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永远不会勉强钟离榕,看她拒绝,李越便说起其他事情,哪怕他很失落,也没有表现出来。

    可两个人相聚没有多久,钟离榕就必须离开了,因为李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姐姐,我让人送你出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想要什么都和我说,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李越恋恋不舍的望着她。

    钟离榕感受到他那份不舍的情绪,现在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就算是钟离榕想要见他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晚睡,不要生病。”

    她的嘱托让李越更加舍不得,只能咬牙错开视线,这才将她送走,否则李越是真的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离宫后,钟离榕先是去了一趟杏林春堂。

    之前因为钟离榕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后,杏林春堂便被查封了,等到李越登基后,哥哥来将杏林春堂重新开起来,只是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再也不复当初的风光。

    刘医师如今也算是杏林春堂的大掌柜,钟离桦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这,更何况他也不懂这些医术。

    “姑娘,你回来了!”见到钟离榕时,刘医师很激动:“我知道你要回来,公子和我说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重新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看着井然有序的杏林春堂,钟离榕很欣慰:“如今你也已经能够独自撑起这里,那我也就放心了。”

    刘掌柜听出些不对劲儿,连连问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姑娘也不管这里了?”

    “如今我的身份在长安不是秘密,谁能够放心由一个掌握着诡异蛊毒的蛊师来看诊?就算是相信,但接下来我怕是不会有这么多时间了。”

    慕容家的冤屈被洗净了,她身上就肩负着重建慕容家的重任,人总是要有取舍的,她无法将事情都做的十分完美,就只能够舍弃一面,然后将另一面做好。

    从杏林春堂离开,夕阳西下,她想了想还是不想回家,于是就让马车送她去了慕容府旧宅。

    其实李越已经重新准备了新的府邸赐给她作为新的慕容府,可是新的府邸就算是再好,对于钟离榕来说都没有曾经的家的味道,而旧宅中满是她儿时的回忆,那些和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只是那些日子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望着满园的杂草和地上斑斑血迹,钟离榕默默伫立着。

    忽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在她的肩上。

    就算是不回头看,钟离榕也知道此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唯有苏成韫了。

    她慢慢开口:“我想要将这里好好修整一下,然后搬回来住。”

    苏成韫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给她任何的意见,只是在她说完后点点头:“好,我帮你收拾,你想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毕竟这个对方对于你来说十分特别,我明白。”

    一个离家很久的人自然会很想念那个家。

    钟离榕侧过脸,两个人在夕阳中对视着,不必多言,一切都在眼神的交汇中清晰明了,感情也在空气中开出属于他们的花朵。

    *

    接下来几天,钟离榕几乎都将时间用在重新修缮慕容府旧宅上。

    期间她和哥哥、苏成韫一起去给慕容家的人上坟,将慕容家昭雪的事情告诉了长眠的家人们,钟离榕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听见,并且感受到那份快乐。

    而她也给父亲和母亲介绍了苏成韫,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

    当着她家全部人的墓碑,苏成韫郑重发誓:“请所有慕容家的长辈们放心,我将会用我的一生去呵护雅雅,她的命将在我的命之上,我定然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此生唯她一人,至死不渝。”

    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但当半个月后子桑玉歌找到钟离榕的时候,她才想起,慕容家和子桑家的恩怨迟早都要解决,更何况还有那对她一往情深的子桑玉歌。

    “榕儿,我知道我们家对不起你,我也想过像陛下那般,取了我家老头子的命给你们全家人祭奠,但我真的下不去手。”

    看得出子桑玉歌这段日子很煎熬,他单薄成纸片一般,曾经意气风发的第一美男沧桑至此,还如此卑微的低着头站在钟离榕面前,这让钟离榕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站起身对子桑玉歌说道:“阿昭,你家的事情我从没有怪过你,我明白你的心情,那是和你血脉相连的父亲,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没有理由责备你,这是你的自由。”

    她越是这么说,子桑玉歌心中越是愧疚:“不管如何,都是我父亲对不起你们,这一切的事情总是需要有人负责,俗话说,父债子偿。榕儿,我父亲的债就由我来偿还吧……”

    钟离榕刚想纳闷他准备如何偿还的时候,突然间,子桑玉歌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他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泪,然后将那把匕首举起:“榕儿,我知道我的死没有办法赔的上你们全家的命,但我希望能够用我的命补偿我父亲欠你们的,对不起。”

    “不!”钟离榕想要阻止,可是她的速度没有子桑玉歌快,眼看着一朵血红色的花朵在子桑玉歌胸口处绽放,她尖叫着,屋外迅速跑来几个小厮帮忙……

    在那一瞬间,钟离榕已经被吓得手脚冰冷,她很害怕……

    还好,子桑玉歌这一刀扎入的不算太深的时候就被钟离榕握住,她连忙施针止血,这才算是将他的命救了下来。

    钟离桦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匆匆放下手上的奏章赶回了府中,如今他被李越升任为太傅,帮李越处理很多事情,忙的几乎整日不着家。

    见到哥哥时,钟离榕刚刚被吓到的情绪忽然崩溃,她扑进哥哥怀中大哭:“哥,我、我还以为阿昭他会死!他若是真的这么死在我面前怎么办?我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我不想要再背负上别人的命了!”

    “好了榕儿,不哭,他没事了。”钟离桦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心口处酸楚和心疼交织着。

    因为钟离榕被吓到了,锦儿现在还不在府中,钟离桦只好陪着妹妹一起回屋休息。回到屋子里,钟离榕很快就沉睡过去,但她睡着后也死死拉着哥哥的衣袖,这让钟离桦瞬间就想到了刚将她带回府上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和现在一样依赖着这个哥哥。

    从榕儿回来,钟离桦虽然忙,可他也是故意不回家的,他一直在躲避,躲避和榕儿独处。

    他心情很复杂。

    自己对榕儿那份情感无法被忽视,可如今榕儿和苏成韫两情相悦,他们两个迟早要成婚的,那自己的存在就变得很微妙。毕竟钟离榕和苏成韫都是知道他的这份心思的。

    但看着毫无阻碍的依赖着自己熟睡过去的榕儿,钟离桦的心跳的很快,忍不住想要触碰的手伸出又缩回,那份感情的渴望让他十分纠葛。

    就在他独自难受之时,睡着的榕儿迷迷糊糊地呢喃:“哥哥,在外面的时候我很想你,我想过若是我回不来,你会不会很难过,你的未来又要如何?但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子昇总是陪在我身边,他告诉我,你会有你的生活,哪怕我们真的无法回来,你也会在遥远的长安祝福着我们。”

    “所以,哥哥,等我出嫁的时候,你会送我的,对不对?”

    钟离桦不知道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说出的这番话竟然让钟离桦冷静了下来。

    妹妹在他的羽翼下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未来和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看着她洁白的脸,钟离桦微笑着回应:“我会送你的,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哥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的身后。”

    *

    钟离榕最后还是决定放过子桑家。

    “等你痊愈后,你将你父亲带走吧,永远不要回到长安,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他。”钟离榕冷脸看着刚醒过来的子桑玉歌。

    对于子桑玉歌为了那个凶恶的父亲豁出命的行为,钟离榕很生气,她气的都不想理子桑玉歌了,但还是忍不住心软。

    子桑玉歌此时说不出话,只能歉疚的看着钟离榕,眼中含泪。

    钟离榕又说:“国丧结束后,锦儿和杨渊将军将在长安办婚事,在这之前你好好养着,等到婚事结束你再走吧。你父亲体内的蛊毒如今已经爆发,那是亡母下的毒,所以我不会为他解毒,他也就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不……”子桑玉歌摇摇头,他强忍着剧痛,沙哑着嗓子说道:“喜事我、不配,我们、会、尽快、离开。”

    虽然生子桑玉歌的气,可是钟离榕在听到他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离开长安后打算去哪里?”

    “深山。”

    子桑家的人来接子桑玉歌离开的时候,钟离榕忽然想到,之前子桑玉歌和她说过自己的愿望。

    那时候的子桑玉歌意气风发,他看着明媚的天际,眼中闪耀着光芒的说道:“若是有一日我能够放下长安的一切,我一定要找一处没有人可以寻到的地方,带着我爱的人一起生活在那里,永远不再理会这些俗事。”

    钟离榕看着越来越远的子桑玉歌,她知道这大概是他们两个的最后一面了。

    看着他的身影,钟离榕低声喃喃:“这样也好,带着你父亲一起,也算是完成了你的心愿,祝你往后的日子里可以过得自由,无拘无束,无甚烦忧。再见了,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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