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底，夜色黑沉，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屋檐覆上厚厚的一层雪霜，微暗的烛火在窗棂上摇摆，一道瘦长身影被拉扯得扭曲，遮住了大半的窗棂。
“吱呀”声打碎一室寂静，寒风呼啸，灯火跳跃，惊动坐在蒲团上的人。
闻祯揉眼一阵，再睁开眼时，一个婢女半跪在她身侧，她问：“取来了？”
婢女递上一个雕刻百花缠纹的木匣子，神色犹豫，“主子，您再考虑下，将来若是后悔也”
“不会。”
清幽的声音透着果决，婢女一时愣住，看着那清丽婉约的容貌被灯火分割成两面，心绪纷乱。
闻祯的目光从木匣子移开，落在前方排成一列列的木质牌位，“筠兰，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欠人一条命。”
筠兰顺着闻祯的视线看向埳室的最后一排，一块刻着“先妣闻母秦孺人舒之灵”的牌位。
它是闻祯母亲的牌位。
想起先夫人去世的原因，筠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
“闻霖贪婪权势却又懦弱无能，陈泗籍籍无名时他瞧不上，现下人家声名鹊起，他又紧紧攀附上去，生怕旁人不知自己是朝堂新贵的未来岳丈。这样庸碌无能的人，母亲是怎么看上他的。”张口陈述父亲贪婪可怖的面孔时，闻祯神色平淡得像是在说陌生人，她自言自语道：“今日我去找他，不过提及‘退婚’两字，他就变脸呵斥，罚我祠堂思过一夜。闻氏先灵在上，他以为我会怕吗？”
“不会，”闻祯起身掸衣，脊背绷直，转身背向灵牌，“筠兰，代我陪一陪母亲。”
“是。”
门开，风起，裙摆飞扬，翩翩越过门槛。
守在门口的侍从正要跨步拦人，却被一双冷肃的眼神生生逼退动作。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寒颤，弯腰恭敬地送人离去。
纤弱修长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逐渐融合，又逐渐分离。
闻府后门，一盏纸皮灯笼挂在屋檐一角，照亮一小方天地，同时照亮站在雪地的人。
闻祯推开后门，在看清雪地人影的模样后，瞳孔骤然一紧。
青年乌发高束，朗目疏眉，一身墨青浮云三衣直袍衬得人修长挺阔。真是应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果忽略掉外氅上堆起的积雪。
不知这人在想什么，闻祯暗自叹气，抬手招人。不料青年纹丝不动，乌黑沉寂的瞳孔一动不动地锁定在她的面孔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近半柱香，闻祯先败下阵。她撑开油纸伞，下阶踏进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在距人半臂时停下。
闻祯习惯性地扯住对方的衣袖，欲带人去屋檐下躲雪。未料手腕被一道力量往后一扯，连带身体旋转着落进温热的胸怀。
闻祯惊得一时怔住。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越的笑声，才叫她回神。她仰头，看见一双盛满笑意的瞳孔，怒火瞬间被点燃，冷声道：“放开。”说着，她一手把人往外推。
却不见效。
任她如何使劲，手下的身体稳如磐石，反倒教对方轻松地一手环住她的腰，整个人又被往里带了几分。环在腰间的大掌一路往上，温热又充满力量，引起她一阵战栗。最后停在后颈，轻轻下压，她的额间触上柔软丝滑的锦缎，鼻息间被一股木质暖香缠绕。
同时，握住伞柄的手被一团温热覆盖、紧扣，摇晃不停的油纸伞稳稳当当撑在两人的头顶上，挡去雨雪。
一息之间，闻祯仿佛从寒风冷肃的外间进入了温暖炙热的暖室。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后，她安静得没有推拒。
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她听见‘人形大暖炉’问：“还冷吗？”
“脚。”闻祯闷声道。
“嗯。”青年轻快应声，而后伸脚，方便人踩上去。
闻祯半点不客气，谁叫这人有病，有屋檐不去，偏拉着她挨冷受冻。
一阵静谧，时间都变慢了。
全身回暖后闻祯想起正事，直接问：“信收到了吗？”
“什么信？”
一封从靖都飞鸽传送到岭城，让你放着‘剿匪’皇差不顾，冒雪连夜赶路，忍饥挨冻守在小小后门，表意明确的退婚信。
两人对视间，闻祯看出对方平静眼底下的暗流涌动，额间凸起的青筋明确表示他的‘装傻充愣’。
信，我就当没有收到，退婚，我不同意。
这就是他的回答。
但闻祯决心已定，她直接道：“陈泗，我们退婚。”
“不可能。”
陈泗语速极快，横眉肃然，像是她再多说一句有关‘退婚’的话，就要她立马把话咽下去。
两人还是相互依存的距离，但气氛直线下降，对峙的气焰熊熊燃烧。
无论哪个，都不肯低头。
恰在这时，“砰”、“砰”、“砰”，连续三声信号烟在空中呼啸炸开。
闻祯错开对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怔怔然地看着弥留在空中的烟雾。
“怎么了？”陈泗感觉到闻祯的异样，急切道：“出什么事？”
“是我的人发出的信号，”闻祯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散。她看见青年脸上毫不作假的急切，唇角溢出一抹嗤笑，不知是在嘲笑对方，还是自己。
烟弹的炸裂声让闻祯再一次清醒，她清楚，陈泗真心待她，真心想娶她，也是真心要与她相伴一生。但他同样，真心贪恋权势。
“淮重，半月前，宛娘与我见过一面。”想起那个肚子高高隆起、满脸慈爱的美妇人，闻祯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艰涩地说不出话，但她很快收起情绪，“我查了她，她是太子养的舞姬。去年二月下旬，在一场私宴上，被太子送给了你，是吗？”
“宛娘”两个字出现后，陈泗神色恢复淡漠。他沉静不语的模样，如同在朝堂上应对政敌般从容不迫。
政敌？闻祯咀嚼这两个字，回味片刻，继续道：“你接受宛娘，因为你要成为太子的入幕之宾。”
“是。”陈泗坦诚回应，目光真切，“渺渺，她只是我向太子投诚的桥梁，这不是你说退婚的理由。”
桥梁？你可知，今夜她已生下腹中孩子？一个与你共育子嗣的女人，怎么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闻祯未在这过度耗费心力，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明，“我不知朝政，但太子无德无能，绝非明君之相。你何必去扶持这样的人？”
“我应该去扶持谁？煦王？一个半身残疾的皇子，还是蹒跚学步的八皇子？”陈泗目光暗沉，“渺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煦王只是跛脚，外祖父一直在为他寻医问药，说不定哪天就能被治愈，”陈泗眼中的沉郁压抑得闻祯再说不下去，她又说起八皇子，“陛下年富力壮，八皇子未必没有机会。”
“你错了，没有那么长时间，”陈泗望向危檐重重的宫殿，沉声道：“陛下沉迷丹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沉疴已久。”
这则消息砸得闻祯失声，她抬头看向浓黑得不见五指的夜空，就像是看见了未来的南楚。她是南楚的子民，她热爱脚下的土地，所以，她快要被无望的未来窒息。
“君王无德，外祖是不会愿意扶持的。而最有可能的是，外祖会在宗室里挑选一个德行兼备的子弟，扶持上位。”闻祯想到日后的血雨腥风，骨子里泛出一阵冷意，她看向身边的青年，“你选择哪一边？”
“渺渺，我说过，时间不够。”
陈泗拒绝得很快，但他的话，她不是很明白，也不需要那么明白。有一点已经被确认，从去年二月起，两人就站在对立面。
那么，是时候分开了。
闻祯挣开青年的怀抱，取出贴在腰间的锦囊，轻声道：“下定时你送来的玉珏，我一直都好好存放在木匣里。今日原璧归赵，盼你日后觅得佳妇。”
陈泗一掌握住闻祯递过来的手掌，指尖扣在纤细的手腕，“为什么不选择我？”
“什么？”
青年幽暗的瞳孔犹如不可见底的深海，像是能把人吸进去，闻祯稳了稳心声，驳斥道：“秦家对我既有生恩又有养恩，我怎么可能不选择我的亲人！”
“亲人？渺渺，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婚约之盟，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才是你最亲的亲人。”
“未过门，”闻祯重重地重复这三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陈泗，至亲至疏夫妻，何况，我们还未成亲。”
一句句凉薄伤人的话被眼前人毫不犹豫地刺向他，陈泗近乎狼狈地红了眼。他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捂热的心怎么说冷就冷。
他只是想要权势，只是选择与秦家不同的道，为什么就不能选择他，为什么她同旁人一样，永远只会抛弃他。
不可以，只有她不行。
深埋在血脉里予取予夺的意识在这一刻觉醒，陈泗听见自己冷漠成冰的声音，平静又疯狂，“去岭城前，我向陛下求到一份祝福。我们的婚事，是圣意天赐，不可辞。”
话落，他看见女娘瞪圆了眼眸，在确认其真实性后，慢慢低下头颅。
这一刻，他似乎看见能完全将人掌控在怀里的未来。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就像这样吧，好好地留在我的身边。只要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一伸手，就能把你揽进怀里。
陈泗喜悦得难以自持，他正要将人再揽进怀里时，一声反问定住他的躯干。
“你也要成为束缚我的牢笼吗？”
闻祯抬眸，眸光熠熠生辉，“就像在你的过去里，拿着‘铁链’束缚你的人，你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陈泗松开手，看着手心的鸟雀，飞高飞远，飞进另一只华美的笼子。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慢慢屈成一张弯弓，委顿在地上。
白茫茫的视野中，唯一的一道彩色身影逐渐失色。
“吱呀”声打碎一室寂静，寒风呼啸，灯火跳跃，惊动坐在蒲团上的人。
闻祯揉眼一阵，再睁开眼时，一个婢女半跪在她身侧，她问：“取来了？”
婢女递上一个雕刻百花缠纹的木匣子，神色犹豫，“主子，您再考虑下，将来若是后悔也”
“不会。”
清幽的声音透着果决，婢女一时愣住，看着那清丽婉约的容貌被灯火分割成两面，心绪纷乱。
闻祯的目光从木匣子移开，落在前方排成一列列的木质牌位，“筠兰，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欠人一条命。”
筠兰顺着闻祯的视线看向埳室的最后一排，一块刻着“先妣闻母秦孺人舒之灵”的牌位。
它是闻祯母亲的牌位。
想起先夫人去世的原因，筠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
“闻霖贪婪权势却又懦弱无能，陈泗籍籍无名时他瞧不上，现下人家声名鹊起，他又紧紧攀附上去，生怕旁人不知自己是朝堂新贵的未来岳丈。这样庸碌无能的人，母亲是怎么看上他的。”张口陈述父亲贪婪可怖的面孔时，闻祯神色平淡得像是在说陌生人，她自言自语道：“今日我去找他，不过提及‘退婚’两字，他就变脸呵斥，罚我祠堂思过一夜。闻氏先灵在上，他以为我会怕吗？”
“不会，”闻祯起身掸衣，脊背绷直，转身背向灵牌，“筠兰，代我陪一陪母亲。”
“是。”
门开，风起，裙摆飞扬，翩翩越过门槛。
守在门口的侍从正要跨步拦人，却被一双冷肃的眼神生生逼退动作。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寒颤，弯腰恭敬地送人离去。
纤弱修长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逐渐融合，又逐渐分离。
闻府后门，一盏纸皮灯笼挂在屋檐一角，照亮一小方天地，同时照亮站在雪地的人。
闻祯推开后门，在看清雪地人影的模样后，瞳孔骤然一紧。
青年乌发高束，朗目疏眉，一身墨青浮云三衣直袍衬得人修长挺阔。真是应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果忽略掉外氅上堆起的积雪。
不知这人在想什么，闻祯暗自叹气，抬手招人。不料青年纹丝不动，乌黑沉寂的瞳孔一动不动地锁定在她的面孔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近半柱香，闻祯先败下阵。她撑开油纸伞，下阶踏进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在距人半臂时停下。
闻祯习惯性地扯住对方的衣袖，欲带人去屋檐下躲雪。未料手腕被一道力量往后一扯，连带身体旋转着落进温热的胸怀。
闻祯惊得一时怔住。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越的笑声，才叫她回神。她仰头，看见一双盛满笑意的瞳孔，怒火瞬间被点燃，冷声道：“放开。”说着，她一手把人往外推。
却不见效。
任她如何使劲，手下的身体稳如磐石，反倒教对方轻松地一手环住她的腰，整个人又被往里带了几分。环在腰间的大掌一路往上，温热又充满力量，引起她一阵战栗。最后停在后颈，轻轻下压，她的额间触上柔软丝滑的锦缎，鼻息间被一股木质暖香缠绕。
同时，握住伞柄的手被一团温热覆盖、紧扣，摇晃不停的油纸伞稳稳当当撑在两人的头顶上，挡去雨雪。
一息之间，闻祯仿佛从寒风冷肃的外间进入了温暖炙热的暖室。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后，她安静得没有推拒。
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她听见‘人形大暖炉’问：“还冷吗？”
“脚。”闻祯闷声道。
“嗯。”青年轻快应声，而后伸脚，方便人踩上去。
闻祯半点不客气，谁叫这人有病，有屋檐不去，偏拉着她挨冷受冻。
一阵静谧，时间都变慢了。
全身回暖后闻祯想起正事，直接问：“信收到了吗？”
“什么信？”
一封从靖都飞鸽传送到岭城，让你放着‘剿匪’皇差不顾，冒雪连夜赶路，忍饥挨冻守在小小后门，表意明确的退婚信。
两人对视间，闻祯看出对方平静眼底下的暗流涌动，额间凸起的青筋明确表示他的‘装傻充愣’。
信，我就当没有收到，退婚，我不同意。
这就是他的回答。
但闻祯决心已定，她直接道：“陈泗，我们退婚。”
“不可能。”
陈泗语速极快，横眉肃然，像是她再多说一句有关‘退婚’的话，就要她立马把话咽下去。
两人还是相互依存的距离，但气氛直线下降，对峙的气焰熊熊燃烧。
无论哪个，都不肯低头。
恰在这时，“砰”、“砰”、“砰”，连续三声信号烟在空中呼啸炸开。
闻祯错开对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怔怔然地看着弥留在空中的烟雾。
“怎么了？”陈泗感觉到闻祯的异样，急切道：“出什么事？”
“是我的人发出的信号，”闻祯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散。她看见青年脸上毫不作假的急切，唇角溢出一抹嗤笑，不知是在嘲笑对方，还是自己。
烟弹的炸裂声让闻祯再一次清醒，她清楚，陈泗真心待她，真心想娶她，也是真心要与她相伴一生。但他同样，真心贪恋权势。
“淮重，半月前，宛娘与我见过一面。”想起那个肚子高高隆起、满脸慈爱的美妇人，闻祯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艰涩地说不出话，但她很快收起情绪，“我查了她，她是太子养的舞姬。去年二月下旬，在一场私宴上，被太子送给了你，是吗？”
“宛娘”两个字出现后，陈泗神色恢复淡漠。他沉静不语的模样，如同在朝堂上应对政敌般从容不迫。
政敌？闻祯咀嚼这两个字，回味片刻，继续道：“你接受宛娘，因为你要成为太子的入幕之宾。”
“是。”陈泗坦诚回应，目光真切，“渺渺，她只是我向太子投诚的桥梁，这不是你说退婚的理由。”
桥梁？你可知，今夜她已生下腹中孩子？一个与你共育子嗣的女人，怎么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闻祯未在这过度耗费心力，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明，“我不知朝政，但太子无德无能，绝非明君之相。你何必去扶持这样的人？”
“我应该去扶持谁？煦王？一个半身残疾的皇子，还是蹒跚学步的八皇子？”陈泗目光暗沉，“渺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煦王只是跛脚，外祖父一直在为他寻医问药，说不定哪天就能被治愈，”陈泗眼中的沉郁压抑得闻祯再说不下去，她又说起八皇子，“陛下年富力壮，八皇子未必没有机会。”
“你错了，没有那么长时间，”陈泗望向危檐重重的宫殿，沉声道：“陛下沉迷丹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沉疴已久。”
这则消息砸得闻祯失声，她抬头看向浓黑得不见五指的夜空，就像是看见了未来的南楚。她是南楚的子民，她热爱脚下的土地，所以，她快要被无望的未来窒息。
“君王无德，外祖是不会愿意扶持的。而最有可能的是，外祖会在宗室里挑选一个德行兼备的子弟，扶持上位。”闻祯想到日后的血雨腥风，骨子里泛出一阵冷意，她看向身边的青年，“你选择哪一边？”
“渺渺，我说过，时间不够。”
陈泗拒绝得很快，但他的话，她不是很明白，也不需要那么明白。有一点已经被确认，从去年二月起，两人就站在对立面。
那么，是时候分开了。
闻祯挣开青年的怀抱，取出贴在腰间的锦囊，轻声道：“下定时你送来的玉珏，我一直都好好存放在木匣里。今日原璧归赵，盼你日后觅得佳妇。”
陈泗一掌握住闻祯递过来的手掌，指尖扣在纤细的手腕，“为什么不选择我？”
“什么？”
青年幽暗的瞳孔犹如不可见底的深海，像是能把人吸进去，闻祯稳了稳心声，驳斥道：“秦家对我既有生恩又有养恩，我怎么可能不选择我的亲人！”
“亲人？渺渺，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婚约之盟，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才是你最亲的亲人。”
“未过门，”闻祯重重地重复这三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陈泗，至亲至疏夫妻，何况，我们还未成亲。”
一句句凉薄伤人的话被眼前人毫不犹豫地刺向他，陈泗近乎狼狈地红了眼。他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捂热的心怎么说冷就冷。
他只是想要权势，只是选择与秦家不同的道，为什么就不能选择他，为什么她同旁人一样，永远只会抛弃他。
不可以，只有她不行。
深埋在血脉里予取予夺的意识在这一刻觉醒，陈泗听见自己冷漠成冰的声音，平静又疯狂，“去岭城前，我向陛下求到一份祝福。我们的婚事，是圣意天赐，不可辞。”
话落，他看见女娘瞪圆了眼眸，在确认其真实性后，慢慢低下头颅。
这一刻，他似乎看见能完全将人掌控在怀里的未来。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就像这样吧，好好地留在我的身边。只要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一伸手，就能把你揽进怀里。
陈泗喜悦得难以自持，他正要将人再揽进怀里时，一声反问定住他的躯干。
“你也要成为束缚我的牢笼吗？”
闻祯抬眸，眸光熠熠生辉，“就像在你的过去里，拿着‘铁链’束缚你的人，你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陈泗松开手，看着手心的鸟雀，飞高飞远，飞进另一只华美的笼子。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慢慢屈成一张弯弓，委顿在地上。
白茫茫的视野中，唯一的一道彩色身影逐渐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