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她们李家的弟弟，多好啊！
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只能加大马力调教李家盛，让他尽量向这位靠拢。
砂锅开始咕噜咕噜，鸡也进了电饭锅。
他调好灶火，拿手机定了两个闹钟，她问：“花生不加吗？”
“半个小时后。那个表哥什么时候过来学？”
“回去相亲了。他比我大两个月，以前进厂做工，今年回来成家立业。太老实，可能有点憨，你包容一下。”
“嗯。先磨蛋面，这个做得快。”
“蛋面收多少工费？”
“看尺寸，正常尺寸的戒面三四十，熟练工一小时左右。裂多的小石头，一拆出料就要磨大大小小很多颗。”
那收入还算可以。
不过她多少知道一点，非常好的质地才能做蛋面，磨坏一个要赔不少钱。
“安排他多练练。我去找石头。”
他突然转身，面朝她提醒：“胜男，不要大包大揽，你对他没有责任，适当的关心就可以了。做学徒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是你在压榨劳工。”
其实她跟这个表哥不怎么熟，因为看到他每天代替李勇在磨镯子，还帮忙搞一楼卫生，就觉得有义务报答。除了午饭的加菜，她每天早上会多买一条肉或者半边鸡鸭，安排他下工后带回去。如果不是最近表哥临时回家，她就要带他去买雕刻工具了，自掏腰包赞助。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说得对。”
传统就是以工抵费，学徒用干活抵学费，刚开始学，没有工资是普遍现象。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懊悔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紧，那几样不难。其实……”
“说吧。”
“普工的收入可能没有在厂里赚得多。扣子、叶子、豆子这些，没有设计费，便宜的料，工费也便宜，几十块。复杂的款，如果不用调光，不用灵活处理瑕疵，机雕要快很多，山水牌也能在两个小时内出货。机雕之后再加人工修，工费只多几十，机器一直在优化，人工的比例会压缩。”
傻大姐彻底傻眼。
“那我应该告诉他行业前景吗？”
他摇头，“谁也无法准确预言市场走向，不要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她回神，用力点头。
突然感觉小弟能干又沉稳，震撼的余波持续到晚餐。
她的菜在他家厨房出锅，自然是一起出发。大金一家到得比他们早，金明开大大方方跟人打招呼，老练地说着敬酒祝贺的场面话，她全程划水。
其他人没有对金明开的出场表示惊讶，只有大头斌好奇为什么他们一起来。
李胜男没好气地答：“这里是万两街，不是海底两万里。”
他恍然大悟状，说出一句智障话：“你们两家好像很近。”
四张小餐桌拼出来的桌子够大，她以就近原则落座，拉了一下右边的椅子，金明开默契地坐下。
她左边的位子原本空着，斜对面的金无瑕拿着钥匙和手机起身，换到这边来。
李胜男提早对他做鬼脸，发出警告。
他振振有词：“那边热，坐个空调口凉快点，不行吗？”
哼！
一家一道菜，凑一起吃大餐，少年记忆闪回，开场就很嗨，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以前，谈现在。
大金找金明开打听那单珠子大概是什么时候送材料来，他这边随时可以开工。
金瑞阳问金明开晚点去不去夜市看石头。
平头帆问他周六早上打不打球。
……
这还是她眼里那个几乎自闭的孩子吗？
她得重新捋一捋，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不参加要花钱的活动？
很有可能。
他是万两街的一员，他也在群里，比她资格老。他毕业后一直待在家，不像她，缺失十几年。
所以生疏孤僻的不是他，而是她，连大金的生日都要别人提醒。
酒水没限定，家里有什么带什么，桌上摆着梅酒、红酒、白酒、冰啤、椰奶，她喝的梅酒加椰奶，当饮料喝了。
拼菜很丰盛，气氛很好，大家都吃胀了。新轮椅对大金来说，相当于买了新车，于是试车活动安排起来：没急事要办的，一起出发去逛夜市。
阿澈老往她这凑，她干脆挽了阿慧姐的胳膊，跟她走最边缘。
除了先回家的莲阿婆，就只有她们两个是女性。
很残酷的现实：万两街的同龄女孩都嫁出去了，只剩了她。
阿慧姐跟她一块走，但时刻关注着大金，即便他的轮椅旁簇拥着几个聊发少年狂的哥们，后面还有他们一米七的儿子，她仍然不放心。
感情真好！
李胜男跟着看一眼，又扎心了：阿慧姐只比她大三岁，但似乎离当婆婆不远了。
沾光当李奶奶？
以前不觉得剩下来很严重，因为身边有很多三十多岁的未婚男女，四十的也有。但回来相亲第一弹就得接受现实的无情打击：她嫌那个抓着裤子到客厅来系的家伙很变态，人家还嫌她年纪大呢，据说是被媒婆劝来的。
他们都认真研究石头，她只分得清大石头小石头，不会看皮壳，随手挑了个油乎乎的小家伙。因为用手机给石头打灯的动作不熟练，摊主一眼就认出这是个菜鸡，张口要五万。
金无瑕正往这边挤，她急了，喊：“小开，过来帮我看看。”
金明开就着她打的那点光看两眼，拿走石头，丢回摊位。
她悟了，“走吧。”
摊主急了，喊：“三万，刚才有人出过两万。”
金明开回头，很严肃地提醒她：“不想做一次性生意，就不要再这么搞，行有行规。”
摊主涨红了脸，尴尬地说：“以为她外地人，开个玩笑嘛。”
李胜男气得翻白眼。
我哪像外地人了？
外地游客就活该挨宰吗？
金明开在看她，她摇头，表示不想买。
金无瑕甩开缠人的大头斌，熟练地点开手机计算器出价。李胜男看到摊主用真计算器按的8000回应，然后下一轮是6000……
最后1200成交。
我去!
江湖险恶，恶不过奸商。
金瑞阳看中个大灯泡，小孩拳头大的石头，手电筒打光，哪个方向都是一透到底。肉眼可见的好种，摊主喊价24万。
几个懂石头的男人围着摊位轮流看石头，帮着估价。李胜男和阿慧姐在旁边摊位翻看，阿慧姐小声提醒她：“别玩石头，这个容易上瘾，神仙都摸不准。”
神仙难断寸玉。
人人知道有这句，但到处有赌石店。内行人买，对石头多少有了解，出价多少心里有底，赌的是石头内里发育。她刚才是脑子一热才有冲动，现在完全清醒了。
整条街都是这样的摊，摊上都是石头——她搞不懂，玩不动的石头。
她在这格格不入。
她看一眼手机，点开通知信息，然后假装很着急，跟阿慧姐交代一声，悄悄地溜了。
“喏，你拿去玩。”
专注刷新滴滴信息的李胜男被惊出一哆嗦。
“你阿飘啊！”
金无瑕无奈地说：“你躲我一晚上了，我不悄悄地跟，根本找不到人。”
她掐着脑门丢一个杀招：“黎颖下个月回来。”
金无瑕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说：“她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关我事啊！大哥，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你要叛逆，可以，别拿我当炮灰行不行？”
金无瑕安静地等着她咆哮完，很冷静地说：“我没开玩笑，真搬出来了，不开家里买的车，不戴家里买的表，4800买了辆电动车，15块买了拖鞋。用工资买的！”
“8块，我的才8块！”
“我靠，拖鞋还要分几级吗？”
李胜男搓着脸，顺便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说：“就算是扒了皮，你还是你妈的儿子。你爸妈不会同意的，不要干蠢事。我把你当朋友，没有那方面的任何想法。”
“试试吧？”
“你说句实话，跟大头斌打了什么赌？”
他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没有打赌，但是我确实不希望你答应跟他相亲，因为我想。”
“我不想！阿澈，感情不是拿来玩的，别闹了！你并没有多喜欢我，如果真有，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别人几句话劝退？”
他哑然。
李胜男被烦怕了，总不能以后她都躲家里不出门吧！
“我家里这烂摊子，以后还得管下去。扶弟魔，知道吧？说的就是我！今晚的菜也不是我做的，我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做不好！我的目标是找个条件一般的男人，让他不好意思对我提要求。在你爸妈眼里，身价至少要高于千万，才配得上你。我这条件？那绝对不可能！所以不合适，不合适！别因为一时兴起，闹到最后大家都难受。”
“试试也不行吗？”
“不行！到最后会巨尴尬。阿澈，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是朋友，你可以说出来，不一定能帮到你，倾诉一下也好。”
金无瑕无奈地耸肩，不停地抛接着手里的石头，淡淡地说：“高一那年，是她叫你走的吧？”
“嗯。”
“说话很难听吧？”
“嗯。”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OK了，翻篇。”
“对不起。胜男，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开玩笑。那天晚上，你推开门进来，好像瞬间回到了从前。”
“我也没开玩笑，阿澈，我三十多岁了，没有闲工夫和精力玩梁祝。”
他垂头盯着手里的石头，吐气，点头说：“好吧，翻篇。”
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只能加大马力调教李家盛，让他尽量向这位靠拢。
砂锅开始咕噜咕噜，鸡也进了电饭锅。
他调好灶火，拿手机定了两个闹钟，她问：“花生不加吗？”
“半个小时后。那个表哥什么时候过来学？”
“回去相亲了。他比我大两个月，以前进厂做工，今年回来成家立业。太老实，可能有点憨，你包容一下。”
“嗯。先磨蛋面，这个做得快。”
“蛋面收多少工费？”
“看尺寸，正常尺寸的戒面三四十，熟练工一小时左右。裂多的小石头，一拆出料就要磨大大小小很多颗。”
那收入还算可以。
不过她多少知道一点，非常好的质地才能做蛋面，磨坏一个要赔不少钱。
“安排他多练练。我去找石头。”
他突然转身，面朝她提醒：“胜男，不要大包大揽，你对他没有责任，适当的关心就可以了。做学徒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是你在压榨劳工。”
其实她跟这个表哥不怎么熟，因为看到他每天代替李勇在磨镯子，还帮忙搞一楼卫生，就觉得有义务报答。除了午饭的加菜，她每天早上会多买一条肉或者半边鸡鸭，安排他下工后带回去。如果不是最近表哥临时回家，她就要带他去买雕刻工具了，自掏腰包赞助。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说得对。”
传统就是以工抵费，学徒用干活抵学费，刚开始学，没有工资是普遍现象。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懊悔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紧，那几样不难。其实……”
“说吧。”
“普工的收入可能没有在厂里赚得多。扣子、叶子、豆子这些，没有设计费，便宜的料，工费也便宜，几十块。复杂的款，如果不用调光，不用灵活处理瑕疵，机雕要快很多，山水牌也能在两个小时内出货。机雕之后再加人工修，工费只多几十，机器一直在优化，人工的比例会压缩。”
傻大姐彻底傻眼。
“那我应该告诉他行业前景吗？”
他摇头，“谁也无法准确预言市场走向，不要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她回神，用力点头。
突然感觉小弟能干又沉稳，震撼的余波持续到晚餐。
她的菜在他家厨房出锅，自然是一起出发。大金一家到得比他们早，金明开大大方方跟人打招呼，老练地说着敬酒祝贺的场面话，她全程划水。
其他人没有对金明开的出场表示惊讶，只有大头斌好奇为什么他们一起来。
李胜男没好气地答：“这里是万两街，不是海底两万里。”
他恍然大悟状，说出一句智障话：“你们两家好像很近。”
四张小餐桌拼出来的桌子够大，她以就近原则落座，拉了一下右边的椅子，金明开默契地坐下。
她左边的位子原本空着，斜对面的金无瑕拿着钥匙和手机起身，换到这边来。
李胜男提早对他做鬼脸，发出警告。
他振振有词：“那边热，坐个空调口凉快点，不行吗？”
哼！
一家一道菜，凑一起吃大餐，少年记忆闪回，开场就很嗨，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以前，谈现在。
大金找金明开打听那单珠子大概是什么时候送材料来，他这边随时可以开工。
金瑞阳问金明开晚点去不去夜市看石头。
平头帆问他周六早上打不打球。
……
这还是她眼里那个几乎自闭的孩子吗？
她得重新捋一捋，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不参加要花钱的活动？
很有可能。
他是万两街的一员，他也在群里，比她资格老。他毕业后一直待在家，不像她，缺失十几年。
所以生疏孤僻的不是他，而是她，连大金的生日都要别人提醒。
酒水没限定，家里有什么带什么，桌上摆着梅酒、红酒、白酒、冰啤、椰奶，她喝的梅酒加椰奶，当饮料喝了。
拼菜很丰盛，气氛很好，大家都吃胀了。新轮椅对大金来说，相当于买了新车，于是试车活动安排起来：没急事要办的，一起出发去逛夜市。
阿澈老往她这凑，她干脆挽了阿慧姐的胳膊，跟她走最边缘。
除了先回家的莲阿婆，就只有她们两个是女性。
很残酷的现实：万两街的同龄女孩都嫁出去了，只剩了她。
阿慧姐跟她一块走，但时刻关注着大金，即便他的轮椅旁簇拥着几个聊发少年狂的哥们，后面还有他们一米七的儿子，她仍然不放心。
感情真好！
李胜男跟着看一眼，又扎心了：阿慧姐只比她大三岁，但似乎离当婆婆不远了。
沾光当李奶奶？
以前不觉得剩下来很严重，因为身边有很多三十多岁的未婚男女，四十的也有。但回来相亲第一弹就得接受现实的无情打击：她嫌那个抓着裤子到客厅来系的家伙很变态，人家还嫌她年纪大呢，据说是被媒婆劝来的。
他们都认真研究石头，她只分得清大石头小石头，不会看皮壳，随手挑了个油乎乎的小家伙。因为用手机给石头打灯的动作不熟练，摊主一眼就认出这是个菜鸡，张口要五万。
金无瑕正往这边挤，她急了，喊：“小开，过来帮我看看。”
金明开就着她打的那点光看两眼，拿走石头，丢回摊位。
她悟了，“走吧。”
摊主急了，喊：“三万，刚才有人出过两万。”
金明开回头，很严肃地提醒她：“不想做一次性生意，就不要再这么搞，行有行规。”
摊主涨红了脸，尴尬地说：“以为她外地人，开个玩笑嘛。”
李胜男气得翻白眼。
我哪像外地人了？
外地游客就活该挨宰吗？
金明开在看她，她摇头，表示不想买。
金无瑕甩开缠人的大头斌，熟练地点开手机计算器出价。李胜男看到摊主用真计算器按的8000回应，然后下一轮是6000……
最后1200成交。
我去!
江湖险恶，恶不过奸商。
金瑞阳看中个大灯泡，小孩拳头大的石头，手电筒打光，哪个方向都是一透到底。肉眼可见的好种，摊主喊价24万。
几个懂石头的男人围着摊位轮流看石头，帮着估价。李胜男和阿慧姐在旁边摊位翻看，阿慧姐小声提醒她：“别玩石头，这个容易上瘾，神仙都摸不准。”
神仙难断寸玉。
人人知道有这句，但到处有赌石店。内行人买，对石头多少有了解，出价多少心里有底，赌的是石头内里发育。她刚才是脑子一热才有冲动，现在完全清醒了。
整条街都是这样的摊，摊上都是石头——她搞不懂，玩不动的石头。
她在这格格不入。
她看一眼手机，点开通知信息，然后假装很着急，跟阿慧姐交代一声，悄悄地溜了。
“喏，你拿去玩。”
专注刷新滴滴信息的李胜男被惊出一哆嗦。
“你阿飘啊！”
金无瑕无奈地说：“你躲我一晚上了，我不悄悄地跟，根本找不到人。”
她掐着脑门丢一个杀招：“黎颖下个月回来。”
金无瑕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说：“她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关我事啊！大哥，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你要叛逆，可以，别拿我当炮灰行不行？”
金无瑕安静地等着她咆哮完，很冷静地说：“我没开玩笑，真搬出来了，不开家里买的车，不戴家里买的表，4800买了辆电动车，15块买了拖鞋。用工资买的！”
“8块，我的才8块！”
“我靠，拖鞋还要分几级吗？”
李胜男搓着脸，顺便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说：“就算是扒了皮，你还是你妈的儿子。你爸妈不会同意的，不要干蠢事。我把你当朋友，没有那方面的任何想法。”
“试试吧？”
“你说句实话，跟大头斌打了什么赌？”
他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没有打赌，但是我确实不希望你答应跟他相亲，因为我想。”
“我不想！阿澈，感情不是拿来玩的，别闹了！你并没有多喜欢我，如果真有，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别人几句话劝退？”
他哑然。
李胜男被烦怕了，总不能以后她都躲家里不出门吧！
“我家里这烂摊子，以后还得管下去。扶弟魔，知道吧？说的就是我！今晚的菜也不是我做的，我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做不好！我的目标是找个条件一般的男人，让他不好意思对我提要求。在你爸妈眼里，身价至少要高于千万，才配得上你。我这条件？那绝对不可能！所以不合适，不合适！别因为一时兴起，闹到最后大家都难受。”
“试试也不行吗？”
“不行！到最后会巨尴尬。阿澈，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是朋友，你可以说出来，不一定能帮到你，倾诉一下也好。”
金无瑕无奈地耸肩，不停地抛接着手里的石头，淡淡地说：“高一那年，是她叫你走的吧？”
“嗯。”
“说话很难听吧？”
“嗯。”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OK了，翻篇。”
“对不起。胜男，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开玩笑。那天晚上，你推开门进来，好像瞬间回到了从前。”
“我也没开玩笑，阿澈，我三十多岁了，没有闲工夫和精力玩梁祝。”
他垂头盯着手里的石头，吐气，点头说：“好吧，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