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鲜鲜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设计部也有人听说了这件事,皆惴惴不安。

    小白花微微讶异,暗暗观察李逍,却见李逍表情冷淡,看不出异样。先前对于二人关系的猜测突然不确定起来。

    沈鲜鲜的身世她大概知道,小白花思虑一番,隔天给盛泽打了个电话。

    盛泽似乎并不知情,接到她的电话惊讶,又透着些戒备,“怎么了?”

    小白花在心里冷哼,声音也凉了几分,“听说沈鲜鲜失踪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电话那端声音骤然凝重几分,“失踪?谁跟你说的。”

    “听说的。”小白花说,“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声,毕竟她无父无母,你这个前夫好歹应该发挥点作用。”

    话传过去,不想多纠缠,她说罢便挂了电话。

    盛泽拿着手机,直接手脚冰凉。旋即拿了车钥匙,直接下了楼。

    盛泽该找的地方通通找了一个遍,打电话发消息也没回音,去医院找柳筝楠,对方一问三不知,只说报过警了,正等消息。

    盛泽从医院出来,给李逍打电话,李逍没接。他顿了下,随即直接开车去了光唯。

    盛泽气势汹汹当起了不速之客,到公司被李逍下属告知,李逍去开会了,让他先在外面等下。

    李逍果然在公司,盛泽没由来心情烦躁,直接进了李逍办公室等人。

    盛泽甫一进了办公室,大厅里便是一阵骚动。

    “这不是上次来过那个帅哥吗?”周婉说。

    梦丽凝眉坐在工位上,闻言讷讷道,“怎么感觉有点面熟呢……”

    “上次来过的,当然面熟了,”周婉说,“你忘了?好像还认识鲜鲜。”

    “我说的不是上次,除了上次我好像还在哪里看见过他。”梦丽开口,有些不确定,拿起手机查了起来,片刻,将一个新闻网页拿到了众人面前,“你们看看,是这位吧?”

    “盛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周婉直接倒吸一口冷气,“等等,前段时间不是刚摸清鲜鲜的身份吗?鲜鲜是沈记的千金,众所周知,沈记当初就是跟盛氏联的姻,所以这位是……”

    “鲜鲜老公?!”

    “确切来说,是前老公。”

    “哎呦,怪不得上次来两个人看起来就很熟的样子,竟然是这层关系?”

    “那更奇怪了啊,李总跟这位盛总显然关系匪浅,所以李逍肯定也是一早就认识鲜鲜的,那为什么之前对鲜鲜那个态度?”

    众人在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小白花安静坐在角落里,抬眸淡淡看了众人一眼,自始未发一言,片刻,拿了咖啡杯,进了茶水间。

    盛泽在办公室等了不到一刻钟,李逍走了进来。

    盛泽看过去,开门见山,“沈鲜鲜失踪了,我哪儿都找不着人,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你有她的消息吗?”

    李逍看了他一眼,放下电脑,“报过警了。”

    盛泽盯着他,“然后呢?”

    “相信警方。”李逍说。

    下一瞬,他的衣领被揪住,盛泽死盯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然后呢?”

    “盛泽,”李逍看着他,“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会管。”

    “管?你怎么管?坐办公室管?”盛泽冷笑,“李逍,我他妈真是高看你了,你这种人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喜欢的人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在办公室坐着,这叫喜欢?你有心吗你?”

    李逍没辩解什么,任由他输出一通扬长而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盛泽疯了似的找人,一哥们儿在交管局上班,软硬兼施,要过去查监控。

    那哥们儿一听,立马拒绝,“不是,你丫这是害我呀,被人发现这是要丢饭碗的!”

    “害怕什么,我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老婆不见了,我还不能找找,无父无母的,我不管谁管?”

    “是前妻。”那人善意提醒。

    盛泽剜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有些无奈,“不是,都报警了你瞎折腾什么,警察找人不比你门路多?”

    盛泽冷哼,“万一不上心呢?”

    “……”

    那哥们儿经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终是把当日的监控调出来给他看了眼,盛泽坐监控室盯监控,挨个路口查,一天下来,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临近黄昏出来的时候看人都带重影了。

    第一天一无所获,第二天又要去,被那哥们儿求爷爷告奶奶拦住了。任他好赖话说尽,对面坚守起底线,没让他再过去发癫。

    盛泽站在路边,心中烦躁异常,像发泄,一脚把一垃圾桶踹出来一个坑。

    踹完心情一点没好,脚疼,心更烦。

    一清洁工大爷站路边被吓一跳,“干嘛呢你?!”

    盛泽回神,在老大爷谴责的目光中,说了声对不起拍了几百块钱离开了。

    没头苍蝇似的又找了几天,盛泽蓦地想起李逍,想起当日种种,似乎终于回过味儿来,开了车停在光唯楼下守株待兔。

    李逍下了班,车子从车库开出来,一路向西,显然不是平日里回家的路。盛泽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隔了一段距离,开了车子默默跟在后面,脸色难看。

    李逍的车子开去了郊区,盛泽一路跟着他,快到别墅的时候,李逍的车子在路边停住。盛泽一愣,也忙在不远处停了车。

    车子刚熄火,接到了李逍的电话。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语气淡淡,“有意思?”

    盛泽没吭声,暴露了也不心虚,挂断了电话,直接开车门朝着李逍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逍也下了车,寥寥夜风中,二人站在路边,莫名对视。

    盛泽站在那里,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谁在里面?”

    李逍看着他,答非所问,“你想干什么?”

    “她在里面是不是?”盛泽问。

    盛泽站在那里,一瞬间仿似明白了什么,唇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盯着李逍,片刻,薄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带我进去,我说句话就走。”

    李逍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李逍走在前面,盛泽跟在后面,氛围沉默又怪异。

    快走到内厅的时候,李逍回头看了他一眼,像解释,又像警告,“她现在处境有多危险你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配合警方。”

    盛泽没说话,目光随着那扇被推开的门,自顾自落到前方某处。

    一门之内,他寻了这么多天的女孩,彼时正舒舒服服毫不设防地窝在沙发上,扎着一个松松的丸子头,穿着一套棉白色的家居服,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和一个iPad,iPad正放一个电视剧。

    听见动静,那女孩扭头望过来,见二人齐齐站在门口表情懵懂。

    沈鲜鲜的目光在李逍身上划过,然后停在盛泽身上,迟钝了半拍后显出微微讶异的神情:“你……”

    盛泽盯着她,那张英俊凌厉的脸色罕见露出几分憔悴,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死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

    沈鲜鲜心中一暖,“谢谢你啊……”

    “李逍知道,柳筝楠知道,警察也知道,就看着我一个外人上蹿下跳地瞎折腾。”

    盛泽看着她,似乎弯了弯唇角,眸中却无半点笑意,“沈鲜鲜,从今往后你的事儿我要是再管一点,我他妈不姓盛。”

    “你凶什么,”李逍蹙眉,“是我不让她跟外界联系的。”

    盛泽看了沈鲜鲜一眼,又看了李逍一眼,“你们的事儿以后一个字不准跟我讲,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对不起,”李逍说,“我应该早点跟你解释清楚。”

    “额,谢谢你,”沈鲜鲜在旁边点头应和,语气颇诚恳,“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的。”

    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无疑火上浇油,非但没有起到安抚作用,盛泽看着他二人,脸色更差,他指了指李逍,又指了指沈鲜鲜,“谁稀罕你的道歉?谁稀罕你的道谢?往后你们的事儿,连个标点符号都别让我知道!”

    说罢,俊脸似沉了寒霜,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去。

    沈鲜鲜和李逍相顾无言,面面相觑。

    ……

    沈鲜鲜窝在那幢别墅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当月月末,杀手落网。

    随着杀手归案,几日后,叶承志在家中被捕。

    雇凶杀人的是叶承志,沈鲜鲜也从警方口中了解了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十万块是怎么来的。

    叶承志倒没那么抠搜,悬赏金额其实是500万,架不住杀人小分队一个个的都只想拿钱不想干活——

    1号杀手抽了200万把活转给了2号杀手,2号杀手抽了200万转给了3号杀手,3号杀手抽走了50万转给了4号杀手,4号杀手抽走了20万转给了5号杀手,5号杀手抽走了20万转给了6号杀手。

    6号杀手接了活,觉得钱少,反悔了——虽然这两年经济不好,但是沈氏家大业大,这单生意才10万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不想杀人,但想拿钱,便主动联系了要被杀的人,也就是沈鲜鲜。

    叶承志被抓后,很快供认了两起雇凶杀人的罪行。

    同时供认了,五年前那场被伪装成意外的车祸。

    江驰的死,并不是意外。或者说,果然不是意外。

    对于这件事,沈鲜鲜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当这个结果赤裸裸血淋淋摊开放在她眼前,对她的冲击不亚于一场凌迟。

    调查结果出来当日,沈鲜鲜一个人去了墓地。

    天上下着蒙蒙小雨,她站在那里,隔着雨幕与江驰对视。照片上的江驰笑意盈盈望着她,眉目俊美凌厉,满身少年意气。

    她成年以来,两件事伤她最深。

    一件是江驰的死。

    另一件是江驰的死和她有关。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因为她,失去了正当年华的生命。

    一种莫大的亏欠感和背叛感席卷而来,一颗心像被搅碎,痛得让她有些窒息。

    沈鲜鲜湿淋淋跪坐下来,脸混着雨水泪水贴住冰凉的墓碑,一种莫大的无助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她抱着墓碑肩膀发颤,一开始隐忍着小声哭泣,而后情绪决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有些窒息。

    一开始是为江驰哭,再后面是为父母,再再后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一直哭,好像某种情绪压抑了太久,再不发泄她会死掉。

    沈鲜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似乎晕过去几次,又被雨水浇醒,到后面,嘴巴还张着,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雨水冰冷,寒风瑟瑟,她身上的温度终于和她抱着的墓碑一样了。

    她抱着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敢直视他眼底的笑意。

    她一度想要守着回忆过完这一生,可她连这都做不到,她居然喜欢上了别人。

    更可悲的是,即便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她竟宁愿承受着这种凌迟,也没有想过在喜欢李逍这件事上停下来。

    对李逍的这份感情越清晰,越明确,越深刻,她便越愧疚,越亏欠,越厌弃自己。

    不知又过了多久,沈鲜鲜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满身雨水,拖着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冰冷身体失魂落魄往墓园外走,整个人狼狈到极点。

    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活像是从里面爬出来的,身上没有半点鲜活气儿。

    她就那么走出来,然后,在墓园外面,见到了撑着伞已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李逍。

    他撑着伞,身上却早已湿透了,情况没有比她好多少。

    沈鲜鲜看着他,两个人在雨中对视。

    她感激他的体贴。

    万幸他没有进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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