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见是凌家女,忙停下手中所有活计,价也不谈了,衣裳也不做了,铁也不打了,赶着凑热闹呢!

    这可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奇观!

    陆舒客回头,便见那凌云木深情款款的瞧着他,颜若渥丹,眸含秋水,唇珠肥润好似那饱满的荔枝,步步生莲。

    他愣了一愣,险些认不出来她。明明衣着打扮未曾有丝毫变化,可那周身气质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赵页劝他离开,莫要节外生枝,然陆舒客却来了兴致,眸中满是戏谑,指尖折扇微拢,笑眼望着那身轻如燕步履轻盈的女子。

    赵页叹了一口气,陆家诸位公子,只他胆子最小,却最是顽劣。

    待走近了,凌云木瞧见他那揶揄的神气便气不打一处来,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也得上。

    待要出声,却被他抢先一步:“凌姑娘唤本官如此亲昵,本官与姑娘却是不熟。”他温温一笑,却是疏离有序。

    凌云木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火,吞下腹中之言,再睁开眼来,旁若无人一般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众人只道凌家女是个活阎王,却不想竟有如此小女儿态的一幕,一传二二传三,倒有那多事的已下笔写了凌家女与陆大人之间的风流韵事了。

    “阿舒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吗?”她泪雨如珠,哭得人心头一紧。

    “三年前我去京都,遇上了你,你我一见钟情,常在一处作伴,你我吟诗作画,树下饮酒,好不恩爱!”

    “后父亲唤我回崖州,你亲自与我说要我等你,我等了你整整三年……可是现在呢!哈哈哈哈哈!”她大笑几声,声音苍凉,似那枯树的哀鸣。

    “谁能料到你我初次相见,竟是在府衙大堂之上,你神色冰冷,眼神陌生,待我如那陌路人。”

    “我好言好语求你好好看看我,换来的却是你将我凌家家将尽数纳入狱中,却说饥荒之时,那凌家家将出了多少力气?!”她气得胸腔起伏不定,字字珠玑。

    此言一出,饶是不站在凌云木这一旁之人,无可奈何也站在了她的身后。

    陆舒客虎躯一震,若非他是那局中人,险些要被她给骗了。

    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众人沸腾起来,个个屏气凝神,灼灼目光望向那二人,不愧是活阎王,就该这般训斥这负心汉!

    又道这感情不饶人,活阎王亦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陆舒客笑了笑,意味深长,却是转身即逝,凌云木眨了眨眼,竟以为是幻觉。

    只见他换上了一副伤心面孔:“阿云,你欲杀我,只管动手便是。”

    “既是你之愿,我怎能阻拦?”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至她眼前,递了把匕首给她,她隐约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了。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僵持不下,众人只听得凌云木之啜泣声,似是那杜鹃啼血哀戚,众人无不动容:“到现在你还以为我要害你吗……”她摇着头,眼眶含泪,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为以假乱真体现真情实感,她甚至将匕首落地了,发出铿锵之音。

    “我只是爱你……你是官,我是民,你我本不相配……既然如此,你当年何必来招惹我?!”凌云木眼泪潸潸,正在绞尽脑汁思想接下来该说什么时,却见一道有力的手臂牢牢箍紧了她。

    她浑身一紧,下意识欲挣脱却听得一道温声细语,声线要比天上之白云还要软些,凌云木一愣,不敢相信这竟是她发出来的声音。

    只听他在耳边呢语,如情人之间的耳语,二人距离过分近了,凌云木不自觉间脸有些发红,却听他道:“凌姑娘可是想杀我?”

    “索性我也活腻了,你若想要,我便将这条命给你也无妨。”

    暧昧的热气在她耳根盘旋,好似一阵风绕进了她的心,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罕然木讷,一时语塞。

    “大人这番哄骗京都小娘子的招数用在我身上可是无用,大人还是莫要做那无用功。”她定了定心神。

    “哦?”陆舒客轻挑眉梢,语气戏谑,他模样生得好,此时褪去那故作深沉的模样,倒有些春日儒雅少年之感。

    “凌姑娘觉得我漂亮吗?”不待凌云木搭话,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挽上了她的腰部,环了一周,凌云木浑身一震,眸光陡然瞪大,二人眸光触碰,只一刹那便各自错开目光。

    只听陆舒客朗声,凌云木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微颤动:“诸位,实不相瞒,本官在三年前已与阿云私定终身,当日一别,本官将随身玄色玉佩赠予她,她日日随身携带足见她对本官之心意。”

    “而这把匕首……”他眸光微暗,俯身将那通体碧绿的匕首拾起,握于手中,似是忆起了往事,凌云木再见那匕首,只觉得十分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这把匕首,亦是当年阿云送我之物,亦不曾丢失。”

    凌云木吹了吹,心道此人不去说书倒是屈才了。

    此话一说,众人无不沸腾,恨不得让二人就地成婚,成了这一桩姻缘。

    赵页却是一时哑然,朝中贵女他哪个都看不上眼,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这么一个女子说出这般羞人的话来,虽知是假,却仍不免诧异。

    便是连凌云木也惊了不少,她可瞧不上他,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没少算计她!

    宴席将始,浮光却仍不见凌云木身影,一时之间心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忙派一人去一探究竟,来人却道二人在街上抱作一团,众人皆道喜称贺。又言赤阳,赤焰带一众家将在青石街埋伏,见机行事。

    浮光低头沉思,怕是在途中出了变故拖延时间,忙施展轻功于暗处赶至青云寺后院,那后院不知葬着多少人家的先祖,坟头草乱如麻。

    浮光不作他想,当即点火,顿时火势熊熊,蔓延迅疾,顿时烧成火一般的海来。

    青石街众人闻青云寺失火,忙奔走呼告前去灭火,一时之间青石街乱成一锅粥,哪里还顾得看戏?

    凌云木唇角微勾,轻易便挣脱了他的禁锢,赵页见状忙与她扭打起来,在暗处埋伏之巾帼将见状立即参与其中,浮光亦来至此地,将那二人皆以麻袋裹住,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些巾帼将因着昨日之缘故对他更是气愤,下手不觉间重了些,待他二人被打至半死不活之际,钱家侍卫方敢上前,凌家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却不知是谁随意随意补了一刀,那刀却是陆舒客送的匕首。

    陆舒客遭了暗害,宴席自是去不成,全身淤青自不必说,倒是那左腿大腿处被人狠狠刺了一刀,涓涓流血,大夫说须得卧床一月,平日不得动怒,不得做动作剧烈,不得操劳烦心,需得饮食清淡。

    凌云木回了家,火气尽消,日子惬意,自不必说,闲来无事,除去展卷读书,挥毫泼墨,书写手札,与浮光谈古论今,宴请家将吃庆功酒外,便去看望看望陆舒客,气上一气,也是一大喜事。

    “大人病可好些了?”又是一日,凌云木提着些补品来看他,她穿着打扮一如初见那般,倒不知她收纳了多少件一模一样的。

    陆舒客却是病恹恹躺在床上,只闻到那兰花香气,便知是她,欲呼喊衙役,却被一指柔柔印在唇上,涌到喉间的话语被迫吞下,他闭上眼眸,不去看她。

    “本姑娘可是饮水食饭都担忧着大人的病情呢,大人怎地对我爱答不理?”她眸光流转间,纤纤玉手自顾自沏了杯茶径直饮着。

    却是浓郁的薄荷香气,怪哉他身上一股子薄荷味道。

    陆舒客仍闭目养歇,凌云木却亦不恼,自顾自说着:“大人生得极美,不仅是京都女子口头中的红人,现而今亦是崖州女儿家的心头好呢。”

    自那日她澄清关系,声称自己对他已无感,不消半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陆大人一时名声大燥,成了当地红人。

    现今各大乡绅皆明里暗里欲将女儿嫁给她呢,又闻听她与陆舒客有这般往事,皆屁颠儿屁颠儿一大早送厚礼来呢,宝库都快容纳不下了。

    若不套出点儿什么来,还真是对不起他们的一番心意。

    “大人平日都做甚事,或许能交个朋友也说不定呢。”此话一出,莫说是陆舒客咯咯笑着险些岔了气,便是连当事人凌云木亦险些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憋得肺疼。

    且不说他二人如针尖对麦芒,便说他得以卧床修养一事亦是拜他所赐,本想将匕首还他,谁承想好巧不巧那刀好似长了翅膀似的不听使唤了。

    直直扎进他大腿深处,不过往好处想,他也不用受这案牍劳形之苦了。

    陆舒客双肘撑榻欲起身,凌云木见状善解人意的将他扶了起来,顺道摸了摸他的长发,软软的,一点都不硬,和家里小狸猫的毛发一样。

    嗯,她很喜欢。

    陆舒客脸色却是差到了极致,别开头连连咳嗽不止,凌云木欲上前替他顺顺背,还没碰到便见陆舒客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看,雪白肤色挂着一道漆黑秀眉,因着又急又怒之故眼尾处染上一抹桃花粉来,指甲亦是干净的淡桃花色,她不觉间看呆了。

    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冒出二人初见之时那一抹劲腰,不自觉舔了舔舌头,下一瞬猛地惊醒,又跟着干咳了几声:“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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