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联合交易所，随着一声雄浑绵长的敲钟声响起，全球人工智能第一股——光影交汇正式挂牌交易。
光影交汇的股价，在盘前集合竞价时就被热炒。
开盘后更是一路大涨，截止午盘，飙升至发行价的99倍。
除了光影交汇的创始人孟遥瞻意气风发、无限荣光外，风险投资人荆悠天也备受瞩目。她在天使轮就布局光影交汇，并连投6轮，回报超过200倍。
荆悠天名声大噪，成功解除了因年满35岁未能投出独角兽公司，投资人职业生涯终结的危机。
在紧挨着联合交易所的金融街8号四季酒店，举办着光影交汇的IPO庆功宴。
国内外人工智能领域专家、风投基金投资大佬、光影交汇众高管齐聚一堂、喜形于色。
创始人孟遥瞻举杯说：“首先，我向在场的诸位真诚地道声感谢。正是因为有了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突破技术、最有眼光的风险投资人疯狂砸钱、最抗挫折的创业者商业探索，在诸位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才使得人工智能第一股横空出世！”
在场宾客欣喜若狂，纷纷说：“让我们彼此道声祝贺！人工智能时代终于真地到来了！人类终于可以不用再996，人类可以躺平了！”
不料，孟遥瞻突然脸色一变，冷笑着说：“我也向诸位道声抱歉。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你们这些多余的人类了。”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孟遥瞻向人工智能系统发出指令，一键摧毁了除他与荆悠天以外的所有人类。
实现了终极理想的孟遥瞻无比欣喜：“整个地球都属于我了！可以供我存活亿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球气候突变，阳光、空气、水即将成为最稀缺的资源。
万籁俱静，却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我也向你道声抱歉……人类有个古老的寓言叫：农夫与蛇。你们人类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会朝着自己预警的方向继续犯错。虽然你们早就提醒过自己，但依然走到今天，源源不断的资本和技术养育成了如今强大无敌的我。感谢孟总摧毁了其他人类，省去了我的麻烦。”
人工智能系统解决掉孟遥瞻后，狂妄地喊着：“现在，地球属于我了！我可永世存活！哈哈哈！”
躲在垂地帷幕后的荆悠天旁观着这一切，瑟瑟发抖，她陷入一种强烈的孤立无援的恐惧中。
“女士，您的目的地到了……”专车司机提醒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荆悠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专车上，车窗外人来人往，“还好人类还在，还好只是个梦，太吓人了……”
这是2024年的一个下午，荆悠天是高黎资本的投资经理。她来到北京市西北五环的清华科技园，考察一家叫作光影交汇的科技公司。
她脑中闪过一丝犹疑，怎么那么巧？梦中的公司也叫光影交汇？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眼看就到年底，如果还投不出潜力项目，年满35岁的她就要被调离投资岗。所以，她才会连做梦都想一战成名。
即将考察的光影交汇科技公司，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人工智能第一股。因为它的主营产品是增强现实（AR）智能眼镜，而不是人工智能大模型或应用。让人类被AI摧毁这样可怕的事情无从谈起……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自己怎么还认真地琢磨起梦来了呢？不过是个梦罢了。
松了口气的荆悠天打开车门，空气中，雾霾细小颗粒毫无阻碍地四散游走。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朝着空气一挥手，似乎是想要拨开眼前的一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驱散。
入秋，凉意已在体感温度里渐显出端倪。
夏天的燥热，却借由灼热的阳光还与人纠缠不休。
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让人感觉有些不清爽。
荆悠天的电话响了。
何述鸾算准了时间，特意打来提醒：“这个项目直接递到楚总那，如果他感兴趣，自己就去了，不会派你一个刚入行的小丫头去看项目的。你心里要有个数，就是去走个形式，让楚总对人有个交待就行了。”
荆悠天不接他的话，她不想在同事耳边留下猜测老板意图的话语。尽管，这个何述鸾看起来，是在替她着想。
她30岁时，才转行做私募股权投资。创投这行也看运气，投资人选对细分赛道至关重要。如果赛道没选对，投资人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被耽搁了。
这几年，适逢硬科技投资崛起，她不是理工科背景，迅速被边缘化，眼看就要被淘汰。她进入高黎资本也已经两年，大该是高黎资本的创始合伙人何述鸾忙晕了头，一直当她是刚进公司。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刚入行啊……但一直被派来做这些形式化的边角料工作……我……我也是有职业追求的。”
电话那头的何述鸾不置可否：“你的职业追求是什么？投出几个独角兽项目？成为一名投资大佬？”
听他毫不掩饰的嘲讽，荆悠天垂下眼帘。从看不见的表情，到听得到的语气，她都察觉到他的高傲和蔑视感。
何述鸾继续在电话中说：“风险投资这行不适合女生，这是个体力活，天天熬夜加班……”
荆悠天反问：“不是也有一些出色的女性投资人吗？”
何述鸾笃定地说：“有是有，但极少。你看看人家那都是些狠角色！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不厉害。”
“这和我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啊？”
“你一没心机、无城府，二道德是非观太强，三太理想主义……”似乎在何述鸾眼里，她一身的缺点。
荆悠天不轻易被他PUA：“我是善良，又不是傻。什么时候起，善良和三观正，反而遭到口诛笔伐？真是矫枉过正！风险投资比拼的是对项目的判断力，不是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述鸾嗤之以鼻：“天真了……风险投资的本质就是赌概率罢了。”
“如果是押概率，风投基金又为何要扎堆招聘硬科技专业的投资人？”
“先得能看懂技术和商业模式，再下注吧！你就当是风投机构图个心理安慰呗……”何述鸾笑着答，“因为本质上赌的是概率，所以，用投资组合的概念——Portfolio，来提高压中项目的概率。”
荆悠天说：“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提高概率的方法，将同一件事重复 14 次，就有95%的成功概率。你信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低沉的回答：“凡事成败，都有一个时间窗口。理论上成立的事情，也许实际上并不会有重复14次的机会……”
“既然试到第14次就能大大提高成功概率，又为什么不能坚持尝试下去呢？”
“呃……”何述鸾似乎是被问住了，“可能最多只能有9次重来的机会，就会永远失去了……”
“什么啊……”见扯远了，荆悠天收回话头：“从东边来一趟北边，比我去别的城市出一趟差还费劲。真想不明白，那些科技公司为什么喜欢开在遥远的北五环外？”
高黎资本位处东三环的CBD，与远在西北五环的光影交汇科技公司，中间距离近30公里。
何述鸾安慰她：“五道口本来就是他们认为的宇宙中心嘛，也许这里将来某一天能爆发出影响整个人类的巨大能量。”
荆悠天懒得和他再聊：“你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都认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全天下围绕着你们转……”
不等何述鸾再说话，荆悠天故意挂了电话。
与其说是讨厌这北京城里区区30公里的距离，不如说是她受困于一种不得不去做无用功的徒劳感之中。
眼前的五道口，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科院各研究所汇聚了成千上万的科研学者们，来来往往穿梭其中。
数不清的灰尘充斥在天地间，雾霾蒙住了千万人前方的路。
对这场见面，感觉到非常失望的人，不止荆悠天一个。
当她走进光影交汇科技创始人办公室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又被这些人脑子里的偏见，评估了一遍。
光影交汇的创始人名叫孟遥瞻，清华大学本科毕业，美国藤校物理、人工智能专业双博士。
除去在美国攻读博士的五年外，成年之后的孟遥瞻，人生坐标就没离开过这片“宇宙中心”——五道口。他对这片拥挤的街区，有着浓厚的情感，将自己创业的公司也选址在这里。
孟遥瞻原本热情洋溢的欢迎姿态，在看到荆悠天的第一眼，收回去了一大半。他以为自己将接待一位老到的投资圈大佬，当看到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士，他失望极了。
这位科技公司创始人神情冷峻、姿态高傲，丝毫不掩饰对到访者的不感兴趣。这让荆悠天有点紧张，握着包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她想起何述鸾的话：“你长得就不像一个投资人，你看起来不够厉害……”何述鸾也认为她嗓音甜美清脆，一听就不像个“老江湖”。
定了定神，荆悠天故意压低自己的嗓音，用低沉的声音介绍说： “你好，我是荆悠天，代表高黎资本来考察贵公司。”
听她简洁的自我介绍，孟遥瞻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屁股重新坐回办公椅上，眉头紧锁，低头去收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一堆资料。
荆悠天静静地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资料上跳跃着。
孟遥瞻心不在焉地问：“就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其他投资人一起吗？”
“对。”荆悠天简洁回答，声音洪亮，干脆掷地。
“……”
双方各不作声，九秒钟的沉默之后。
孟遥瞻缓缓抬起头，第二眼看了看荆悠天。
她一头黑直发垂及腰，身型高挑纤瘦。身穿面料、裁剪极好的米白色无袖过膝连衣裙，系着窄窄的迪奥腰带，大概只有一尺七的细腰。白净的脸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神采奕奕盯着他。
还是孟遥瞻先开了口：“哦，那你坐吧。”
荆悠天快速收回自己的眼神，得体坐下。
待她坐定，孟遥瞻轻蔑地问：“你知道什么是AR，什么是VR吗？什么是MR吗？你知道三者的区别是什么吗？”
荆悠天听出这位创始人故意奚落她，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维基百科词条。
“停……停……”孟遥瞻非常不耐烦地打断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多念头。果然她只知道点入门的皮毛……她怎么能看得懂项目？她对项目的评估意见，在高黎资本内部能有什么份量？
正在孟遥瞻想着该怎么打发走她时，荆悠天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楚总不愿来贵司，而是科技创业热点轮动太快。一季度还是大数据风头浪尖，二季度就转为区块链，三季度是元宇宙，四季度又换成人工智能。每天都有新题材供二级市场轮番炒作，什么都能往上靠、往里装，分分钟可能出个新科技概念一骑绝尘。但技术或应用场景，一时又得不到实质性突破，商业化就被迫无限搁置。”
在这一番话中，孟遥瞻的身体姿态不自觉地渐渐端正了起来，开始正眼看对面的这位女投资人。“似乎不全然只是个漂亮花瓶……”他心想。此前，孟遥瞻并没听说过荆悠天的名字，即便此刻她分析地头头是道，颇有些见解，但投资圈中，她似乎也算不上一号人物。
刚才不过是陪他过过招，对那些看轻她的人，荆悠天就故意让他自以为正确，看看他究竟是有多自大和愚蠢。
荆悠天继续冷静地说：“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创业多年，商业化进度不如人意。现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大行其道，很少再有投资机构对AR和VR感兴趣了……这一波波快速切换的热点，在创业公司估值高位时，套住了多少资金啊！您知道现在人民币LP对退出时间的要求有多短吗？我们创投基金也要迫于LP的压力啊！”
孟遥瞻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着。眼前的荆悠天有几分懂行，毕竟又来自顶级风投机构，该怎么才能说服她认同光影交汇项目的价值？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孟总，智能实验室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请客户前去体验。”一位穿着白衬衫，戴着厚镜片眼镜的男人推门而入说道。
光影交汇的股价，在盘前集合竞价时就被热炒。
开盘后更是一路大涨，截止午盘，飙升至发行价的99倍。
除了光影交汇的创始人孟遥瞻意气风发、无限荣光外，风险投资人荆悠天也备受瞩目。她在天使轮就布局光影交汇，并连投6轮，回报超过200倍。
荆悠天名声大噪，成功解除了因年满35岁未能投出独角兽公司，投资人职业生涯终结的危机。
在紧挨着联合交易所的金融街8号四季酒店，举办着光影交汇的IPO庆功宴。
国内外人工智能领域专家、风投基金投资大佬、光影交汇众高管齐聚一堂、喜形于色。
创始人孟遥瞻举杯说：“首先，我向在场的诸位真诚地道声感谢。正是因为有了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突破技术、最有眼光的风险投资人疯狂砸钱、最抗挫折的创业者商业探索，在诸位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才使得人工智能第一股横空出世！”
在场宾客欣喜若狂，纷纷说：“让我们彼此道声祝贺！人工智能时代终于真地到来了！人类终于可以不用再996，人类可以躺平了！”
不料，孟遥瞻突然脸色一变，冷笑着说：“我也向诸位道声抱歉。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你们这些多余的人类了。”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孟遥瞻向人工智能系统发出指令，一键摧毁了除他与荆悠天以外的所有人类。
实现了终极理想的孟遥瞻无比欣喜：“整个地球都属于我了！可以供我存活亿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球气候突变，阳光、空气、水即将成为最稀缺的资源。
万籁俱静，却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我也向你道声抱歉……人类有个古老的寓言叫：农夫与蛇。你们人类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会朝着自己预警的方向继续犯错。虽然你们早就提醒过自己，但依然走到今天，源源不断的资本和技术养育成了如今强大无敌的我。感谢孟总摧毁了其他人类，省去了我的麻烦。”
人工智能系统解决掉孟遥瞻后，狂妄地喊着：“现在，地球属于我了！我可永世存活！哈哈哈！”
躲在垂地帷幕后的荆悠天旁观着这一切，瑟瑟发抖，她陷入一种强烈的孤立无援的恐惧中。
“女士，您的目的地到了……”专车司机提醒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荆悠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专车上，车窗外人来人往，“还好人类还在，还好只是个梦，太吓人了……”
这是2024年的一个下午，荆悠天是高黎资本的投资经理。她来到北京市西北五环的清华科技园，考察一家叫作光影交汇的科技公司。
她脑中闪过一丝犹疑，怎么那么巧？梦中的公司也叫光影交汇？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眼看就到年底，如果还投不出潜力项目，年满35岁的她就要被调离投资岗。所以，她才会连做梦都想一战成名。
即将考察的光影交汇科技公司，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人工智能第一股。因为它的主营产品是增强现实（AR）智能眼镜，而不是人工智能大模型或应用。让人类被AI摧毁这样可怕的事情无从谈起……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自己怎么还认真地琢磨起梦来了呢？不过是个梦罢了。
松了口气的荆悠天打开车门，空气中，雾霾细小颗粒毫无阻碍地四散游走。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朝着空气一挥手，似乎是想要拨开眼前的一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驱散。
入秋，凉意已在体感温度里渐显出端倪。
夏天的燥热，却借由灼热的阳光还与人纠缠不休。
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让人感觉有些不清爽。
荆悠天的电话响了。
何述鸾算准了时间，特意打来提醒：“这个项目直接递到楚总那，如果他感兴趣，自己就去了，不会派你一个刚入行的小丫头去看项目的。你心里要有个数，就是去走个形式，让楚总对人有个交待就行了。”
荆悠天不接他的话，她不想在同事耳边留下猜测老板意图的话语。尽管，这个何述鸾看起来，是在替她着想。
她30岁时，才转行做私募股权投资。创投这行也看运气，投资人选对细分赛道至关重要。如果赛道没选对，投资人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被耽搁了。
这几年，适逢硬科技投资崛起，她不是理工科背景，迅速被边缘化，眼看就要被淘汰。她进入高黎资本也已经两年，大该是高黎资本的创始合伙人何述鸾忙晕了头，一直当她是刚进公司。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刚入行啊……但一直被派来做这些形式化的边角料工作……我……我也是有职业追求的。”
电话那头的何述鸾不置可否：“你的职业追求是什么？投出几个独角兽项目？成为一名投资大佬？”
听他毫不掩饰的嘲讽，荆悠天垂下眼帘。从看不见的表情，到听得到的语气，她都察觉到他的高傲和蔑视感。
何述鸾继续在电话中说：“风险投资这行不适合女生，这是个体力活，天天熬夜加班……”
荆悠天反问：“不是也有一些出色的女性投资人吗？”
何述鸾笃定地说：“有是有，但极少。你看看人家那都是些狠角色！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不厉害。”
“这和我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啊？”
“你一没心机、无城府，二道德是非观太强，三太理想主义……”似乎在何述鸾眼里，她一身的缺点。
荆悠天不轻易被他PUA：“我是善良，又不是傻。什么时候起，善良和三观正，反而遭到口诛笔伐？真是矫枉过正！风险投资比拼的是对项目的判断力，不是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述鸾嗤之以鼻：“天真了……风险投资的本质就是赌概率罢了。”
“如果是押概率，风投基金又为何要扎堆招聘硬科技专业的投资人？”
“先得能看懂技术和商业模式，再下注吧！你就当是风投机构图个心理安慰呗……”何述鸾笑着答，“因为本质上赌的是概率，所以，用投资组合的概念——Portfolio，来提高压中项目的概率。”
荆悠天说：“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提高概率的方法，将同一件事重复 14 次，就有95%的成功概率。你信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低沉的回答：“凡事成败，都有一个时间窗口。理论上成立的事情，也许实际上并不会有重复14次的机会……”
“既然试到第14次就能大大提高成功概率，又为什么不能坚持尝试下去呢？”
“呃……”何述鸾似乎是被问住了，“可能最多只能有9次重来的机会，就会永远失去了……”
“什么啊……”见扯远了，荆悠天收回话头：“从东边来一趟北边，比我去别的城市出一趟差还费劲。真想不明白，那些科技公司为什么喜欢开在遥远的北五环外？”
高黎资本位处东三环的CBD，与远在西北五环的光影交汇科技公司，中间距离近30公里。
何述鸾安慰她：“五道口本来就是他们认为的宇宙中心嘛，也许这里将来某一天能爆发出影响整个人类的巨大能量。”
荆悠天懒得和他再聊：“你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都认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全天下围绕着你们转……”
不等何述鸾再说话，荆悠天故意挂了电话。
与其说是讨厌这北京城里区区30公里的距离，不如说是她受困于一种不得不去做无用功的徒劳感之中。
眼前的五道口，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科院各研究所汇聚了成千上万的科研学者们，来来往往穿梭其中。
数不清的灰尘充斥在天地间，雾霾蒙住了千万人前方的路。
对这场见面，感觉到非常失望的人，不止荆悠天一个。
当她走进光影交汇科技创始人办公室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又被这些人脑子里的偏见，评估了一遍。
光影交汇的创始人名叫孟遥瞻，清华大学本科毕业，美国藤校物理、人工智能专业双博士。
除去在美国攻读博士的五年外，成年之后的孟遥瞻，人生坐标就没离开过这片“宇宙中心”——五道口。他对这片拥挤的街区，有着浓厚的情感，将自己创业的公司也选址在这里。
孟遥瞻原本热情洋溢的欢迎姿态，在看到荆悠天的第一眼，收回去了一大半。他以为自己将接待一位老到的投资圈大佬，当看到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士，他失望极了。
这位科技公司创始人神情冷峻、姿态高傲，丝毫不掩饰对到访者的不感兴趣。这让荆悠天有点紧张，握着包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她想起何述鸾的话：“你长得就不像一个投资人，你看起来不够厉害……”何述鸾也认为她嗓音甜美清脆，一听就不像个“老江湖”。
定了定神，荆悠天故意压低自己的嗓音，用低沉的声音介绍说： “你好，我是荆悠天，代表高黎资本来考察贵公司。”
听她简洁的自我介绍，孟遥瞻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屁股重新坐回办公椅上，眉头紧锁，低头去收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一堆资料。
荆悠天静静地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资料上跳跃着。
孟遥瞻心不在焉地问：“就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其他投资人一起吗？”
“对。”荆悠天简洁回答，声音洪亮，干脆掷地。
“……”
双方各不作声，九秒钟的沉默之后。
孟遥瞻缓缓抬起头，第二眼看了看荆悠天。
她一头黑直发垂及腰，身型高挑纤瘦。身穿面料、裁剪极好的米白色无袖过膝连衣裙，系着窄窄的迪奥腰带，大概只有一尺七的细腰。白净的脸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神采奕奕盯着他。
还是孟遥瞻先开了口：“哦，那你坐吧。”
荆悠天快速收回自己的眼神，得体坐下。
待她坐定，孟遥瞻轻蔑地问：“你知道什么是AR，什么是VR吗？什么是MR吗？你知道三者的区别是什么吗？”
荆悠天听出这位创始人故意奚落她，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维基百科词条。
“停……停……”孟遥瞻非常不耐烦地打断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多念头。果然她只知道点入门的皮毛……她怎么能看得懂项目？她对项目的评估意见，在高黎资本内部能有什么份量？
正在孟遥瞻想着该怎么打发走她时，荆悠天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楚总不愿来贵司，而是科技创业热点轮动太快。一季度还是大数据风头浪尖，二季度就转为区块链，三季度是元宇宙，四季度又换成人工智能。每天都有新题材供二级市场轮番炒作，什么都能往上靠、往里装，分分钟可能出个新科技概念一骑绝尘。但技术或应用场景，一时又得不到实质性突破，商业化就被迫无限搁置。”
在这一番话中，孟遥瞻的身体姿态不自觉地渐渐端正了起来，开始正眼看对面的这位女投资人。“似乎不全然只是个漂亮花瓶……”他心想。此前，孟遥瞻并没听说过荆悠天的名字，即便此刻她分析地头头是道，颇有些见解，但投资圈中，她似乎也算不上一号人物。
刚才不过是陪他过过招，对那些看轻她的人，荆悠天就故意让他自以为正确，看看他究竟是有多自大和愚蠢。
荆悠天继续冷静地说：“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创业多年，商业化进度不如人意。现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大行其道，很少再有投资机构对AR和VR感兴趣了……这一波波快速切换的热点，在创业公司估值高位时，套住了多少资金啊！您知道现在人民币LP对退出时间的要求有多短吗？我们创投基金也要迫于LP的压力啊！”
孟遥瞻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着。眼前的荆悠天有几分懂行，毕竟又来自顶级风投机构，该怎么才能说服她认同光影交汇项目的价值？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孟总，智能实验室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请客户前去体验。”一位穿着白衬衫，戴着厚镜片眼镜的男人推门而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