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一切都好,我干活也干得很卖力,除了那两个语言不通的越南小伙子外我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那对夫妇自己开火,而老板娘的山东菜不太合我口味,因此我常常过去蹭饭。

    那对夫妇的东西比我的多很多,屋子也要乱很多,进门的一侧是刚从树上摘来的芒果,大大小小的芒果和土豆白菜堆了一地,然后是电饭煲,电饭煲旁边立着一袋大米,紧接着是一台二十一英寸的老式电视机,完了是几双散乱的鞋和靠墙占了大约三分之一面积的床,床不大,两个人挤挤刚好,我此番描述后读者对房子的大小应该有了些概念,加上窗台前摆放炊具的桌子后这间屋子就没什么空间了,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我都嫌挤,恰恰也是这间屋子,成了后来我所有恐惧的来源。

    老板待我算不得好,但也不差。他每个月给我的工资是两千,给那两个越南的小伙子八百,那对夫妇则要高一些,女的一天一百,男的一天一百四,我每天早上八点和下午四点各出去一趟,把人家预订的煤送到就行。这对我来说很是轻松,我只需要在老板把车停下的时候往上或是往下搬东西就可以了,我干的是力气活,但饭菜经常不够吃。

    我不愿意把别人想得太坏,但在我看来所有人也都有私心,老板娘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大方,老板也不总是人前那副和蔼的模样。我有几次见到老板娘把炒好的菜放进橱柜里,等我和那两个越南人吃完走后他们拿出来再接着吃,不过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只希望他们的电饭煲里能多煮点饭,而不是每天让我吃得半饱不饱还要撸起袖子干活。而老板总是和那对夫妇说我干活偷懒,说那两越南伙子吃得多。

    那样的日子我过了差不多三年,平时就是上班睡觉,偶尔到煤棚里和越南伙子看电视,他们看的是中文版的喜羊羊与灰太狼,虽然语言不通,但不影响他们边看边笑,他们比我小很多,大的十六岁,小的那个只有十四岁,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从河里挑出水来,然后按一定比例用水将煤渣和泥土和起来,就跟我在建筑工地拌砂浆差不多。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感叹去同情别人,我只想着攒够钱娶个媳妇儿然后租地种香蕉。香蕉会涨价的,我比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这两年来也确实长到了两块五一公斤,本钱基本够了,甚至还可以赚上一点。

    可以时代的浪潮总不会按我预料的方向走,市场叶不会一成不变,需求和供给总是影响着价格,到了2014年的时候城里的住户和饭店已经多数都用天然气或者是电,蜂窝煤的需求量已经逐渐减少,余老板的煤厂入不敷出快经营不下去了。终于,在15年的夏天,余老板给包括我在内的五个小工都结清了工资宣布散伙。

    余老板和他老婆回山东去了,因着他们的房租还没到期也由得我们住,而那两个越南伙子早就拿了钱后走得影都没了,只剩得我和那对夫妇。

    “哥,我们把后面的地盘下来种香蕉吧?”我想找个人一起种香蕉,我对后面那片香蕉地觊觎很久了。

    那对夫妇是来自隔壁县的小山村,男的是壮族女的是苗族,他们说起民族话来像唱戏一样我一句都听不懂,但这不妨碍我实施我的计划。这三年多的时间我几乎不花什么钱,但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只够我租地和买苗,而我也希望有人做伴,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们没有种过香蕉!”男人很坦诚,他姓龙,额头不高,浓眉压眼,印堂发黑且过于狭窄,他喜欢穿背心,而且常年都是一副喝醉酒的模样,我平时也只是叫他哥,不带姓。

    “我家以前就是种香蕉的。”我说。其实我也只是会锄地会套蕉,就连去哪里买苗子要施什么肥我都不太清楚,但我的语气必须让他们信服,最好是连我自己也能深信不疑。但事情的进展没有我想象中那般顺利,原因是那女的想回家去了,她觉得回家种地虽然累点但能照顾老人和孩子,但男人心有不甘,两人大吵一架后女人走了,男人则留了下来。

    盘地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房前和房后的一整片地都是同一家人的,我们从余老板那里拿到的年迈房主的信息顺利连地也一起租了下来。

    那片香蕉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管理了,听说之前租下那片土地的是一对夫妇,后来不知怎么就没干了,余老板接手房屋的时候他们的租期还没到,但人早就不见了踪影,还有谣言说他们把夭折的女儿丢在了蕉林里,从那以后那片蕉林就不大太平。

    当时的我并不关心在那片土地上发生过什么,我只关心我的香蕉林什么时候才能整理出来,所以盘下地的第一天我和龙哥就去地里转了一圈。那片废弃的香蕉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糟糕,而且野蛮生长的蕉林也不是一无是处,树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蕉苗替我们省了很大一笔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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