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严启垣请旨回京?”

    因走山路而弄脏的衣衫早已被丫鬟拿了下去,李瑾宛被青媱伺候着换上了寝衣,向着身旁的碧云再三确认着。

    “今日才收到的消息,说是回京养伤。但奴婢猜测怕是为了严皓思而返。”

    李瑾宛吐了口气,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他的事不用太着急,毕竟没个一两月的,他是到不了京城的。”

    她正低头沉思着,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响。碧云忙着走了过去,拿着一封信又返还而来。

    “是谁送来的?” 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谁,说是这封信被钉在了府门上。”

    李瑾宛接过一看,一张薄薄的淡黄信纸上一片空白,她翻了个面,最终在左下角处看到了两个字——“刘川”

    “碧云。” 她唇角一勾,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笑意,“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初冬的天气算不得上太过寒凉,薄薄一轮白日悬在空中,洒下银箔般稀疏的日光。

    已过午后,前厅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哭声不绝,李瑾宛为了寻个清净,好思索着手里头的事务。

    这才慢悠悠地来到后院,隔着几株盆栽松树,远远地便瞧见了自己那位堂兄,一手抓着书,一手又捏着石子,站在那池塘边上,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念叨着古文,石子又不住地往那水里扔去。

    大伯那位缠绵病榻的妾室,终是在前几日咽了气,那这让大伯母期待已久的葬礼便是在今日举行。

    随着水花叮咚一响,手中最后一粒石子也归入了池底,可那磨人的古文却依旧只记得住两三句。

    李卓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股气从心口涌出,他挥着胳膊,正要把这本书扔进池塘时,手掌心却倏地一空,他转过身来,只见李瑾宛翻动着书本,噙着笑,问他道:“堂兄这是在做些什么?”

    “唉!” 李卓炎重重叹了口气,抽回她手里的书,无奈地回道:“你大伯母啊让我抓紧时间,认真读书,准备好明年科举。我本来啊还在那和几位窗友闲聊,就她生生塞了本书,把我硬拉到这儿后院来了。”

    “还以为大伯母今日格外繁忙,对堂兄你是无暇顾及。结果这般看来,还是堂兄你在她心底的分量更为重要啊。” 李瑾宛打趣着他,惹得身后的丫鬟们垂头轻笑。

    李卓炎也被她说得发笑,他将书本夹在腋下,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没继承到祖父那个聪明的脑袋啊。次次都参加,次次都落榜。我啊,是真没这条命啊。”

    “堂兄不要灰心,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这振兴李氏家族的担子可就压在你的肩上了啊。”

    “要是真只能靠我了,那咱们李家怕是马上就得废了!不过……” 李卓炎摸了摸下巴,仰着头想了又想,“瑾宛啊,你说,文这条路我走不通,我走武这条路你看怎么样?”

    “堂兄,咱们李家向来只有从文的道理,你若是…” 她突然一顿,眼眸里闪过一抹亮光,一个主意蓦地浮上心头。

    李瑾宛抬起头来,直直地盯向了他,沉沉问道: “堂兄,当真打定了主意?”

    “要是没有母亲阻拦,说不定我早就弃文参军,骑乘骏马,纵横一方!”

    她黑沉沉的眼眸骨碌一转,幽幽回道:“堂兄既有此番志向,瑾宛自然要助一臂之力。不过此事着急不得,咱们得好好想想。”

    见她这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李卓炎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就别白费劲儿了,我还是读我的书,免得又被唠叨的睡不到个好觉了。”

    李卓炎说完,便拿着书本,背负着手,又晃了晃头,慢悠悠地朝着另一边走去。李瑾宛紧盯着他的背影,那个主意在心底里反复思量,逐渐有了个雏形。

    明晃晃的日头立在空中,倾洒而下的热气始终挥散不了山间冷气,何皆卿坐在马车里,这山路陡峭,马车颠簸,一荡一晃,惹得人头晕不已。

    她撑着脑袋,在心里叹气。

    也不知道自己婆婆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这鸣头山上的寺庙里住着一位能人异士,能够治好这世上各种稀奇古怪之症。所以他们这才一大家子,乘着三辆马车,就往那人住所前去。

    鸣头山上的这座寺庙居于山顶,外表简朴僻陋,内里更是朴素狭小,何皆卿瞧着这里环境,心中已对这位能人异士生出了些怀疑。

    可国公夫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才刚一下马车,就慌慌忙忙让主持领着,又吩咐着家仆,将马车里昏迷不醒的两人,就往那人的房间抬去。

    看着马车里的人被抬了下去,何皆卿赶忙走开了一些,握着手绢轻捂着鼻子,斜着眼睛就往那边瞧去。

    紫黑色的痘疹已爬满了他们全身,密密麻麻覆盖着整个脸庞脖子,乍一看就像是长着一层颗粒状的蜥蜴皮,只瞧上一眼,就让人恶心不已。

    她走在最后面,看着婆婆与传闻中的那人相互交谈。

    只见那人头上脸上都裹着一圈白布,虽说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从身形体态,还有那略微露出的灰白头发,都能推测出他是一位老年人,只是…这身打扮还真不像是个中原人。

    安国公和世子都被仆人抬进了房内,只见那人将门“啪”的一关,所有人都只能在屋外等待。

    香炉里烟雾缭绕,李瑾宛跪在蒲团上,对着身前佛龛里的玉白观音拜了一拜,就听见身后的碧云小声说道:“夫人,他们已经进屋了。”

    李瑾宛睁开眼眸,被青媱搀着站起了身,两个小丫鬟打开了房间一角的立柜,取下了立柜后虚掩着的木板,映入眼帘的不是一面光秃秃的灰墙,而是另两扇细长的柜门。

    凭着这两个立柜,李瑾宛轻松地进入到了隔壁房间。

    用冰砖制成的两块冰床,放在了那间屋子中央,上面躺着的人正是安国公和世子。一边的刘川已卸下了古怪装扮,稍稍朝她瞥了一眼,又继续煮汤熬药。

    李瑾宛的目光在那两块冰床上一阵停留,她突然想起了荧奚当时窝在枝杈间,躺在夜雪中的场景。

    老迈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心头的思绪。“等这药熬好了,给他们灌进去,就能解了这毒。”

    李瑾宛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了那两人身上,紫黑色的皮肤格外显眼,她冷冷回道:“都成这副样子了,仅靠一副药,就真能治好?”

    “要是再晚上几天,就算是治好了,也活不过几天了。”

    “我倒是不关心世子能活得上几天,但安国公你必须得给我治好了。”

    刘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斜着眼睛瞧了她一眼,“安国公?他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李瑾宛面色一冷,语气更是严肃冷淡了几分,“你的事我不插手,我的事你也别打探。咱们相互帮衬,还是体恤些彼此为好。”

    刘川认同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回道:“也对,老夫只想为小女报仇,其他的也不想多管。”

    “行了,你把握好时间,尽快带着世子离开,其余的我自会处理。”

    她话一落下,冰冷的目光又在那两人身上转悠了几圈。

    在刚一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她没瞧见的是,瘫在冰床上的那只干瘪枯瘦的手,指尖在空中轻颤了两下,又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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