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随风飘荡,依然是当初她隔着橱窗看到的那样好看,但穿它就得配好鞋,配好妆,在万两街很不合适。刚走出家门就得先擦一轮,表哥每天帮忙搞卫生,但一楼的灰永远禁不了。然后是说下就下的雨,在外活动一会就会爆的汗,对妆容也不友好。

    算了,方便最重要。她晾完湿衣服,把裙子都取下来,收进衣柜,另外找出来一条网球短裙。用它配拖鞋,理论上没毛病,概念上,是用万两街的便宜松弛,去碰撞高贵老钱风……

    编不下去了,她甩着裙子笑倒在床上。

    七夕是商家必争之地,接单不停。白天在好迈抽空完成的部分,收到了反馈,虽然可以留到明天再做,但一挂念这事,就没了睡意。

    开干吧。

    弄到1点才罢,她睡前一定要上个厕所,回房前听到动静,循着声找过去。

    小胖坐在床尾抹眼泪,看见二姐进来,吓出一哆嗦,哭不成了,不停打嗝。

    “弯腰喝水。”

    嗝停了。

    小胖赶紧爬回床上,乖乖地拉好衣服盖住肚皮。

    “哭什么?”

    “饿了。”

    “为什么饿?”

    “二姐,我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吃饭。你说得对,不能光吃肉,要多吃蔬菜,蔬菜是健康的食物,肉不是健康的……”

    “停停停,一根黄瓜。”

    小胖哭,是梦到又被二姐挥鞭子赶去送牛奶,又热又累,腿酸痛,难受死了,实打实的噩梦。他不敢说实情,不过也是真的有点饿,他无肉不欢,不想吃黄瓜,但这也不敢说实话。好在冷藏的黄瓜冰冰凉凉,勉强吃得下去。

    “这两天的字写得还不错,识字软件的学习时长也达标了。后天下午跳绳测试,过关了,益力多。过不了,你姐力气多。”

    “我知道了。”

    “睡觉。”

    她不想再被打扰,准备拉上门。门上贴了很多奥特曼贴纸,她看着它们,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他家也有个这样的儿子,一个仅仅因为他们互相说了句好久不见,就骂她坏蛋的熊孩子。

    睡前一定要看下时间的毛病也改不了,一看又有事。

    何玉润发来一堆老照片,全是她的背影或者侧影。

    又青涩又野的时期,腿搭树上,一边压腿,一边跟同学聊天,丝毫不知道正在被人偷拍。

    从乒乓球台上后空翻下地,抓拍赶不上自由落体的速度,糊了,这样的照片也被保留了下来。

    回来前,阿魅开玩笑,说言情小说有个定律:女主返乡,都是为了跟五星竹马久别重逢。有些是双向暗恋口难开,有些是单向暗恋无人知。阿魅缠着她问是哪种,她答:此曲只应书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双向的这个情况太复杂,单向……阿澈那不算吧,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他老是在关注她,虽然他表现得像是为了跟大头斌斗嘴,但她几次环顾,都能撞上他的视线。但要说是暗恋多年,那就太扯了。阿澈高三官宣黎颖,大一那个春节,换成了她不认识的阿亚,再是陈馆长,清一色的精致美女,这还只是她知道的部分。黎颖就要回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久别重逢”,比她跟何玉润正宗多了。

    所以“肠息肉”推着她回来,就是为了跟何玉润再续前缘吗?

    已经过去十几年,她跟照片里的人,早就不是一回事了。他的变化倒不大,眼睛依然出彩,皮肤清爽,他一直是这副沉稳的样子,所以在成熟度这点上,也没有太大变化。

    只有一样不同,明明分开了这么久,回来后洗了澡,但一想到那个味道,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头微微晕眩。

    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味道,而是心理决定生理,因为她对他的过去存在芥蒂而产生了幻觉呢?

    她需要一个参考答案,但很可惜,没有谁能提供。

    保持理智,李胜男!

    她假装早已睡下,没有及时看到信息,到第二天上工后才回:谢谢。

    金豪最近很有激情,一大早就去快递驿站,把“翡翠”餐具和烹饪模具都拉了回来。

    李胜男到店的时候,他跟厨师已经研究了半天的餐品组合,见她来了,立刻招手喊:“就等你了,快来选。”

    “别祸祸打工人。”

    李胜男摆手,找个冷门座,开机继续完善细节。

    金豪拿着手机在她面前划来划去,坚持要由她来选餐。

    “卖点要经常更换,不断演变才能保持吸引力。金老板,锻炼自己,或者锻炼老板娘。”

    金豪两眼放光,笑着道谢,用新碟子帮她送来两块海星形状的马拉糕薄片。

    她提醒:“上餐的时候,两片错开一点,不完全重叠会更好看。”

    “OK,我给老板娘打视频电话,行不行?”

    “问我干嘛?”

    “哈哈……不打扰你了。”

    他忙着打缠缠绵绵的电话,厨师还在跟新模具磨合。有顾客上门了,李胜男直接拿了厨房的样品上餐。

    顾客虽然有疑问,但很愉快地接受了新外观,果然在吃之前先拍了照。

    金豪发了朋友圈,对这次改革充满信心,缠着她要结算工钱。

    “想都不要想!”

    “没说要赶你走,算奖金行不行?你给我弄这个,正常收费啊!”

    “过来。”李胜男看着金豪落座,小声问他,“是不是你跟阿澈他们说了什么?”

    金豪清清嗓子,在看到胜男哥握拳后,放弃了装腔作势,趴桌上小声说:“叫他们最近不要胡闹,说你正烦着呢。这话不管用,是姓何的跟他们说了什么。去年年底,阿澈跟他打架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那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我是跟他有点什么。”

    金豪陷入了纠结,隔好一会才憋出一段离谱的话:“阿澈人很不错的,就是他妈太难搞了,他过生日,我们都不上门,往后延一天,在外边玩。她一直瞧不起我们这些人,说实话,肯定会嫌弃你们家这条件,不是说你个人啊。大头斌家里简单多了,他爷爷每天钓鱼,他爸只喜欢做生意,和和气气。家里请了人做事,你嫁过去能马上当家做主,还不用伺候公公婆婆,少奶奶的待遇。不过,他本人比较不靠谱,送花车……送一车花的事,以前也干过。追女孩都是轰轰烈烈开始,打打骂骂结束。你这肯定没问题,轻松拿捏他。所以最好是两个都收了,跟阿澈好,住大头家。”

    “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

    “认真你个头。”

    “我是说,你找谁都好,别找那个。”

    李胜男把电脑盖上,抬眼看着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没有,又不住一条街,我不知道他们有钱人过什么样。你又聪明又厉害,还漂亮,能找个很好的男人。他离过婚,配不上你。”

    “谢谢。”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要求太高只会落得两手空。可以有不足,只要不踩她在意的雷就行。

    这一晚,他来得又早了一点,帮忙收了三桌,还抢了丢垃圾的活。

    应该是忙的,中途他接了两次电话,他先表达歉意,然后告诉对方,稍后吴经理会联系。

    “你可以先忙完,我不会去见其他相亲对象。”

    “都是小事。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性格,我早点过来,是希望能多看看你。”

    车里的气味淡了很多,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开了车窗通风透气。

    “对不起,不小心把香水撒了。”

    “巴宝莉black,夜店女王。”

    之前浓到让鼻子怠工,今晚能分辨一二,她随口猜了一个。

    “你是说香水品牌?”

    这不是她想听的内容,她没回应。

    他认真解释:“是我姐姐落下的,小孩拿来喷蚊子……拧开后撒了。”

    “嗯。”

    “等他大点,会严加管教。家里觉得不要压制天性,儿童时期,就让他自在点。”

    “嗯。”

    她不认同,但没资格掺和。

    知识可以晚点学,习惯和道理一定要从小教。错误的言行,越早矫正越好。她对李家盛的“暴政”,会持续到他改正所有坑人的毛病为止。

    他看到了新贴的海报,于是又分享了附近餐饮的分布情况和他的用餐体验。

    她耐心等到他讲完了好迈在公里半径内的竞品,回头喊停。

    “我不是要干涉你……阿男,我只是想尽一点心,希望你过得轻松又愉快。”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高度差。他趁机抓住这只手,牵住不放。

    她凝神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有加快,但没有很快。她想:如果是19岁的李胜男和那时的他牵手,肯定不一样。至少她第一次正式恋爱时,感觉比现在强烈,尽管很快就因为观念差别散了伙。

    “阿男,记不记得这里?你父亲追过来辱骂,逼你去邻居家讨钱。你在这里驳斥他,教训他。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能有这样的英姿,即便是男孩也很少。后来播的《义海豪情》是我最钟意的剧,我在九姑娘身上,能看到你的影子,所以我反反复复……阿男……”

    她亲完就撤,左手盖在胸口上——这次又快了一点。

    够了。

    他的眼神太炽热,她得掌控好节奏,于是转头看向被她踹得褪了色的练功桩。

    “你跟阿澈……金无瑕他们说了什么?我以为你跟他们不熟。”

    “他们跟你熟。本来我也应该是这其中一员,晚几年搬走的话,我们会认识得更早。我那时候总是留在家里练字读国文,听到过你们相约一起去那边打架玩水,但我没出来玩。”

    两条街相邻,她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存在。他是学长,又是老师口里的“别班的学生”:书画拿奖,写作范文,英文竞赛……

    “不讲过去。”

    他笑着答应:“好。”

    他和她并肩,牵着她缓缓往前走,慢慢回味:“这是梦开始的地方,阿男,我好高兴那天临时改道走这边。”

    温言软语,柔情似水。

    她感觉自己有点HOLD不住了,不得不煞风景地打断:“往回走吧,传说这边死过人……好吧,其实是我想要上厕所了。”

    今晚有这样的进展,他已经很满足了,点头往回走,主动问:“要给邻居带宵夜吗?”

    她回神,“哦……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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