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朝来阁曾经改过很多名字,但是这云生殿是这朝来阁建造伊始的名字。这一点是五年前才由我师兄他们那个考古团队考证出来的事实。还有这鹿骑山和狮吼弄,指的是同一个地方。那天和你们通过电话之后,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赵玉唯陷入回忆之中,靠在太师椅上,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空洞。

    “那个时候我跟着师父在深山里修行,偶然间认识了附近山村里的一个女孩,不过我当时心里总是想着,这女孩一看便不是村里的姑娘。她皮肤白嫩,显然是很少经过风吹日晒。尽管穿着俭朴的衣服,但是不怎么会做农活,然而在山中生活的常识比一般人丰富。她总是来找我玩,对我画画很感兴趣。师父一直知道她的存在,没说什么,只是偶然一天见到她之后,立马性情大变,叫我不要靠近她。那女孩第二天就来和我说,她要走了,但是想留下点东西当念想,所以要求我画了这幅画。她说要记住这一番情谊,将来某一天,她还会来找我。”

    “画上这字的意思我当时还问她了,她好像是说,那是她应该记住的事情。”赵玉唯仿佛梦中初醒,突然坐起来看着桌上那字,“这几句话的意思很明了。拜鹊桥,意思就是两人结婚了,不过不被认可,他们是私定终身才会在晚上对着星河完成夫妻之礼。第二句,应该是说那丈夫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两个人分道扬镳了,但妻子还挂念着他。第三句,鹿骑山神的恩惠没能庇佑到你,第四句是说,妻子本该死在这地方,但是这位妻子并没有死。”

    “老师,这些字面的意思我们也能猜出来,我们想知道的是写这些句子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听您刚才那些话,当时写它的女孩子年龄应该不大吧?怎么会想到写这些情情爱爱、生死离别的话?还有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写一个云生殿又写一个朝来阁?当时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叫云生殿,十年后会改名叫朝来阁?”

    “你先别急。”赵玉唯此刻像个动作不大利索的老先生,扶着眼镜在纸上细细地看,解释说,“当时我没有过分在意她,也没有在意她为什么会写这几句话。现在去想当时的情景,记忆已经模糊了,若是再要细说,恐怕都是虚构了。我所能保证真实的信息只有这些,还有,我认为你们还是不要去碰这些东西,或许是鬼怪也不一定。师父总说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讲不明白,说出去也没人信的,自己知道便好。”

    明严长大了嘴巴,和惠子逢相顾而视。两人没想到鬼怪之说会从赵先生的口中说出来。不过这也见怪不怪了。很多求取功名利禄的人都信这一套。他们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老师熟悉那种文字吗?”

    “她应该教过我的。”说着,提笔写下原本画上的那两句古字,“她教过我很多这种字,我专门整理了一本字典,现在很多字是想不起来了,但是这几句印象特别深刻,这个我绝对不会弄错。这就是那女孩存在过的证据。”

    关于女孩会来找他的事情,赵玉唯隐瞒下来。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前些天想起这事我故地重游了一趟,没有打听到有关她的事情,好像从来不存在似的,我也觉得苦恼。”

    谈论的话题到此草草结束,告别了赵先生,助理送两人离开。惠子逢在思考赵玉唯今天所说的故事,不得不承认,那不是他想听到的真相。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或许真的是一种病,于是开始头疼。

    明严在后面没察觉到惠子逢的痛楚,絮絮叨叨道,“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宝物呢?一个听起来没头没脑的故事,我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真无聊啊!老慧,你是不是也很失望,竟然是个不能再俗套的爱情故事……根本算不上什么爱情故事……纯粹耽误时间嘛这不是?”

    到了门口,明严向助理道谢和告别,却被助理挽留。

    “还有什么事吗?”明严洗耳恭听,态度认真而恭敬,甚至过了头,生怕对方感受不到。

    “我想提醒你们一下,赵先生刚才所讲的往事大部分是经过后来合理化的,和最初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和你们通过电话之后,他的睡眠一直不好,精神恍惚,在本子上记了许多记忆碎片,我猜都是做梦梦见的,所以变成了你们今天所听到的往事。而且,那首诗实际上来自于一本小说,我很久以前看到过,想不起来到底是那本书了。你们可以去找找。”

    明严扭头看向惠子逢。

    “我知道了,谢谢。”惠子逢机械的回应。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明严紧追上惠子逢的脚步。

    “我没有办法相信他说的话。”惠子逢说。

    明严看着惠子逢,觉得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认定的答案。她问:“你指的是那宋助理的话,还是赵玉唯老师?”

    “赵玉唯老师。”惠子逢连一个字也吝啬多说。“他说自己绝对不会写错,但是那两句诗里面写错了三个字。”

    “你看出来了?”明严不禁一阵钦佩,那些古文字她看了那么多遍还是一个字也没记住,惠子逢竟然都能分辨出错误之处了。惠子逢拿出以前拍的照片细细为她说明错误之处,明严点头称是。她也没能记住赵先生的字长什么样子,不过她当然选择相信惠子逢。只是她还有疑问,“就凭这个你选择怀疑他的所有话吗?人的记忆难免会出现偏差的嘛,再说了赵老师人家没有必要编一个故事来骗咱们吧?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他和那女孩年轻时候的事情也没有多大帮助,又没说那女孩到底是谁,无名无姓。”

    “他说话时一直是不确定的语气,我觉得就像他助理说的,是无意识的人为编造出来的一段往事。你看见他桌子上放了氨磺必利吗?那是治疗精神混乱的药物,我没办法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惠子逢说。那神态像是心中已经有了其他主意。

    “就算是事实,那也没有什么用处。”明严叹气,“你说那几句诗是不是那小女孩故意卖弄文才写着玩的?写的也不好啊!不过就是那些地名有点猫腻。”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惠子逢还要继续追寻答案。

    “对了,水西是得了什么病?严重吗?”惠子逢神情淡淡的问,更多的是出于客气礼貌。

    谁家好朋友做成这样啊?

    明严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好好回答了。因为她算是有点了解这两人相处的模式,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一个外人干嘛多管闲事呢?

    “不知道什么病,就是前几天突然间就起不来床了,看着很虚弱的样子,让去医院也不去,请医生到家里来也不同意,真怕他在我店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还要我负责任,真倒霉。你要不去劝劝他吧?”

    惠子逢沉思,最后说,“那好吧,我去看看他。”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推掉了本来要做的学校工作,又向他的上司请了假。

    明严有些好奇,“你干嘛要送外卖呢?你也不像是钱不够花的人呢!”

    “寻找灵感。”

    有点道理。明严开车,惠子逢坐在后座单手支着脑袋,看窗外风景。她看起来是这位大少爷的司机吗?明严不悦,但也容忍了。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前方堵车,似乎是出了什么事。车内静默。明严也不说话,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左侧街道旁是一排欧式大理石建筑,门前多是拿着手机拍照的年轻人。那个穿着明严熟悉的衣服的女孩子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明严的视野之中。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被她吸引,有的人只是看着,不懂那个女孩为什么穿着破烂的衣服光脚走在如此繁华的街上,看样子又不像是流浪许久的,也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有几个人就比较无礼了,拿着手机对着女孩的脸一直追着拍摄,慢慢的更加过分,将镜头转移到下方,拍她的胸,露出的腰和腿。

    “你看你看!”明严激动,以为惠子逢没有注意到,回头看见他的目光也在那女孩身上。她又体会到了惠子逢的冷漠处世态度,一腔不满。就算不是因为她看不过去,也为了让惠子逢难堪,今天这事明严也插手定了。

    明严浑身充满了愤怒的力量,下车,摔车门,惠子逢在车内受到了力的冲击,满脸不解。摔车门的声音还没从她的耳朵里褪去,就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声。明严转身看去,只望见一群人围了起来,似乎有个人躺在地上,正在直播的手机还在不断地刷着弹幕。

    “发生什么事了?”明严来不及凑过去,拉住刚从那地方绕过来的两个女孩打听。

    “下流男对着人家女生直播,被一脚踢爆了鼻子。”

    “真是罪有应得。”

    “什么啊?我猜到最后那女生还要给人赔钱。”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讨论着这件事急匆匆跑走了。明严快步跑过去,那女孩正要逃离现场。男人躺在地上捂着鼻子打滚,嘴里叫唤着,“杀人了,杀人了!”

    明严抓住了女孩的胳膊,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他们兴许是在奇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的美貌女孩干嘛要为虎作伥,是那男主播的女朋友吗?看起来一点也不相配啊?

    女孩平静的回头,一双冒着凌厉凶光的眼睛盯着明严。

    “别紧张,我是想问问你这身衣服是哪里买的?”女孩身上的裙子明显是被水西拿走的那一套,由她亲手设计、缝制,独一无二。为什么会出现被这女孩穿在身上?难道她是水西的什么人吗?又怎么以这副样子出现在街上?水西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别人送的。”

    女孩的眼神柔和了些,试着挣脱手臂,明严放开了她。

    “等等!”明严挽留,“或许我认识你的朋友,他叫水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他?”

    女孩的目光告诉明严她对水西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她还是礼貌的道谢,微微俯首,跑着离开,伤了脚也没有多停歇几秒,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明严回到车上,堵着的路口逐渐通畅。她不计前嫌的和惠子逢讨论起刚才发生的那件事来,只听惠子逢说,“世上的人都过得苦,没有办法拯救每一个人的,各有各的命。”

    一个急刹车,惠子逢险些撞上前座,这便是明严对他这话的回应。

    到了“山有扶苏”店门口,刚停了车,便见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男人从房间里鬼哭狼嚎的跑出来,骑上摩托如一阵风从明严的车旁驶过。明严不知所以,站在车边向那男人打电话,正好对方先打了过来。

    “师傅你怎么了?撞鬼了吗?”明严心情不是很好。

    “就是撞鬼了!”电话那头的人吼得声嘶力竭,明严这边能听见来自那人和电话里的双重声音。“你这单我不接了!打死也不接……”

    “嘭”地一声,明严抬头一看,那辆开着大灯的摩托车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上,人仰车翻。

    “哎,师傅,等等我帮你叫救护车。”明严叹口气,对惠子逢解释,“这是我请来照顾水西的人,真麻烦。”

    处理完车祸的事情,明严和惠子逢推开了店铺大门,光线昏暗,大厅之内过于空旷,一眼便落在了楼梯上。目光一触碰到那个位置,明严就惊叫出声。惠子逢探头看了几眼,若无其事的告诉明严,“没事,那是水西,不是鬼。”

    分明就是水鬼!是蛇妖!水西身高接近一米九,又十分的瘦,平时气色好些,那是一整个风度翩翩、洒脱少年气质。如今他已经病了好几天,皮肤越发的苍白,眼窝深陷,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无神的双目如同深渊。他又穿一身白,裸露在外的手和脚骨节分明,乍一看很容易被当成纯粹的骨头。

    “你是疯了吗?”明严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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