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甲板被她砸出窟窿,九歌被劈雷得头晕,整个人都在晃,还不及睁眼,腥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本能地察觉到有东西盯着自己!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双圆滚泛白的眼珠,离自己不过咫尺。

    沉尸!

    她下意识起身,脚底却忽的一晃,她堪堪稳住身影,才知自己落在了随时要翻的孤舟上,忙用结界固定船只,才没被浪花抄底。

    然而船身刚被固稳,船舷纷纷攀来数十双黑手,霎那间她竟被沉尸围了个结实!

    九歌冷眸一凝,以结界为刃斩断黑手,沉尸瞬间扑通掉回水中。

    她一甩结界上的污秽,面色不耐,她不过是来寻个骨头,竟被雷劈进沉尸群!

    她于万丈云端处料理完叛臣,哪知失骨代价颇重,才撕开空间尚未定好落脚之地,便被一道雷火劈下来!

    寻骨一日不成,霉运一日不解。

    她一脚踹开继续要爬上船身的沉尸,目光掠至低洼处,见修行者一边击退上岸的沉尸,一边熟练地驱散人群,似早已习惯这种怪事。

    九歌暗暗松气,那应当不是自己霉运所致。

    脚下仍波涛汹涌,陡然打来的浪冲上孤舟,溅湿了九歌的衣摆,她挥手用法力烘干衣裳,欲离开此地继续寻骨。

    不料一只黑手突然拽向九歌,刺啦一声,竟被九歌的衣摆灼伤!

    刹那间原本蜂拥而来的沉尸畏惧不前,只虚虚将孤舟围着。

    怕火?

    九歌手腕翻转,红色结界如携火刀剑,灼热火气随剑锋划开水面,所过之处的沉尸皆被烧了个干净!

    “何人在此搅阵?”一声威喝自水面传来!

    九歌本被沉尸搅得不耐,正欲甩脸,见此处真有个镇压沉尸的阵法,方知她那把火扰了阵法运转,自知理亏。

    抱歉二字还未出口,她便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斥道:“不得无礼!”

    九歌寻声不见人影,又见阵法因她而毁,恐再好心办坏事,只好原地不动。

    镇压沉尸的阵法她略知一二,却不擅长。况且她如今霉运缠身,万一其中某个关窍被霉运牵连改变,镇压之法变助长沉尸之法也说不定!

    她不好拿众多性命来赌,只好用结界不断烧毁爬上岸的沉尸。

    “爹爹救我!”

    一声稚嫩的童声引她侧目。

    拱桥边上不知何时攀爬着几只沉尸,抓住落单孩童就要往口中塞。

    那腐蚀牙口已然刮破孩童脖颈,眼看即将命丧!

    九歌一登结界欲上前救人,怎料此举让水下沉尸群涌而上,竟借船舷攀上她的脚踝。

    下坠感猛地将她拖下水,脚踝处分明泛起一阵灼烧,沉尸却死死不松手!

    扑面而来的水花灌入口鼻,眼前更是无数沉尸可怖的面孔!

    琥珀双眸顿时浮现杀意,九歌划破指尖,血色融水散入沉尸群,引得沉尸疯狂上前,却在靠近的一刹那被血色结界穿透整个身躯。

    轰的一下,结界如血如火,将所串起的沉尸尽数烧毁!

    哗——

    九歌迫不及待破水而出,扒着船舷猛咳水,待恢复力气,她才收回水下结界上船,掐诀烘干衣裳。

    她抬手看向已经愈合的指尖,双眸微凝。

    在观禹山太久,她忘了自己神兽之躯能助修行,对那些沉尸而言,更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只可惜它们吃不下!吃——那孩子!

    她倏地扭头向拱桥望去,那里早已无人!

    不待她起身,眼前事物突然停滞,雨滴静悬。

    九歌本能设防,脚下却泛起一道蓝光,将那汹涌的水流与沉尸镇得平和至极。

    幽冷的气息落在她身侧,九歌不及抬头,一只苍白如玉的手落在眼前。

    似乎极有默契,对方并未催促,她暗暗卸防,一言不发搭手借力起身。

    入手冰凉,如他本尊一般。

    四下如常,船行过那头时,阳光斜微刺入眼,九歌欲侧脸躲开,头顶一把青伞正挡光芒。

    水光潋滟间,她第一次看清了出手之人。

    两道视线相撞时,对方双眸微颤,只侧目认真驱船前行,嗓音温润下隐去克制,“姑娘可有受伤?”

    这声音,是斥阴差无礼的声音!

    九歌低头,见被雷劈出和落水的狼狈还在,掐诀修整间回道:“没有。”

    青年却拿出一方锦帕,眉眼柔和,“姑娘擦擦脸。”

    她伸手接过,正擦拭脸上痕迹时,船边飘来一位阴差,声音有些熟悉,“大人,附近沉尸皆已镇压,未见伤亡。”

    九歌目光幽幽,认出这是说她搅阵的阴差。

    被唤作大人的青年悄然挡在她身前,声音肃然:“沉尸躁动蹊跷,着日夜游神即刻查清缘由。”

    传话的阴差连忙应声,却不曾离开。

    “还有何事?”

    那阴差道:“转轮王要见搅阵之人……”

    转轮王?九歌倏地警惕,无意搅阵是她之过,理应赔罪,但若真见了转轮王,她的行踪恐也暴露了。

    况且她才入此地,搅阵与布阵时间过紧,转轮王的消息这般灵通么?

    还是说,转轮王就在附近?

    她神思飞转,若被转轮王擒住,恐家中不好交代,便暗暗掐诀欲抽身离去,日后再寻机会道歉。

    可她手腕刚翻动,便陡然被握,九歌一惊,欲挣脱之时,只听那青年道:“没有搅阵者,去回禀十殿阎王,此事我稍后解释。”

    阴差只得应声离开,船身恰好靠岸。

    “今日转轮王例巡,唐突了。”青年侧身,顺势将她扶上岸,而后松开手。

    九歌揉腕不语,例巡之时人多眼杂,她若贸然抽身的确更惹眼。

    “多谢。”

    他敢与十殿阎王抢人,又替她遮掩,想必大有来头。但她此行诸多不便,此义举她只能来日再报答了。

    她观对方神仪明秀,眉目疏朗,是坦荡温润君子貌,不料对方促狭道:“转轮王素来耿直不阿,古板无趣,我也不喜与他攀谈,为避开耳目,委屈姑娘在此多待片刻了。”

    他如此驳十殿阎王的面子,还无所顾忌说人坏话,与之前肃然下令时的规矩全然不同!

    九歌谨慎地问:“你是?”

    青年转过身从容道:“在下察查司白源,谢过姑娘方才仗义出手。”

    判官和阎王抢人?冥界内里都这般以下犯上?

    九歌嘴上却说:“险些毁了阵法,是我莽撞了。”话说完,目光又落在镇压过沉尸的蓝色珠子。

    镇魂珠,以怨力强大的恶灵为食,有反噬使用者之患。

    若她没记错,冥界判官尚且还是魂体状态,仍属被食之列。

    “这颗珠子……”

    她提醒之语尚未说完,白源忽的双膝折跪在地,本与常人无异的身形竟有虚空缥缈之相,反观镇魂珠,其内幽蓝光芒愈发明亮!

    反噬!

    九歌心道不妙,双手结印,立刻用结界锁住镇魂珠,不料结界咔嚓一声被怨力震碎。

    白源闷吭几声,面色痛苦,似乎快招架不住。

    九歌只好掀开封印一角,借外泄法力迅速将镇魂珠再次锁住!

    只是这道结界太过刚猛,框住魂珠的瞬间,竟把它磕碎了!

    见幽蓝光芒骤然暗淡,九歌便知魂珠反噬停止,暗暗将封印合上,上前将身形逐渐充盈的白源扶起。

    “没事吧?”

    白源脸上痛色未散,勉力强撑却仍戏谑道:“报应竟来得这样快,吓坏姑娘了吧?”

    九歌摇头,只是镇魂珠已碎,溢出的魂体正被结界连同魂珠包裹在内,见他神色有异,她猜道:“是转轮王给你的?”

    白源双眸轻颤,语气坦然,“想来方才逞英雄被发现了。”

    九歌蹙眉,“若镇魂珠碎了,你当如何?”

    白源不语。

    贸然将阵法搅乱,又磕碎镇魂珠,牵连白源平白受无妄之灾,九歌便道:“我来修珠,转轮王那边,我去和他交谈。”

    “他素来苛——”白源刚开口就被九歌打断,“你现如今无法靠近镇魂珠,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

    白源见她执意如此,只好道:“你不必见转轮王,我会去请罪争取修复期限。看姑娘似初入金陵,想来还没有下榻之处,我倒有处空宅闲置,若不介意……”

    “好。”九歌爽快道,“身边人唤我‘九歌’,烦请带路。”

    既来之则安之,她既接了修珠之事,须得借居所隐藏踪迹寻骨,否则那些叛臣追来,怕是更麻烦。

    叛臣。

    九歌指尖轻碾,那万丈云端里,惊雷翻滚,刺耳狂悖之语似又在耳畔。

    “二殿下福薄,连累大殿下四处为您驱灾!万不该再活下来挡大殿下的路,祸及他人。”

    白鹤化形翩翩少年,眉眼淬毒般扫来,“今日雷火充盈,多亏殿下肯信奴,愿意戴上‘防灾法器’,择今日出山寻骨!”

    轰隆——

    雷火果真骤降,少年折羽为刃,步步紧逼,却在雷火降在她身的瞬间,陡然失声。

    数十道雷火反被引至那少年身上,再细瞧,少年周身被结界固定,原本在九歌身上的防灾法器,也悄然转附至他身!

    观禹山两位殿下皆是天才,偏偏九歌一朝失骨骤变灾星,又封印加身,成了废物一个。

    曾追随她的那些人,见她祥瑞之躯不再,自是改追随另一位殿下。

    他们认定天才陨落,就不该再有升起之时,所以他们要她死。

    他们避她如蛇蝎,要她死于灾厄,陷她于重重雷火之下,却不知她修为大减,结界却不曾生疏,稍作手脚便令下手之人自食其果。

    她面若无恙,只是那句“祸及他人”眨眼便落在白源身上,她有些愧疚。

    嘎吱。

    白宅大门被打开,白源目送九歌走远,压下眼底情绪,唇角微扬,“你还是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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