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下人来寻宋盼之,宋盼之收了手,她嘲笑般看着池中的主仆二人。

    “惹到我这就是下场,还真以为自己是侯府的女主人,几斤几两掂量掂量。”

    池中的水红了一大半。

    海棠背着她走出了大观园,她的血滴到了地上,一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嫣月的身体发冷。

    她的声音很轻柔,意识逐渐有些迷离:“对不起,又麻烦到你了。”

    “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海棠背着嫣月回到了住的院子,嫣月的衣服上面都是血。

    “我去府内找大夫。”

    她虚弱的闭上了眼睛:“好。”

    过了许久,海棠回来了,却不见大夫。她猜想可能是宋盼之故意拦了人,不让大夫来给她看病。

    海棠的眼睛红了,嫣月看着她:“没事。”

    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海棠”

    “你帮我烧一锅水,煮一些棉布,水要多烧一会儿,烧到滚烫为止。”

    “柜子最下面有两瓶药,把那药拿出来。”

    “衣服湿了,帮我准备一套衣服,我想穿那套青色的衣裙。”

    海棠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我这就去。”

    “嗯。”

    海棠用煮过的棉布给她擦了擦身上的血迹,身上的鞭痕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海棠给嫣月上药时,嫣月疼的昏了过去。意识恍惚中,海棠帮她穿上了那套青色的衣裙。

    她喊了一声:“海棠”

    “小姐,我在这里。”

    “晚上可能会发烧,我写一个方子,劳烦你给去给我抓些药,帮我熬好。”

    “好。”

    “算了不去了,那些药对我应该没有什么用处。”

    “小姐,我去给你抓药,好好的药怎么会没有用呢?”

    “不必了,所有药物都没有用。”

    她看着窗外,天空阴沉沉的,说道:“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要变天了。”

    “小姐,要变天了。”

    “南城会下雪吗?”

    “小姐,可能会下雪,不过也不一定。”

    “可我害怕下雪。”

    下雪要发病了,寒丹要发作了,续命的药都没有用。

    “小姐别怕,我会把屋内的窗户关好,不让冷风进来,我们院子里有上好的碳火,我现在就把它拿来给你烧上,我彻夜守着你。要是你还冷的话,我就抱着你睡觉,我身上特别暖和,你不要怕下雪,我不会让你感到冷的。”

    她笑了笑,问道:“你是庆国人。”

    “是。”

    “你会唱庆国的童谣吗?幼时我娘给我唱过,我想在听一听。但不要唱的声音太大了,我怕把其他人给引过来,声音你我二人能听到就行。”

    “小姐,我唱给你听。”

    她笑了笑,取下头上的木簪,紧紧握在手中。晚上发起了高烧,嘴上一直说冷。海棠彻夜守着她,给她灌了药,那药全都吐出来了。她给她唱了一整夜的童谣,她手中握着木簪,握了一整夜。

    海棠知道,那个木簪是她最贵重的东西,对她而言意义非比寻常,她去哪儿都要带在身上,生怕弄丢了。

    第二日,上午时下起了大雪,海棠将屋内的窗户关的严实实的,燃起了很多的碳火,给她盖了很厚的被子,但是没有什么用。

    下雪了,寒丹要发作了。她当时中毒了,走投无路,便用了寒丹。

    寒丹是至寒之药,是一种只在古书上面记载过的毒药,她用了寒丹来压制体内的毒,以毒攻毒,脉象与寻常人无异。

    寒丹在雪天发病,全身骨痛,生不如死。她每七日都要服用另一味药,以此来续命。寒丹只会发作三次,撑到第三次的时候,人就死了。人可以不痛了,就能解脱了。

    对她而言,死了是一件痛快的事情,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是寒丹第一次发作,她承受断骨之痛,生不如死。嫣月手中握着木簪,紧紧握着木簪,眼泪滴到了木簪上面。

    真的好痛啊。

    她的眼睛看向了窗外的方向,皑皑白雪落到了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年少时,她喜欢檐下观雪,喜欢看着雪落在地上,给大地染上一层洁白。如今,下雪成了她最痛苦的事情。

    “海棠。”

    “小姐我在。”

    “你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雪。”

    “好。”

    “窗户不要合上,我想一直看着雪。”

    “好。”

    “海棠,你给我唱唱童谣,我想我娘了。声音不能太大了,只要你我二人能听到就行,我怕被人听到了。你看着外面,如果有人来了就不能再唱了。”

    雪下了五日。

    第四日的时候,言起回来了。言起听说她病了,到府以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忙去见她,

    她已经病的不像样了,躺在床榻上面奄奄一息。嫣月左手握着木簪,那只手,言起怎么掰也掰不开。

    海棠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言起,言起大怒。言起去了将军府找宋盼之,在将军府被宋奇拦了下来。

    多年情分,救命之恩,师出同门,这些让言起无法对宋盼之下的去手。

    顾及目前的局势,理智战胜了愤怒,他无法与宋奇闹掰。

    第四日的雪下的依旧很大,这是发病的第四日,她快撑不下去了。全身骨痛,生不如死,高烧不退,嫣月陷入了昏迷当中。

    嫣月梦到了年少时在家中的场景,梦到了心爱的少年,梦中二人在梨树下坐着。

    言起守在嫣月身边,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鞭痕触目惊心,刺痛了言起的心。言起听人说大观园池中一多半的水都是红的。

    宋盼之是对她下了死手。

    嫣月的脉象很奇怪,他居然诊断不出来问题。但那脉象,是死脉。雪纷纷扬扬的下着,他用银针护住了她的心脉,又用内力给她传气,但好像没有什么用,他开了好几副药,让人去抓药,汤药勉勉强强灌了进去。他把能想的办法都试了,她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言起让海棠出去,自己守在床前。如果嫣月死了,他恐怕会疯。

    嫣月嘟嘟囔囔说起了梦话。

    “我父亲说你想要娶我的话,要十万两黄金。”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娶我。”

    “你给了这么丰厚的聘礼,可我的嫁妆并没有多少。”

    “你快点回来,我怕等不到你了。”

    “我好像快死了,我快撑不住了。”

    那个名字,她没有喊出来。

    惠荣,惠荣,惠荣……

    嫣月胸口的银针掉落在地上,言起看到银针掉了,赶紧去捡。

    他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重新给她扎上了银针。

    那脉象,阴阳皆衰,亡阳,亡阴,是死脉。

    他是虞国大名鼎鼎的毒医,医术高超,却没有任何起死回生的办法,将能试的都试了。言起诊断不出来问题出在了哪里,言起不甘心啊。

    他猜想是不是宋盼之的鞭子上面有毒,嫣月中了毒。第六日,他再次去找了宋盼之。

    言起用长剑指着宋盼之,言起已经快被逼疯了。

    “你是不是对她下了毒?”

    “师哥,我没有用毒。那日她打了我一巴掌,我气不过,便将她推进水中,用鞭子抽打了她。你的医术在我之上,如果我真的下毒,你应该能看出来。”

    “你可知那冬日池中的水有多冷,下人说半池子的水都是红的。你趁着我不在南城,分明想要置她于死地。”

    “之前对嫣月百般羞辱,处处为难,联合起来整个南城的贵族夫人和小姐欺侮于她,更是多次害她。”

    他的剑指着宋盼之的喉咙:“蛇蝎毒妇。”

    然明看到二人剑拔弩张,害怕出大事。差人去寻将军,赶紧上前制止言起。

    “师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然明:“侯爷切莫冲动,嫣月小姐醒了,小姐在兰苑等你。”

    他听说嫣月醒了,理智回来了一些,手中的长剑往下放了放。

    言起冷笑:“如果嫣月有任何事情,我绝对善罢甘休。”

    茫茫大雪停了,这雪一连下了五日,第六日的时候雪停了。

    这是寒丹第一次发病。

    她在第六日的上午醒了过来,海棠守在房中。

    “海棠,还下雪吗?”

    “小姐,雪停了。你感觉怎样了?”

    她摇了摇头,脸色苍白。

    “你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外面的雪。”

    “好。”

    她的眼睛朝窗外的方向看去,白雪皑皑,大地被染上了一层圣洁。她想起了少时在家中的时光,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哪里,她看着窗外的那些雪,眼中充满了细碎的光亮。

    这一生不长,但是很累,不知何时能够结束,等结束的那一刻她会想什么呢。

    烽火连三月,希望这场战火能早日结束。

    她看着窗外的雪,一时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口中咳出了血。

    言起推门而入,“月儿,你醒了。”

    他看到地上的血,害怕她着凉了,对着海棠说道:“把窗户关上。”

    嫣月摇了摇头,“我想看看窗外的雪。”

    他扶着她,擦掉了她嘴上的血,已经病的不像样了,比着他离开的时候瘦了好多。

    她身上有好多处伤,那些伤全都是鞭子的痕迹,宋盼之是下了死手。言起处死了府中的一批下人,在兰苑四周布置了很多高手,这些人用来保护嫣月,一旦有人想要伤害嫣月,这些人将倾巢而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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