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感觉孤单吗?”

    “不会。”他把小灯彻底关掉,像上次那样揉捏肌肉,闭着眼说,“有些顾客着急取件,会留在这边等,他们什么都聊。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用了,她想当面问那个人。

    “你还每周长跑吗?”

    “大概十天一次,不忙的时候三天。”

    “哪天跑?”

    “先忙完手里这单。”

    “需要同伴就叫我。”

    “好。”

    她看了一眼手机,23:16了,起身告辞,坚持走阳台,用门板原路返回。

    再难也要处理。

    先发消息给大头斌:拜托,不要再搞这种事,真的很要命!

    好在对方已经清醒,又发跪地磕头表情包讨饶:知错啦,要不要出来唱唱歌,爆爆樽(酒瓶爆头)?自带缓冲,相当保险。

    李克斯:滚!

    文武:好嘞!

    脑袋嗡嗡响,毫无睡意,她掀起电脑,继续完善相亲数据。

    相亲淡季不要紧,媒婆把她们的手写资料拍照发给了她,她手动输入电脑,用它们结合之前的观察实验,做了个简单的评分系统。

    点击筛选,按分数高低自动排列,低于60分的不予考虑,高于90的也打上黄色标记——各方面都优秀,却留在相亲市场里游离的人,可能隐藏着巨大的BUG。

    即便那条路能成,这东西也不算白做,9月回来的黎颖用得上。

    她的估计又出了错误,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没有谁来找她。

    收了红包的阿桂姐接连发力,挑了手头上几个经济基础比较好的男嘉宾发给她。她拒了两次,对方才停了推荐。

    有短暂的失落,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情,继续记录别人的相亲。

    有数据说话,相亲的成功概率真的很低。有一周见三个男嘉宾的女士,也有一天赶两场的男士,这种急切型的共同点是年龄。

    年龄一到,结婚就成了十万火急的头等大事。

    带着这样强烈的紧迫感来相亲,能按照内心的真实想法做出选择吗?

    很难吧。

    不选,压力越来越大。

    选错了,这辈子要怎么过?

    金老板依然在追爱奋斗路上,虽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心情是一天比一天晴朗。

    这说明初恋在男人心里也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阿魅说:不能主动,过去是他对不起你,现在你再低头,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可她是李胜男啊,她一直告诉自己: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勇敢面对。

    李克斯:今晚见个面吧?有几句话想问你。

    何玉润:好,九点我来好迈接你。

    李克斯:行。

    他提前到了,店里还有顾客,金豪去给阿熳送粥,她批的假。晚了错过末班公交会增加风险,米花妹也走了,她催的。店里只剩她跟厨师,她要等到清完场才能走,安排他坐靠窗那桌,帮他点了杯怀旧菠萝冰。

    “只有这个了。”

    他含笑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她回到吧台,快速整理完今天的流水,保存,然后继续加工好迈的宣传海报。

    最后一桌的客人买单走了,他拿着杯子过来,没说话,取走吧台上的空盘,收拾去了。

    厨师一直在等这一下,立刻摘帽子拿车钥匙。

    “先走了。”

    “辛苦了。”

    店里只剩了他们,还是沉默。她接过餐盘,送去厨房,快速处理完厨余,把杯子和碗放进洗碗机。

    开机洗碗,检查燃气灶,然后是烤箱蒸箱等电器,确认安全后,丢垃圾,再回来关灯,拿包收工。

    亲自上的锁,要用力拉两次确认。

    他在一旁看着,突然问:“做事这么认真,他给你多少薪水?”

    “高薪。”

    他帮她拉开车门,看着她上去,贴着车门和车之间的缝说:“他这里可能开不下去了,疫情之后一直没起色,二楼差不多每天空着。你要不要去我店里做事?缺人,特别是缺你这样办事细致的人。”

    “不会倒,店里准备改革。”

    她在网上找到一家做白玉瓷的店,他们能把茶具做得像飘花翡翠,物美价廉,价格在可承受范围内。先挪用对方的图做个草稿,让金老板看看效果,等他拍板再联系店家定做一批杯碗筷勺。网红文化盛行的时代,换上好看的餐具,把餐品的颜色和性状做好看,按最佳拍摄效果配几种能吸引人的套餐,印在海报上,让人路过就想进来点单,好拍同款美照发社交媒体。

    如今这社会,人们都营养过剩了,营养搭配不重要,只要口味不冲突就行,好看排第一。

    他没继续游说她跳槽,关上车门,绕过去上车,到系安全带时才说目的地:“去二中走走吧?”

    “行。”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二中的近况,连今年高考的成绩分布都很清楚。

    她能说的话只有一句:“我一直没回去过。”

    他沉默了一会,问:“你恨我吗?”

    “不。”

    “对不起。”

    难受的是他,不是她。她只觉得车里的香氛太浓郁,难闻到让她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擅自开了车窗。

    夜风呼呼往里灌,替不想说“没关系”的她打掩护。

    他又重复了一次,她只好说:“你有选择的权利,不过我觉得如果能及时通知一声,那样会好一点。”

    他将车靠边停好,紧抓着方向盘,望着前方,满怀惆怅说:“因为我一直都抱着侥幸,希望哪天能出现转机,可以按着自己心意……做想做的事情。”

    所以小开的猜测是对的:迫于家庭压力,迎娶门当户对,为老爷子冲喜。

    好古早的剧情,如果不是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她会嗤之以鼻。

    “然后呢?”

    又是一句对不起。

    她有些失望,解开安全带,先下车。

    他也下了车,快步绕过来跟她并肩前行。

    “阿男,你不恨我,我恨,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你知道了订婚的事,就不回来了,你的空间也不再更新,我想偷偷看一眼都没了机会。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她在眼泪涌出来之前喊了停,这种煽情会让人冲昏头脑,她不能被操控。

    她望向远处的旗杆,擅自帮他做了总结:“你娶妻生子,事业稳定,领先我们这些人一大步。”

    “阿男,是我错了。我不想娶她,我跟她说过我有钟意的人,她不同意退婚。我只能想办法往后拖,拖了四年多,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不想听他的结婚史,强势打断:“我不喜欢你的名字。”

    他拉住她,看着她。

    她继续吐槽:“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阿润,玉润,何玉润,都不好。有很多女生暗恋你,她们私底下叫你甜润,或者糖水润,挺好玩的。”

    他苦笑。

    她抬头,直视他,快速发问:“温润而泽,谁写的?”

    “叔公,也是他取的名字。”

    “小孩交给谁带?”

    这个问题太突然,他迟疑了一会才答:“归我,我妈在照顾。她流感,所以这几天我带在店里,走不开。”

    她提高了音量:“那现在呢,他在哪?”

    “我姐在家。阿男,我……你是不是介意?”

    她回他一个白眼,八字还没动笔,她就成恶毒后母了?

    “糖水润,过去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我们现在又没有怎么样,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关心一下,避免因为我,给小朋友带去了麻烦。”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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