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清鸣气急败坏地提溜回自家院子,鱼殊赔笑道:“您老消消气,可别为我气坏身子,就没办法喝酒了。”

    “哼。”李清鸣像是收到了提示,从桌底掏出一个酒壶,顶着二徒弟冷刀子一般的视线灌了两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少气我一点,说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

    鱼殊贴上来,一脸狗腿样地为李清鸣捶腿。

    “怎么突然要下山?莫不是你们谈崩了?就算我去寻找修补灵脉的法子,这路上支出......”言语间诸多暗示。

    半壶酒下肚,李清鸣神色好了不少,微微一笑。

    “那自然是由朔风门承担,喏,这些你先用着。”李清鸣从怀里掏出一个囊袋,扔到了桌上。

    鱼殊眼睛一亮,只是还没等她拿起来,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齐逍年抓起囊袋颠了颠,随后打开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语气古怪。

    “十块中品灵石,四百八十七块下品灵石?”

    这种钱袋的内壁会显现数量,都不用齐逍年再数一遍。

    “嘶,这么多?”鱼殊震惊了一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朔风门莫不是也没钱了,给出来的灵石怎么不凑个整?”

    “就是,小气吧啦的。”李清鸣握住酒壶,又喝了一大口,刚咽下去,就看到齐逍年掌心朝上伸过来的手。

    “你干什么?我就剩这一壶了。”

    李清鸣下意识把酒壶紧紧抱在怀里,整个身子往椅背后边缩,一脸警惕地看着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的二徒弟。

    “酒的事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先把灵石交出来。”

    “灵石,什么灵石?”李清鸣咕哝两声,将装疯卖傻贯彻到底。

    鱼殊这才反应过来,痛心疾首:“师傅,看你白眉小眼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几乎不用思考,她就知道站哪边,毕竟二师弟可是握着钱袋子。

    “哼,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李清鸣矢口抵赖,齐逍年倒也不紧逼,只轻笑一声:“左右我们欠了青顺酒肆三十多两银子,不若我去跟那边的老板打声招呼,不许再卖你酒如何?”

    说完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鱼殊,补充道:“当然,鱼殊也不行。”

    坏了,师弟知道这壶酒是她藏的,鱼殊立刻站得板正,义正言辞:“师傅,你还是快把灵石交出来吧,哪有师傅私吞徒弟路费的道理。”

    一想到这是她的钱,鱼殊就心疼不已,十几块下品灵石甚至够她买一小块赤晶了!

    “路费?”齐逍年微微偏头,又冲着鱼殊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无端漫着凉意,鱼殊心里咯噔一声,当即就想溜之大吉。

    齐逍年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眼皮一掀有条不紊道:“先不说银两,九宝阁和奇珍楼,各欠了一百三十四块下品灵石和八十九块下品灵石,师姐以为,这些帐该怎么处理?”

    “师姐”二字一出,鱼殊无端抖了抖,熟练地低下头双手抱拳讨饶。

    “但凭师弟处理,绝无异议!”

    见大徒弟也没讨着好处,李清鸣在齐逍年再次看过来之前,不情不愿掏出私藏的十二块灵石,却仍有些不死心。

    “我好歹也是长辈,留一块灵石傍身应该的。”

    齐逍年一记眼风扫过来,李清鸣心痛地掏出最后一块灵石,不舍地松开手,灵石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师傅还要被徒弟管,真没道理,等今朝回来,定要让她好好说说你。”

    握着钱袋子正准备出去的齐逍年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过头盯着李清鸣,眼里浮现出少有的亮色和不加掩饰的欣喜。

    “掌门要回来了?”

    李清鸣被齐逍年热切的神色吓一跳,抚着心口道:“是,是啊,前日就收到回信,估计这两日就该到了。”

    听到这句话,齐逍年整个人鲜活起来,周身洋溢着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少年气,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

    “掌门回来,得准备一桌灵食,主厅的桌椅板凳用了许多年,也该换了,还有外边的田地,也该打理一番......”

    等他走后,鱼殊凑到李清鸣身边,揉了揉脸心有余悸:“你确定二师弟只是个凡人?有时候我都怵他。”

    “谁说不是呢?”李清鸣搓了搓手,也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转眼又看到鱼殊这没出息的样子,眼不见心不烦:“你还不走。”

    被师傅赶出来,鱼殊贼眉鼠眼地回了房间。

    按照平时这个点,她应该在后室修炼,此时却谨慎地锁好房门,甚至还布下一个隔绝灵气的阵法,才小心翼翼将囊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嘿嘿,虽然灵石没捞到,但她今早可是捡了不少好东西啊!

    一大块黄砂,几块赤晶,甚至还有一小块青琅!

    鱼殊捏起那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琅,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恨不得将这小东西融入骨血。

    小心翼翼用灵力分割出一点碎屑,鱼殊慢腾腾从床头的大木箱里,掏出几个东西摆在桌上。

    除去她平时惯用的工具,还有几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两端尖细中间略粗的梭状物。

    乍一眼就是几个黑疙瘩,细看却能发现其从表至内呈丝状,像是将几股麻绳拧在一起,却远不止此。

    缕缕相合,精妙绝伦。

    黑陨因为其难以炼化的特性,价格最为便宜,但只要炼化得当,其性能比之赤晶也不遑多让。

    只是黑陨能融入的灵力太少,虽然对于齐逍年来说刚好,但灵活性大打折扣。

    鱼殊的视线在赤晶和青琅中不断徘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桌面,半盏茶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颤颤巍巍的手伸向青琅,鱼殊眼里闪过一抹心痛,却很快调整好状态,带着这块青琅和那几个梭状物,去了后室。

    九穹宗虽然破落到只剩一个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炼器炼丹房一应俱全,也不知这剑修传承的宗派,怎还会留着这些。

    据李清鸣解释,这是因为九穹宗最鼎盛的时候,也是有好几峰的大门派,指不定哪日就能收一个天才,带领门派回到巅峰。

    对此鱼殊一个字也不信,她也是读过风华大陆历史的人,里边压根没有九穹宗的影子。

    如今灵脉断绝,连带着炼器室里本就不多的灵力也荡然无存,鱼殊早就习惯在灵气稀薄的环境下干活,所幸隔绝阵还能用。

    激活隔绝阵,鱼殊倒没急着炼化青琅,而是先拿角落里堆着的黑陨练手。

    毕竟材料难得,在这之前她从未接触过青琅,不能浪费。

    一盏茶过去,鱼殊手感渐佳,开始尝试用灵识触碰青琅。

    虽是第一次摸到实物,但鱼殊早对这种材料的特性倒背如流。只见她伸出双手,指尖逐渐幻化出丝状的灵力,掺杂着几分灵识,朝着中心的青琅探出。

    竟是要直接用灵力炼化!

    先不论以筑基的修为,对灵力的掌控能达到如此操纵自如的程度,单论这种炼制手法,也是前所未闻!

    就算在如今那几个顶尖门派,也能称一句天纵奇才,可惜九穹宗的人普遍没什么见识,自然不知她此举有多么惊人。

    寻常人炼化材料虽然也能以灵识探查,但必辅以灵火器炉,因为修真界的材料均带有灵脂,与修真者的灵力相冲。

    强行处理轻则气血逆流,重则灵识受创。

    然而鱼殊却敢直接包裹着灵识探进去,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泡温泉般的舒畅感。

    青琅质坚,延性上佳,杂质稀少,灵脂充沛,鱼殊一边感叹好材料处理起来就是惬意,一边小心翼翼用灵识去触碰内里的灵脂。

    两相接触,整块青琅的内里出现在鱼殊脑内,一览而尽,纤毫毕现。

    灵脂与材料相辅相成,鱼殊用灵识勾连起灵脂,又用灵气渗透其中,好似她也成了材料的一部分,任她揉搓摆弄。

    鱼殊炼得正欢,而厅堂里因醉酒昏昏欲睡的李清鸣,突然间睁开眼肃然危坐。

    等摸清后室上方那玄而又玄的气息是大徒弟搞出来的,李清鸣放松下来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又扔了一个隔绝罩过去,才抱着酒壶小声打呼。

    两日过去,鱼殊慎之又慎地将炼制为细条状的青琅,穿入那梭状器物的中心。

    最后的融合至关重要,若是毁了材料,堪比要她的命。

    几个时辰过去,大功告成,鱼殊的灵力也所剩无多,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心里却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组装进齐逍年的机械手臂里就行。

    那只手臂是掌门从外边买回来的,虽然针对齐逍年的体质进行了调整,到底没有订制的合适。

    手上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等装进去就知道了。

    鱼殊兴致冲冲地要去找齐逍年,只是一踏出炼器室,外边的场景让她傻了眼。

    崭新的青砖,重新刷过红漆的栏杆,连往日茂盛的杂草都被一盆盆花团锦簇取代。

    鱼殊第一反应是她走错地方,默默关上门又打开,眼前的风景丝毫没变,连往日破败的气息都杳无踪迹。

    不是,宗门背着她发财了?

    怀抱着质问的心理走进大厅,没想到大家居然都在,只是中间好像还有个温婉动人的仙子。

    等看清仙子的长相,鱼殊腿一软差点跪下,结结巴巴:“掌,掌门?”

    怎么没人告诉她掌门回来了啊!

    慕今朝的视线穿过垂头丧气矮了一头的耿秋,落到站立不安的鱼殊身上,嫣然一笑。

    “筑基了,不错。”

    鱼殊硬着头皮恭敬道:“侥幸而已,还没恭喜掌门入元婴境。”

    呜呜呜怪不得感觉更吓人了。

    慕今朝长年在外游历,隔几年才回来一次,而她每次回来,都少不了考校她们的修为。

    明明李清鸣才是正儿八经拜过的师傅,但鱼殊每次痛苦的修行经历,都伴随着慕今朝的身影。

    果不其然,慕今朝点了点头,直接道:“听闻你要下山,既然如此,这几日就先跟着我吧。”

    接收到耿秋投来的同情视线,鱼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既然掌门已归,修补灵脉一事就不用我去了吧,掌门见多识广定然有法子。”

    慕今朝坦然道:“不会,明日辰时后院找我。”

    一锤定音,鱼殊颤了颤,犹带泪音:“是。”

    三日后,之前定好的下山时辰快到了,等着送行的耿秋左顾右盼,却迟迟不见鱼殊的身影。

    偷偷瞄了一眼同样等在旁边的凌不度,耿秋凑近齐逍年小声道:“二师兄,不如你去看看大师姐怎么还没来?”

    她可不敢碰见掌门,只能让二师兄冲锋陷阵。

    齐逍年虽然知道耿秋的心思,却还是一口应下,只是没等他走出两步,后院有了动静。

    慕今朝施施然走出来,冲众人一点头:“抱歉,来迟了,刚没收住手。”

    而她后面,跟着一个鼻青脸肿,步履蹒跚的人影。

    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凌不度为什么会在此,鱼殊呆呆地盯着他,片刻后口齿不清地出声。

    “要不把你的面具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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