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童建舟第一次迟到,不过商方平不像第一次约见那样,把童建舟的迟到当做理所当然,他已经习惯童建舟准时来到月桂大道66号,他围着花园四处瞧瞧,记下需要修缮的地方,有时候他会自己弯下腰,拔掉几根杂草,时间一到,他就准备好茶水,坐在那两扇敞开的窗正对的几棵树下,那里摆了两张椅子,一张桌子。

    这次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童建舟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商方平坐在那里,一切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只有商方平自己知道,他现在焦躁不安,发生这样的事是不可原谅的。

    童建舟下了车之后,一路疾跑,对于她来讲,讲好了的事,她总是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失信,她一路飞奔进月桂大道66号,抱歉地笑了笑,对坐着的商方平说,“今天没赶上车,晚了。”

    商方平双目凝视童建舟,示意她先坐下,“你们老师拖堂了?”商方平问。

    “没有,就是错过了。”此时,童建舟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摇摇头。

    “那怎么会赶不上。”商方平的声音穿过那上下错动的喉头,透过空气,传到童建舟的耳朵里,童建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再次表示歉意,并且说,今天的工时少算半小时。

    “我缺那二百五十块钱?。”商方平掏出一张白卡,扔在桌子上,“听着,就坐在那儿,告诉我,为什么迟到了?”

    童建舟从没感受过商方平那么重的压迫感,她把他当做一个寂寞的中年人,或者一个保养得当的老头子,也许他把这种跟年轻人聊天的方式,视作一次返老还童,有时候,童建舟还有点同情商方平,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么一个地方,她心里很清楚,这份工作和陪小孩子做作业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一个半大不小的人,陪他聊聊天,比小孩子好伺候多了。

    不过,这次好像不一样。

    咖啡壶快要滚了,商方平把火关小,他看着水往上升,停了一会,他把火再开大,让水漫过圆丘,又快速地把火拧小,他慢慢地搅着咖啡,不再做声。

    童建舟察觉到空气中的窒息感,她看出商方平跟以往不同,四周静悄悄的,她拿起杯子,刚说了声商总,准备像往常一样倒两杯咖啡,商方平制止她,说道,“不要讲话,就坐着。”

    童建舟坐在商方平对面,商方平抬头看了看咖啡壶顶的滴水板,倒了两杯咖啡,他慢慢地喝了一口,眼睛没有看童建舟,“尝尝今天的咖啡。”

    童建舟不知道商方平发生了什么事,也慢慢地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商总,您煮咖啡的手艺越来越绝了。”

    “你的咖啡没放糖。”平时,童建舟喝咖啡必须放糖,有时候还要加牛奶,商方平总笑话她,不像一个真正喝咖啡的人。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童建舟不知商方平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以确定,肯定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她不便问,于是就顺着商方平的意思回复道。

    “感觉如何?”商方平问道。

    “有点苦,别有一番风味。”童建舟笑了笑,又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我今天很难过。”商方平突然笑了起来,“我问你一件事。”

    “商总,您说。”童建舟把咖啡杯放下,她实在受不了什么都不加的苦咖啡,像喝中药一样。

    “你来这里,只想到钱?”商方平的泪似乎要从眼里流下来,好像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童建舟慌了神,她可不想碰见一个成年人哭泣,尤其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起来还是功成名就的人,如果这变成现实,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幸好,就着那口咖啡,不管发生了什么,商方平都跟着那口咖啡一起,吞下了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他瞥了眼童建舟的咖啡杯,说道,“你的咖啡凉了。”

    “我不想再喝了。”童建舟一想到那咖啡的苦味就想吐。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商方平问。

    “哦,什么事?”童建舟问。

    “我结过两次婚,每次,我都尽量忍受一个女人的情绪,你知道女人是什么物种吗?”商方平突然厉声地说道。

    童建舟摇摇头,她暗自揣测,也许商方平的哪个前妻刚来找过他,“商总,我不清楚,一向都说男人和女人是两种形状,不过没有谁,日子也照样要过。”

    商方平微微一笑,情绪好像突然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瞬间,他恢复了往日的温顺,他伸手拍了拍童建舟的手,笑着说道,“抱歉,今天让你见笑了。”

    童建舟也笑了笑,表示她并不在意,接着,她提出要请一次假,说是要参加班级活动,商方平感叹,年轻人,是该多跟年轻人一起玩耍,整日跟个老头子,是没意思。

    童建舟见话题回到这里,她怕这样的话题免不了又引起商方平的感伤,她心里虽然很赞成,不过她想着她是在打工挣钱呢,不由得违心地顺着商方平的意思,转过话头,说什么心态年轻才是真的年轻。其实童建舟一点也不相信这样的话,身体衰老了,就跟一个机器陈旧了一样,心态再好,身体机能跟不上,也是白忙,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一是她自己本来年轻,对着一个老年人说这样的话,难免过于苛刻,二是,她始终牢记,自己是来挣钱的,必要的讨好业主,也是必需的,就是不清楚,业主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发疯,还甩了张白卡在桌子上,什么一切都是为了钱,童建舟想,当然一切都是为了钱,也就这些有钱人,也不知他们是自欺欺人,还是为了欺负穷人,总说除了钱,还有这个,那个的。

    这个,那个,他们的根源都是钱,这世界什么都要钱,不为了钱,难道为了爱。没有人会为爱发电,有钱人也一样,只是他们有条件,貌似真诚地说出那些虚伪,冠冕堂皇的话。

    童建舟这样想着,疑惑地离开月桂大道66号。

    她如约去参加班级活动,计钧唐料想她不认路,下了课就在那等她,童建舟要请他吃东西,计钧唐问平白无故为什么请他吃东西,童建舟说既然计钧唐帮了她,她不想占人便宜,她必定得回个礼,计钧唐说他没见过童建舟那样的女生,童建舟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活动现场。

    童建舟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计钧唐拉着他,跟着音乐乱晃,计钧唐笑话童建舟,真是没有一点乐感,童建舟对此有什么办法,童建舟天生五音不全,后天也没对此进行过修正,不过童建舟不在意,很多同学见到她参加活动,都表示很诧异,吃惊地和她打招呼,看起来,计钧唐在游戏中全胜了。

    童建舟问计钧唐,他赢了,奖励是什么,计钧唐卖了个关子,问她,想知道吗?童建舟摇摇头,计钧唐轻轻地环住她的腰,童建舟以一副毫不畏惧的眼神凝视计钧唐,探寻计钧唐的意思。

    两人拥吻在一起,周围发出阵阵闹腾、起哄声,年轻的心虽然带着几分玩笑,但也带着几分真诚,童建舟并不在意计钧唐的这个小把戏,她对计钧唐印象还不错,她也喜欢玩游戏,谁说游戏便是假的。

    从此,童建舟多了好些个朋友,确切来讲,他们都是计钧唐的朋友,计钧唐喜欢呼朋唤友的,童建舟说不上喜欢,反正是不排斥,再者,青春年少,本身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在一起就是快乐的。

    童建舟很忙,也很快乐,计钧唐好几次问她,她兼职的工作是什么,童建舟本想如实和计钧唐讨论讨论那个商方平,不过每次话到嘴边,都变成她在教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物理,每次这个时候,计钧唐都摸摸自己的下巴,说,这份工作确实很适合童建舟。

    童建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月桂大道66号好像自己的一个秘密,她能捕捉到脑袋中迅速闪过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好像警告她,那个地方不可对外提起,她也确实没对外说过。

    商方平突然来电话,不是在平时预定的时间,商方平说,我很期待明天你的到来,童建舟仿佛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和脸上不动声色的肌肉颤动,童建舟挂了电话,对计钧唐说,她明天临时要去补课,计钧唐本来计划好几个人一起去沿江骑行,听到童建舟临时有事,感到失望的同时不免对那份兼职的工作刨根问底。

    童建舟想起商方平的样子,商方平平素虽然一副温和的模样,但童建舟可以感觉到,商方平视野之内的一丝一毫,都必须在他的控制之内,潜意识中,童建舟觉得商方平是个危险人物,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危险从何而来。

    “你们先去,说是有个临时考试,重点突击几道题,不会待很久。”童建舟还是向计钧唐做了一番解释。

    计钧唐经历过不眠不休地题海大战,来到这个学校,很自然的,他可以理解那些对待每一次考试都格外认真的小孩,因为他以前就是那样一个人,童建舟的物理很好,虽然计钧唐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物理也是他们专业的重要基础课程之一,童建舟就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把那些题目解出来,想到这,计钧唐其实有丝丝酸涩,不过他不会明示,要不然,显得他太小气了。

    于是,计钧唐笑了笑,“他们真是找对人了,那明天我们在白鸽咀码头那等你,不急那一会。”

    正在这时,一对情侣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他们看见童建舟和计钧唐同时瞧着他们俩,女生霎那间满面通红,亲昵地说了一声人看着呢,男生笑了起来,朝童建舟和计钧唐大声地打了个招呼,童建舟偷偷地瞥了眼计钧唐,见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们俩人就这样什么也没说,在舞会上拥吻在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是吗,童建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两人没有正式就这个展开过对话和讨论,他们从一场游戏开始,那对情侣渐行渐远,女孩咯咯的笑声从远处传来,童建舟拐到人行道边上,倚着墙角,瞧着计钧唐,说道,“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不喝咖啡。”计钧唐打了一个响指,“要么去喝杯奶茶?”

    童建舟看着计钧唐,计钧唐个子很高,背很挺,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直线滑到屁股那块,笔挺的西装裤凹凸有型,如果说计钧唐有什么与他的年龄不符,那绝对是这一身西裤配衬衣。

    童建舟突然笑了起来,计钧唐问她笑什么,童建舟只是笑,什么也不说,计钧唐的手滑过童建舟的头发,两人打打闹闹,突然纠缠在一起,童建舟回了计钧唐一个热烈的吻,童建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她,她推开计钧唐,抽离身体,计钧唐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满脸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童建舟也笑了,“男人嘛,永远没办法让它服服帖帖。”

    “你又懂了。”计钧唐讪讪地笑了笑。

    “这什么年代,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说,不过你会脸红,也是我没想到的。”童建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会脸红?。”

    计钧唐的脸更红了,这种事,他同宿舍的兄弟们早就尝过滋味了,并且他们也以为他和童建舟早做过这事了,他只是神秘地笑笑,他不能否认,否认,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也想跟童建舟提出这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童建舟总是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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