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太惨了,耿秋和严少旸在心里同时叹道,连对鱼殊迟到颇有微词的严少旸,此时都不好意思说出什么指责的话。

    修真者的体质一向强悍,这种皮外伤灵力会自动修补,不多时就能好,再不济吃几颗疗伤的丹药也行。

    可惜鱼殊刚闭关出来就被拉去对打,几乎每日都是灵力枯竭的状态,前两日她还有心恢复一下,但今天实在是榨不出一丝灵力。

    至于疗伤丹药,九穹宗一穷二白,连味儿都没闻过。

    所幸鱼殊脸皮厚,顶着肿成猪头的一张脸也不甚在意,只是看见凌不度脸上的银色面具有些心痒。

    凌不度垂眸扫了一眼,虽然形状凄惨,但相较前两日,鱼殊筑基初期的修为却凝实不少,可见慕掌门的对打式教导确有奇效。

    虽然并未取下面具,凌不度上前两步立于鱼殊身侧,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搭在鱼殊腕上。

    一股清凉的灵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枯涸到隐隐发痛的灵脉得到补充,连四肢百骸都畅快不少,鱼殊舒服地眯了眯眼。

    脸上的青肿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秀丽的面容,鱼殊伸展了一下胳膊和腿,冲凌不度扬眉一笑。

    “谢啦。”

    对上那双盈着笑意的清亮双眸,凌不度错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朔风门的大师兄还真是高冷,鱼殊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模样,转头对着耿秋问道:“师傅呢?”

    “喝酒去了,师姐你知道的,师傅不敢来,指不定在哪悄悄哭鼻子。”

    耿秋大大咧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丝毫不觉得自己揭了人家老底。

    鱼殊默了一瞬,语重心长地嘱咐耿秋好好照顾师傅,又问起正对着慕今朝无微不至的齐逍年。

    “给你新装上的配件如何?”

    在挨揍前,鱼殊好歹是把做好的东西装进了机械手臂,只是还未来得及询问效果。

    正在关心掌门有没有累着的齐逍年顿了一下,视线落到抬起的胳膊上,神色专注又带着几分真切的高兴。

    “很好用。”

    原先的机械手臂是掌门买的,他用得珍重,却也能感受到不明显的滞涩感。到底是人造机械,及不上原来的血肉之躯,他也没过多在意。

    可自从三日前鱼殊进行改装,拆除了几个部件又加了东西进去后,齐逍年发现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异物感,新的手臂能够跟随他的想法,做出任意的动作。

    像是手臂重新生出了血肉,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原装的还好用,比如他能够举起一些超出自身力气的东西。

    鱼殊咧嘴一笑:“好用就行。”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心思。

    又转向慕今朝,恭恭敬敬:“掌门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我刚入元婴气息不稳,至少要等我境界圆融,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看着耿秋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垮下来的脸,鱼殊却笑得真心实意。

    九穹宗有元婴境的掌门守着,比她这个充数的筑基期好不少,她也可以安心下山。

    虽然嘴上没提,但鱼殊对于朔风门的遭遇还是有几分隐忧,只怕来者不善。

    今日是朔风门,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九穹宗。

    至于别人是否知道九穹宗这个犄角旮旯的小门派,鱼殊还真未想过。或许是受李清鸣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总觉得日后九穹宗会一鸣惊人。

    但当务之急还是修补好那拇指粗细的灵脉。

    同众人一一道别后,鱼殊看向站在旁侧的凌不度,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多了两个人。

    “你们,也是来送我的?”

    鱼殊摸了摸头,实在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居然如此大。

    严少旸面色古怪:“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怎么还有话说半截的?鱼殊正准备再问,耿秋适时解释道:“凌师兄和师姐一同下山,当时你在闭关,后边又被掌门带走,我们还未来得及通知你。”

    朔风门出了这种大事,派弟子去查明真相倒不奇怪,只是两个门派向来不和,怎会结伴出发?

    鱼殊打量起凌不度,视线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

    头顶的玉冠将乌发束于脑后,月白的锦袍随风而动,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被隐藏起来。

    嗯,有钱,有实力,她同意了!

    在她启程之际,慕今朝以多年游历的经验,最后嘱咐了一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

    整座山被下了禁制不能御空,鱼殊和凌不度需先步行下山,等看不见身后的人影,鱼殊迫不及待掏出二师弟给的钱袋子。

    十五块中品灵石,五百块下品灵石,两千颗灵珠,还有五十两银子!

    实在是太多了,比朔风门给的还多!果然二师弟最是刀子嘴豆腐心。

    喜滋滋地收起钱袋,鱼殊眼睛一转瞄向凌不度的腰侧,那里也挂着一个芥子袋。

    “凌师弟,不知你此次下山,黄老头给了你多少钱?”

    有钱了,硬气了,腰杆挺直了!她就不信黄老头会比二师弟大方!

    虽不解鱼殊为何会有此问,凌不度还是如实道:“五块上品灵石,五百中品灵石,两千下品灵石。”

    略带骄傲的笑容僵在脸上,鱼殊垂眸欲盖弥彰地掸了掸衣角,轻描淡写:“哦。”

    人比人,气死人!这是把全宗门的身家都给凌不度了吗?

    只是鱼殊还没来得及仇富,灵光一闪又牵起嘴角。

    “可惜我们宗门穷,只能节省出两千灵珠给我。不过师傅说了,这次出行的账全算在朔风门上,之后的一应花销,就劳烦凌师弟了。”

    作为朔风门的大师兄,宗门大小事务都会经手,自然也知道这次给了九穹宗多少灵石。

    凌不度看着鱼殊犹如狐狸一般,狡黠却不失灵动的眸子,只轻声应了一句“好”。

    听不出半分情绪,但鱼殊依旧笑得咧开了嘴根。

    有人会介意财神爷冷淡吗?当然不会!

    难不成还要人喜笑颜开地送钱?这种不是有坑,就是有病。

    真好,凌不度是一个正常的财神爷,鱼殊越看他眼神越炽热,连那银色面具都变得可爱起来。

    嘘寒问暖了一路,刚到山脚,鱼殊就迫不及待地从芥子袋里取出一物,殷勤道:“凌师弟,坐我的飞毯吧。”

    据李清鸣所说,在蒲石镇上有一家姓许的修士,同九穹宗有几分交情,或许知道修补灵脉的法子。

    而蒲石镇离这里至少两天半的步程,作为修士,自然选择飞过去。

    展开飞毯铺在地上,鱼殊默念口诀,将那巴掌大小的东西扩大数倍,又转头对着凌不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放心,这飞毯是我亲手所作,安全和性能均有保障。”

    凌不度的视线掠过笑得殷切的鱼殊,看向那块明显是由各种材料拼凑而成的飞毯,片刻后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剑柄,不动声色地站了上去。

    原本对自己手艺十分自豪,喜笑颜开正准备跟上去的鱼殊一顿,视线上下扫过眼前的人和地上的飞毯。

    怎么突然感觉这飞毯有些丑?

    清风霁月的公子站在黑一块灰一块的飞毯上,活像把一朵莲花插在淤泥里。

    鱼殊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一向只注重实用的人,难得想到下一次可以兼顾美观。

    不过这也不怪她,谁让宗门穷买不起材料,是她不想做好看一点吗?是不能!

    说服了自己,鱼殊心安理得地站上飞毯,然后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啧,太挤了啊!

    鱼殊全然忘记,当初因为材料不足,她只做了容纳一人的大小。

    而她也只有这一件飞行法器。

    已经把人请了上来,总不好再把人赶下去,鱼殊维持着表面地淡定,操纵飞毯升空。

    “起!”

    不幸之中的万幸,飞毯能承载的重量远大于一人,虽然抖了两下,最后还是成功御空而行。

    鱼殊木着一张脸,以一种堪比金鸡独立的姿势缩在角落,不由反思起自己过于冲动。

    朔风门的大师兄,哪需要跟她屈居于一张小破飞毯上?

    只希望财神爷不会跟她计较此事。

    想到这,鱼殊缓缓看向左前侧的人,以期从背影揣测出凌不度现在的心思。

    虽然法器上有隔绝风力的阵法,但还是免不了有些许颠簸,偶尔凌不度的发丝和衣袍,会在鱼殊面前轻轻拂过。

    发丝贴到脸上有些痒,鱼殊伸出手挠了挠,手指却不小心缠上一缕。

    细软顺滑,像一批上好的绸缎,鱼殊下意识摸了摸,直到瞟见凌不度耳尖上极淡的一抹绯红,才陡然惊醒,立刻放下手里的那缕发丝。

    平日里摸材料摸习惯了,居然做出了这般登徒子行为!要知道修士的神识遍布全身,连头发尖都有,凌不度一定发现了异常!

    没看到财神爷都生气了吗!

    鱼殊主动开口转移注意力:“是谁动的手,你们有头绪了吗?”

    默了一瞬,凌不度像是毫无所觉,音调如往常般波澜不惊:“炼虚期的修士不多,一一排查便是。”

    鱼殊猜测道:“你们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凌不度本想摇头,又想到刚刚发尖的触感,止住了动作。

    “未曾听说。”

    两人本来就距离极近,说话间鱼殊的吐息浅浅落在凌不度颈侧,在这阳春三月蔓延出隐约的热意和痒意。

    鱼殊不觉,凌不度不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蒲石镇入口。

    城镇不可御空,鱼殊迫不及待从飞毯跳下来活动僵硬的四肢,自然没注意到落后一步的凌不度,伸手抚摸过颈侧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细微笑意。

    蒲石镇虽说是镇,却因处于玉苍州与幽澜州的分界处,不仅占地广还人稠物穰,堪比一座小型城池。

    鱼殊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村落,骤然来到如此繁华的地方,一双眼睛看得发直。

    临街多为楼阁,放眼望去穿插着几座坊门,檐角各放置着一个悬浮着的球状物体,上边刻画着环状的纹理,像眼珠一般不断扫视着往来的人群。

    每座楼阁大门前都挂着两盏灯笼,却不是寻常那般纸糊的燃烛灯笼,横竖两个圆环绕着中心的菱形,因为是白天并未发光,横着的圆环在日光下缓慢绕着圈。

    远处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在云雾的遮掩下,依稀可见三个巨大的圆环以山体为轴心,上下小幅度浮动,偶尔重叠又分开。

    圆环表面凹凸不平看不真切,但足以窥见恢弘又不失精巧的结构。

    见鱼殊看得认真,凌不度低声解释道:“那是三环门的标识,蒲石镇依附于此。”

    三环门是离九穹宗最近的大门派,处于二流下位,鱼殊也是有所听闻。

    “难怪你也要来这里,朔风门的护宗大阵,出自三环门吧。”

    相似的环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

    凌不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需请制作之人修补恢复。”

    她还以为这阵法已经废了,想不到还有保修。想起被自己顺走的材料,鱼殊语气飘忽:“祝你们成功。”

    两人有不同的目的地,暂且在街口分开,鱼殊一路打听,半个时辰后找到了李清鸣说的许家。

    虽然早有预感同九穹宗有交情的,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看着眼前门匾摇摇欲坠,门后如废墟一般的许家,鱼殊还是傻眼了。

    这还有人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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