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就靠近了,他有些动情,脸缓缓下降。

    夜风送她一丝清醒,她扭头避开,看看已经陌生的教学楼,大步往有大路灯守卫的旗杆那边走。

    他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继续解释:“他的性格像他妈妈,脾气直,那天在幼儿园……”

    “没事。”

    她家有一个更熊的,这年龄的男孩,古人用一个词很好地总结了:人嫌狗憎。

    “我要出来做生意,一直是爸妈带着他,隔辈亲,太娇惯了。他们带他住臻翠园,那边上小学中学都方便。”

    她听懂了言外之意,更烦。

    “甜润,现在可不可以跳过这个话题?”

    “好。”他意识到刚才太过急切,摸了摸表链,借金属的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等不到想听的,干脆自己来问:“不是因为你妈妈凑巧得了流感,而是因为大头斌那出戏,对吗?”

    流感不是编出来的借口,大头斌的闹剧也有影响,还有三分是胆怯。他害怕她答应相亲,只是为了正式切割,毕竟当初她知道订婚的事后,很决绝地换掉了手机号码,删掉了Q。Q好友。

    突然收到她的信息,他紧张又激动,立刻把姐姐找回来帮忙。

    她一直是坦率直爽的人,他应该坦诚相告:“大头斌鲁莽,但也让人羡慕。我迫切地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心意,但是接连有这方面的动静,会给你带去非议。”

    “要时刻保持做一个道德没有瑕疵的人,很累吧?”

    他沉默。

    她围着旗杆绕一圈,在基座上坐了下来。他跟过来,蹲下,和她望向同一处。

    “阿男,在餐厅工作很辛苦,也没有提升空间。你哪天休假,过来试试吧?做设计,公司刚好缺这样的人才。我知道你是周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

    她讨厌把感情跟工作捆绑,哼笑着说:“他喜欢的学生多了去了,为了哄我继续交费才那样说。事实上,我就是个衰人,去哪哪倒闭。”

    毕业后的起点很高,蹭上了一个国内大IP,在编外小组,为下一部大片画分镜。然而,大IP很快被时代洪流淹没,新的小片没有溅出水花,大片制作过程太长,成本太高,半路被砍。公司的管理跟不上野心,不会营销,三心二意想搞别的,挣扎几年最终被收购。新公司只想依靠IP大树躺平,就弄弄书包、玩具和游戏联动混饭吃,没有她们的用武之地。

    光荣失业!

    忙昏头的日日夜夜,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少壮太努力,老年早早来。

    她很烦这些满口宏图大志又鼠目寸光,只会压榨底下人的“老板”,悄悄摸鱼,搞了个小作品:撸瑟在外郁郁不得志,回家拿家具电器撒气,它们被迫雄起,开始悄无声息地报复。

    这种暗搓搓的复仇爽剧意外被一个同行大哥看中,买走了,算是为她这段职业生涯补上了一个圆溜溜的句号。

    之后做过培训,搞过插画,去哪都待不长。AI兴起,画师倒在第一波。她脾气不好,阿魅身体不好,两人都被踢了,干脆自己接活。阿魅依然热爱动漫,最近被一家公司招募,签了16个月的合同。因为国外的公司特别在意版权归属,明确要求合作方绝对不能使用AI,这才有口汤喝。她想保住头发,稳住躁动的大姨妈,选择远离红尘,打起了平面设计的杂。

    他家大业大,她一靠过去,就算有滔天的才华,别人也只看得到两人的关系。不管怎么样,自尊是一个人的脊梁骨,她李胜男得挺直了。

    他换了个角度来劝:“我希望我们能多一点时间相处,阿男,我错过了十几年,不想……”

    “那是你的问题,既然是你想,你希望,为什么不是你跳槽过来呢?我看你端盘子端得很不错。”

    她说话的时候眉毛高飞,眼里有戏谑,用这种玩笑话反击,他没有感觉被冒犯,只看到了一种生机勃勃的可爱。

    她变了,又没变。

    他笑着回应:“好,等那边有人接手了,我过来跟你一起端盘子。”

    他一直看着她,眼里有火苗哔哔啵啵。两人之间的最短距离在胳膊那,不足两公分,脸也离得近,呼吸稍微重点就会重叠。

    暧昧会让人丧失理智,她是三十三岁的李胜男,生活透支了她的幻想力,动画干不下去了,浪漫偶像剧的本也拿不动。

    她主动斩断拉丝,“走吧,很晚了。”

    “阿男,孩子有人照看,不用担心。我们再聊一会,好吗?”

    “我家里还有个等着我回去收拾。”

    她往台阶下走,他顺应心意,抓住她胳膊,配合脚步将她带进怀里。

    她差点就出手了,好在打架经历距今太久远,肌肉记忆有一个迟缓的反应期。

    他想吻她,她本来不是那么介意,但靠得很近时,那股烦人的香味让她瞬间没了兴致,用力一推。

    他松开了手,但目光依然深沉,眼中只有她,嘴里喃喃:“阿男,对不起。”

    她心慌,不得不回避这种专注,摇头说:“没什么,甜润,我们就像普通的相亲对象那样,慢慢接触吧。”

    “好。”

    小组工作进度落后,阿魅忙加班,罗绮正为家里的事头疼,不方便打扰,她只能继续找局外人进行战后分析。

    她直接说:“要帮小开带宵夜,到夜市那下。”

    “好。”

    何玉润并没有多想,当年他鼓起勇气以刨冰试味的理由找上门去。她红着脸说不想吃,应该是凑巧碰上了生理期。当时他不懂,固执地希望她收下,然后她把金明开叫过来,强行喂给对方。他对安静到没存在感的金明开的印象,还停留在穿着质朴的瘦小身影那段。

    她觉得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拒绝他的陪同,他不能勉强,两人就此分开。

    湿辣牛肉,辣卤,紫苏五花肉也必须有,再来个手打柠檬茶解腻。

    很晚了,一楼的日杂铺关了门,上二楼的伸缩门也锁上了。

    李克斯:睡了吗?

    金雕:楼下还是阳台?

    一次偷渡,终生标记。

    她靠着墙偷笑,回:楼下。

    然而看到瘦削身影背着光走下来,她又不想倾诉了——个人有个人的烦难,小开不说,不代表没有。不能内耗,也不该老薅着一个人耗他。

    就地跟吃辣搭子分完食物,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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