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听管事说你给顾客下毒还要报官,你可知笑葶坊最忌讳见官。”

    姬善本就气愤季崤刹对她的态度,见虞伽不开口,便把气撒到了她身上,她拿起季崤刹还剩半杯酒的杯盏狠厉摔到虞伽头上道:“说话,哑巴了不成。”

    “回公主,她听不见。”管事只得忍着害怕开口。

    因季崤刹的离去,姬善再也控制不住愤怒,患得患失的害怕侵蚀了她的头脑,此时看她的侍女和管事害怕齐齐跪了一地,她才回神。

    挥手示意侍女都退下后,姬善对着虞伽道:“抬起头来。”

    虞伽不敢抬头,她就是她,样貌和之前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胎记,她怕公主认出她。

    好不容易又能活着,她不想在丢了这条命,但没有办法,不抬头也会死。

    虞伽缓缓抬头,不敢直视姬善。

    姬善沉吟片刻道:“真是丑陋,脸上怎会有胎记,可惜了。”

    “你私自报官,笑葶坊的口碑被你一人带坏,你要负责。”

    虞伽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姬善道:“拉下去打五十板。”

    “公主,您不能私自对我用刑,这不合律法。”

    虞伽手语着急比划着,姬善看不懂,更加觉得她被冒犯了,指挥侍女道;“还不拉下去。”

    啪啪啪,院外皮肉破裂的声响此起彼伏,虞伽痛的一声不吭,她恨透了姬善,她狠透了权利的威慑,她好恨啊。

    虞伽在晕倒前,被丢出了公主府,她不懂姬善把她叫来不分青红皂白打她一顿的意义何在,还不等她想清楚,她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还未来得及观察周遭环境,身体的战栗使她低头看向身着那酡颜布衣的自己。

    冷,好冷,晕倒前还完整的衣裙,此刻却堪堪只遮住了胸脯□□,而那美人肩,玉腿酥腰未着寸缕,嗓子更是哑痛。

    “醒了。”

    虞伽猛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因迷惘她并未开口回答。

    对面明显为女子,她身处黑暗,看不清面孔,只是虞伽还是察觉到有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阴冷黏腻,她努力压制住害怕,开始观察四周。

    她身处像是私宅地牢?脚下流淌着浑浊的血水,身后是各种刑剧,而她则躺在木头制作的椅子上,虞伽闭眼细听,那视线的主人是“犬?”

    虞伽大骇,听声估计六只犬?

    “噗,再乱看,眼睛给你剜了,”是另一个女声,站在那名娘子身旁,似是她的侍女。

    “可否告知于我,为何抓我绑我。”虞伽用手比划着。

    没人看懂,黑暗里的女子似是也很诧异,便开口:“你不是虞伽?”

    甜腻,这是她对那名娘子声音的第一印象,酥麻甜腻的声韵,酥人骨头,片刻后又觉得似曾相识。

    “回神,问你话了,再不说,你不会想知你的下场。”侍女试图恐吓她。

    “我不是。”虞伽必须不承认。

    “去。”娘子抬手打断了她的侍女想要再问话的神情,侍女立即领会。

    虞伽眼睁睁看着侍女走向了她,荧光绵绵一点,倒是能让她看到侍女的面孔,黑,全身都是黑的,衣黑人黑,原来是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婆子掠过她,行止她身后,嘎嘣,是木机关开启的响动,接着那六头犬呲着獠牙冲虞伽而来。

    六头棕鬃毛大犬,黄牙黑眸,有的獠牙上甚至有血滴落,就在虞伽觉得她又要命付黄泉时,一声笛箫,本该撕咬虞伽的畜生们却立马安静了下来,围绕虞伽打转。

    如若不是虞伽有些准备,此刻,怕是早已吓到尿裤子。

    “你们到底何意。”虞伽不知一天之内她惹了何人,先是挨了板子,现在又要被这样对待。

    黑暗中的娘子走了出来,她似是很有兴趣,便是那魁梧大汉看到六畜都会害怕到下跪求饶,而这个自称不是虞伽,艳丽夺目如妖的女子却不为所动。

    庄氏,竟然是庄氏!

    虞伽是真的讶异,哼唧出声,她忘了她不能说话,怎么会是庄氏,季崤刹的妾怎会出现在地牢。

    庄氏本要享受不说实话之人被六畜一口口撕咬分解的过程,此刻,却发现了更有乐趣的事。

    虞伽媚眼瞪圆惊讶的看向她走来的庄氏,她听到:“你真的不是虞伽,你长得实在是太像她了,只不过她没有你这个丑陋的胎记,她很美,但她死了。”

    “哈哈哈,她活该,你可知,我在知晓她死在我母亲手里时的痛快。”

    庄氏变得有些疯癫,浑身散发出浓郁的阴沉气息。

    虞伽双眼红光闪烁,她想问;为何这般对她,难道又是因为季崤刹?

    庄氏似是看透了她所想,愤懑看向虞伽又道:“我母亲是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妹妹泰合公主,她至高无上,她对我极好,只是她为何要抢夺我的夫君,还把我藏在这里,要知晓会是这般情形,我不会认她,在她来认我时,我就不该随她离去,我恨她,别以为我不知晓她是为了接近我的夫君,我恨她。”

    庄氏怎么会是泰合公主的女儿,在庄氏前言不搭后语的忿声中虞伽知晓了她的死因。

    庄氏爱慕季崤刹,公主知晓女儿心意便杀了她,而公主本人却又爱上了季崤刹,所以把庄氏藏在这里。

    虞伽感到深深的荒诞。

    庄氏倏地掐住虞伽的脖子,用力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虞伽,你像她,你就要死。”

    虞伽手脚被绑住,剧烈挣扎让她手腕脚腕丝丝冒出血珠,窒息感又袭来,她感觉她又要死了,虞伽狠透了这种感觉,她张嘴咬向庄氏脖颈,很快庄氏脖颈流出血水,那名婆子见状掏出匕首刺向虞伽。

    虞伽虚无缥缈的眼神盯在一处,千钧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有人闯了进来,大声呵斥:“住手。”

    但还是迟了一步,虞伽肩膀血流不止,晕倒前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日船板上落下的晚霞,光芒灼眼。

    地牢瓦片朽叶上倚着两只狸猫,昼夜更替,寒风袭门,它们不理,恬静而栖。

    急促跑来的季崤刹忍着杀意,踢开呆傻的庄氏,双手抱住虞伽快要倒下的腰腹。

    刺骨心痛强烈滲入内里使季崤刹戾气横生,眉宇怒光叠加,不等又一轮发作庄氏,虞伽痛苦睁眸,看向季崤刹。

    蜡烛焚烧,霹雳震响,两年前还是恩爱夫妻的两人,此时相聚却无言。

    “呜呜呜。”虞伽不能说话,只能哼唧表示放开她。

    季崤刹随意扯下狐皮外衫,裹住虞伽颤抖着双手道:“别说话,我来了,我来了。”

    虞伽捏着手骨太穴,咳出鲜血露出巨大迷惘,意思是:“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季崤刹感觉快要窒息,他看着虞伽的眉眼,又流离到她突兀的红色胎记上,声音不稳仿佛被烫到,移开目光说:“我带你就医。”

    季崤刹死死抱住她,冲向外面,对着侍卫说:“先剁了庄氏的双手,带走她。”

    语毕抬起头来,眼眸中的阴郁却不见消散。

    “你是谁。”虞伽就要恶心他,用口型问他。

    季崤刹还以为她是疼痛才用口型问他,奇怪的是他竟然看懂了。

    “不要说话,小心伤口。”

    “男女授受不亲。”虞伽又张口。

    “嗯。”他胡乱应着,可能都未看清她说了什么。

    廊外,公主姬善踌躇不安,理性她要忍住怒火,感性却迷惘心头难散之,那个贱人是谁,为何季郎那般重视她。

    姬善挡在季崤刹身前问:“你要带我女儿去哪?”

    姬善心慌,她不明白庄氏是怎么逃出去的,为什么绑走季崤刹怀里的贱人后又回去地牢,还招来了季崤刹。

    季崤刹无视姬善,只留下:“庄氏还是我的妾,我有权利带走她,哪怕你是公主。”

    他语毕便紧搂抱着虞伽出了公主府,打马急行离去,没有看姬善一眼。

    金乌西沉、季府前厅内,虞伽被平缓放置在软塌上,女郎中半跪在塌前,撕开虞伽衣领,为虞伽止血后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的季崤刹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他身姿颀长,悠闲悠哉,浑身透露的只有高贵颓然之态。

    女郎中禀报虞伽无大碍,但伤口愈合还需要静养几月有余。

    屋内,虞伽因为疼痛并没有睡着,她在思考怎么才能离去,观季崤刹的模样怕是会认出她,她不想在与他纠葛起来,知晓了凶手她便有了动力,她要竭尽全力爬上去杀了泰合公主。

    季崤刹就是在此刻悄然走进的,他无声无息坐在塌前,一言不发,深沉长久的注视着她,就在虞伽想要翻身避开灼灼目光时,她听到:“你是她对吧。”

    虞伽睁开双眼,漏出迷惘忍痛抬手比划:“郎君,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季崤刹骤然瞳孔涣散,“你是哑女?”

    虞伽要怎么形容呢,这时候的他,看到她是哑巴后仿佛被雷劈中,久久不语,像是失了魂魄。

    虞伽想笑,他在做什么,她成了这般模样,就是败他所赐,虽然直接凶手不是他,但也有他的缘故,躲不掉的。

    她真的恶心他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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