜夫人许是来送饭了，有气无力应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任何人！”
“凝风！是我们！”门口传来朱玲花和朱槿花的声音。
房门打开，朱凝风刹那撞见了俞太君久违慈祥的脸容，蓦地泪水又簌簌滑落。
“凝风，刘向南是不是强迫你拜堂，你没事吧？快和我们回去陆岭寨。太君和我们都很担心你！”朱槿花宽慰道，陆云贞对他们说了刘向南和朱凝风成亲一事，昨夜朱玲花和朱槿花十分担心朱凝风，皆替她打抱不平。
俞太君更是彻夜担忧，一大早便动身寻她，着意要亲自带回朱凝风。
朱凝风极力忍住悲伤，酸楚道：“太君，凝风没事，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回陆岭寨……”话音才落，已是酸楚难耐。
“还说没事？你伤心难过的模样，能骗得过太君吗？”太君慈爱目光凝望她，拉过朱凝风的手，像是要给她勇气，蔼然道：“凝风，你牵挂朱家安危，孤身涉险，出生入死，老身应该替朱家对凝风说一声谢谢。”
仿佛裹挟千斤魔力的肺腑之言，朱凝风瞬时情绪崩溃，动容之泪盈满眼眶。
“凝风，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太君和朱家都是你的靠山，永远会接纳你”俞太君温和炯亮的目光迎向她，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有力：“振作起来！你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朱凝风只觉肺腑间涌动着一股暖暖激流，抚平了她昨日深重创伤，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云贞不该强人所难！但凡用情，贵在真心，如若假意，岂不是伤人伤己？”俞太君摇摇头感叹道，对陆云贞怂恿朱凝风虚情假意接近刘向南一事颇有微词。
“太君，刘向南抓了存哲少爷，此事无须怪少夫人，救存哲少爷，是我责无旁贷之事！”朱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对朱存哲出手相救。
“凝风越是懂事，越令人心疼！”俞太君喟叹一声，恳切祥爱劝道：“凝风，快随太君回靖明府，一切会好起来。”说罢眸光深远……
话虽如此说，俞太君却隐隐担忧。
陆云贞曾说过朱凝风和刘向南乃命中注定姻缘，可事到如今，眼看朱凝风悲情伤绝，她竟无能为力。
刘向南是北梁皇孙，若是朱家未归降洛朝，她俞凤来都要尊称他一声殿下，自古食君禄，忠君事，如若刘向南不是将朱家视作仇敌死对头，也许还有些转机……俞凤来但觉物是人非，唏嘘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