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工作人员拿起展示台上的眼镜介绍说:“这是我司开发的最新款AR智能眼镜,可以身临其境进入历史场景,触摸到文物古迹,通过人机交互,获得真实的互动感。”

    众人各自戴上智能眼镜,眼前出现千年前的塞外石窟,精美绝伦的壁画仿佛触手可及。

    孟遥瞻问:“你感觉如何?”

    荆悠天扶了扶镜架,说:“场景的真实还原度做得不错,就是智能眼镜还是有些重量,佩戴感不太好。另外,应用商城里的程序特别少,应用场景受限。”

    话音刚落,突然,荆悠天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重重向她袭来。

    她差点跌倒,顺势坐到了提前给她准备的一张椅子上。

    她不知道刚才的那股力量,是计算机视觉算法,捕捉和解析到她的动作和环境信息,从而模拟产生的交互感?还是,她真的是被某种力量冲击了一下?

    没等荆悠天完全反应过来,在智能眼镜呈现的世界里,她已经站在了一处高山之巅。

    举目四望,附近多处是如石笋般形状的高山。

    远处乌云蔽日,硝烟四起,火光冲天。看上去似有百万大军,厮杀声震天。

    定睛一看,一队队如土豆般大小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高山四周陡峭的崖壁向上攀爬。

    山底下,血流成河,四处堆积着无以数计的青布铁甲。

    荆悠天赶紧将智能眼镜摘了下来,心有余悸,连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孟遥瞻摘下智能眼镜,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们自己开发的游戏,你还被吓成这样?说明它是不是有些过于血腥和暴力了?”

    孟遥瞻缓过神来:“啊,对,游戏……我们新开发了一款互动真人剧情游戏……”

    “其它公司都是开发宅男恋爱剧情游戏,你们倒是独特,开发这种血腥战争剧情,真实到可怕!演员都不像是演的。这个思路与恋爱游戏比起来,似乎更胜一筹……”

    “啊……谢谢夸奖。”孟遥瞻心不在焉地说,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如果我们公司的这轮新融资,聚焦在增强现实 + 影视剧情 + 游戏的概念,贵司有兴趣投资吗?”

    荆悠天想了想:“我司不投游戏项目,但其它基金面对这么有噱头的产品很难不动心。”

    孟遥瞻问:“最近出了一款爆火的虚拟游戏,上架后迅速引爆全市场,你知道吗?”

    荆悠天不感兴趣:“我不玩任何游戏。”

    孟遥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款游戏是最近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引发了全网热议。”

    “那又如何?媒体的热点多了,每天都不同。上热搜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和这款游戏相关的几家上市公司,股价被连续拉了好几个涨停。资本市场的动向,你总有关注到吧?”

    “这几只随着这款游戏疯股价疯涨的股票,和游戏本身相关度并不大,都是拐着弯抹着角,有那么点儿牵强附会的关联。”

    孟遥瞻见她还是知道这个事的,心想有戏,继续说:“可不是嘛?这款游戏还只是融合了短剧剧情,就已经火得一塌糊涂。如果再加上我们的虚拟现实设备,玩家戴上智能眼镜身临其境体验游戏岂不是更真实?这能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

    荆悠天眉头紧蹙:“那几只股票为什么涨?就拿短短几个交易日股价暴涨超50%的公司来说,马上就有占总股本10%的限售股解禁。这不明显摆着是有人搭乘热门概念,在操控股价吗?”

    孟遥瞻很会避重就轻:“咱们不必细究它背后的原因,很多股票就是炒作概念嘛!但这至少说明,剧情虚拟游戏的概念,是被资本市场接受和买单的。”

    荆悠天冷笑:“你们之所以没有将AR和VR技术直接用于迎合人性中的那些最低点,比如色情和暴力,是因为有监管的要求,而不是因为你们有良知。”

    听到这里,孟遥瞻的嘴角微微下撇,极力隐藏着他的不满,转而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玩游戏?”

    “我不喜欢在假的世界里耗费时间。真人演戏,我都不看。何况是假人演戏?我为什么要浪费那个时间?”

    孟遥瞻有些不甘心地说:“如果假的变成真的,你就有兴趣了,对吧?”

    经历了血腥的战争场景后,荆悠天的反应有些缓慢,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不好意思,孟总,我身体突然不太舒服,要先走一步。”

    “好,好。你先回去。”孟遥瞻似乎也迫不及待想要送走她。

    荆悠天前脚刚走,吴启昊博士一脸不解地问:“孟总,您刚才对高黎资本的人讲要做剧情游戏?”

    孟遥瞻说:“是啊,这轮新融资讲的故事可能要改一改……”

    吴启昊紧张又担忧:“那需要先有引人入胜的剧情,再拍摄影视场景,最后才是我们的强项切入虚拟世界。这是一个很大的产品方向调整,工作量极大,在这轮融资期间,我们不太可能完成产品方向的完全切换。”

    孟遥瞻脸色阴沉:“就知道跟我谈困难!我是搞技术出身,难道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又没让你们去实际推进。”

    吴启昊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您的意思是,我们只讲概念,不实际开发产品吗?这……能行吗?”

    “A、B轮融资时,我们的创业项目还是风口,各路资本争抢着要投,想投都投不进来。这才过去了短短一两年,形势急转直下。资本也知道我们的技术没问题,也有广阔的商业前景。但技术热点更迭太快,市场太浮躁,形势不等人啊!”孟遥瞻疲惫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叹了口气,他继续说:“公司账上只剩下了最后一笔流动资金2000万人民币,这只够我给你们发几个月工资。积压的产品销售缓慢,回款根本指望不上。现在我们必须要调整战略,先讲热门概念,把新融资引进来先活下去再说!”

    吴启昊见老板都跟他交了底,也就不再坚持,附和说:“都听您的,孟总。”

    孟遥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继而问:“刚才设备的临时故障是怎么回事?”

    吴启昊连忙说:“我们马上进行全面深度检测。”

    荆悠天从光影交汇回到高黎资本,已是晚上十点多,高黎资本的创始合伙人何述鸾居然还在公司。

    “你还没吃晚饭吧?不嫌弃的话,陪我一起晚餐吧。”何述鸾邀请道。

    荆悠天看了一眼何述鸾订的外卖包装,是附近的一家米其林餐厅。

    她提醒说:“你这一顿饭就花2千块,餐费超标了哦!”

    何述鸾满不在乎:“哦,那这顿加班餐就不报销了,自费请你!”

    荆悠天打开何述鸾递过来的菜:海参。

    她没有胃口,看向窗外。

    高黎资本位处国贸三期大厦的高楼层,能俯视半个北京城。

    在这个时间,路上的车都少了很多。

    雾霾深处,依旧灯火阑珊。远处街道上,一排排路灯在宽阔路面的两侧,朦朦胧胧中,显出秩序感。

    何述鸾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你啊,就是太老实了!刚才的那份考察意见,你那么及时上传到办公系统里干嘛呢?如果我是你,写好后先放那儿。然后该聚会聚会,该休息休息。”

    荆悠天疑惑:“嗯?”回公司路上,她忍住身体的不适,在车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写完访谈报告,

    “等到周六凌晨一、两点,再将报告发邮件给老板。并且微信他,让他知道你大半夜还在加班!”何述鸾出主意。

    荆悠天说:“你怎么这样?谁教你的?年纪轻轻地耍这些滑头!”

    何述鸾不满:“嗨,你个小丫头片子,说我年纪轻轻?没大没小!我可是从国外总部派来的创始元老。”

    荆悠天学着他的话:“创始元老,好了不起哦。”

    何述鸾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公司老同志都是这么干的,你就不会学着点儿?”

    荆悠天看了看他,莞尔一笑:“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用得着这么干吗?我从来不演戏。”

    “……”

    “我是表里如一地对自己的工作没那么热爱啊!从不向别人隐瞒这个事实。”

    荆悠天不信:“可我总感觉你这个人,远远不是你表面上展现得这么……”

    她想了半天,想不到更确切的词,嘴里最终吐出了两个字:“肤浅。”

    何述鸾不满意:“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来我听听,你还有什么词来形容我?”

    荆悠天看了看他,面容刚毅,身型健硕。每天穿着各种英伦老钱风的套装,戴着各款细框眼镜。衬托出他的气质高贵、清冷,还有点颓废感。

    “斯文……败类……”荆悠天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她又忙着补充:“这是夸你的词,形容一个人有种无与伦比的独特魅力。”

    他很无奈:“还真是谢谢你独到的注释啊……你看不懂我,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词,不听也罢。”

    荆悠天确实看不懂何述鸾。他不像别的合伙人那么正统、那么勤奋。他的投资业绩却又非常出色,出手的项目回报惊人,这也奠定了何述鸾在投资圈的地位。

    荆悠天非常羡慕他,倒不完全是因为他行业大佬的地位。而是因为何述鸾似乎看起来很自由、洒脱。他不仅不必遵守高黎资本的规则,就连投资圈的规则对他也无效。

    她叹了口气:“大周五晚上,全公司的人都去过周末了,就剩下我们这两个不热爱工作的人在公司?你说说,这符合逻辑吗?”

    西北五环的光影交汇,产品负责人吴启昊博士急切推开CEO办公室的门:“孟总,经过测试,排除是硬件的问题。智能眼镜的传感器、显示装置和处理器全都运行正常。操作系统,也能够正常运转。”

    孟遥瞻昨夜加班到凌晨三点,脑袋昏昏沉沉,猜测道:“排除了硬件故障,那是……软件出了问题?”

    吴启昊说:“高黎资本的人在场时,在智能眼镜里看到的战争场景,并不是通过我们的摄像设备采集到的图像。”

    孟遥瞻说:“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摄像机拍摄的。影视外包公司根本做不了那么大的场景,也请不起那么多群众演员。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图像处理算法的某个环节出现了偏差?有没有可能,是算法自动将虚拟信息和现实场景进行了合成?”

    吴启昊回想着:“异常最早出现在今天下午,也就是高黎资本的人刚到咱们公司后不久。我们排除各种原因后,初步能判断出,是受到了某种不明的强磁场干扰,导致了系统输出场景的不稳定。当高黎资本的人……”

    孟遥瞻插话道:“高黎资本的人叫荆悠天。”

    吴启昊继续说:“当荆悠天和您一起到达实验室后,我们的检测设备感受到不明磁场明显增强。2分钟后,就出现了AR智能眼镜里看到的战争场景。后来,不管我么怎么调整实验室的各项系统参数,都无法重现当时的场景。”

    “看来,还得找那个荆悠天。”孟遥瞻眼神笃定地说。

    吴启昊疑惑:“您找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小投资经理,有用吗?”

    孟遥瞻说:“那个战争是什么场景?发生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原因出现的?可否帮助我们开发成虚拟游戏产品?这一切,在她身上应该可以找到答案。”

    一边说着,孟遥瞻一边拨通了电话:“荆女士,你好啊,我是光影交汇的孟遥瞻。”

    何述鸾耳朵很灵敏,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他以飞快的速度,拿过荆悠天的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荆悠天不满地看了何述鸾一眼,只好让电话保持免提:“孟总,你好啊。这么晚打我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就是你下午在我们公司体验AR智能眼镜……”孟遥瞻停顿了一下。

    荆悠天说:“哦,对贵公司项目的考察报告,我已经写完,交给楚总了。”

    孟遥瞻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是考察报告的事……和这个事有点关系,但又不全是这个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去找你。当面聊。”

    荆悠天回绝:“今天这么晚了……我马上就从公司回去了,恐怕不方便啊。”

    孟遥瞻不甘心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见面聊?”

    荆悠天想了想,答道:“最早也要等到下周了。”

    孟遥瞻说:“下周?那太晚了。这样吧,悠天,我这就去你们公司找你。”

    “喂——喂?”荆悠天还想推辞,那边早挂了电话。

    一旁的何述鸾说:“这些创业的人,真是人精啊。才第一次见面,今天电话开头还是称呼为女士,转眼挂电话时,就叫上你悠天了。”

    她也诧异,孟遥瞻怎么突然叫得这么亲切?也没允许他这么叫啊。

    孟遥瞻风尘仆仆赶来,也不过多寒暄,将荆悠天拉到一边说:“你在我们公司AR眼镜里看到的古代战场,其实不是我们开发的虚拟游戏……”

    荆悠天问:“什么?你们盗用了别家公司开发的虚拟游戏?”

    孟遥瞻说:“也不是我们盗用的,那……根本就不是虚拟游戏。”

    “什么意思?”

    “我们初步推测,那可能是……真实的历史场景。”

    “怎么可能?”荆悠天诧异不已,“你之前明明说了,就是虚拟游戏。”

    她突然提高的嗓音引起了何述鸾的注意。他快步走了过来,说:“我是高黎资本的创始合伙人何述鸾,你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吧。”

    孟遥瞻如实告之:“实在是抱歉,下午是因为我想推荐公司的AR眼镜,硬着头皮说误入的大战场景,是我们公司开发的虚拟游戏。但在悠天离开我们公司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场景。研发团队反复实验确认,那不是开发人员写的程序。”

    见二人都沉默,孟遥瞻继续说:“我们得出结论,战争场景的出现或消失,唯一的变量,就是悠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何述鸾提高音量问。

    “何总您不要误会。我们推测可能是有某种磁场,让我们通过AR眼镜,进入到了历史的某个真实战场中。悠天身上有什么能够影响到磁场的物品吗?”

    荆悠天摇了摇头,孟遥瞻的话让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三人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光影交汇科技公司的实验室。

    荆悠天拿出一张小小的浅青色纸。

    孟遥瞻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信笺,闻起来还有种清新淡雅的香味。”

    土家族的女孩自一出生,父母就找相士算出女孩一生的命数。从出生算到离世,每五年为一个运势。土家族人称其为流历。但荆悠天的这张流历却更加独特,据说是自出生时就随身带着。“爸妈告诉我,这纸信笺是我这一生的命书。但上面无字,相士说随着我此生命运铺开,信笺上的字自然会慢慢呈现出来。”

    孟遥瞻直愣愣地说:“记载你命运的流历,怎么到了你35岁才第一次显出字迹?你的命运,到了35岁才铺开?”

    昨晚,孟遥瞻已经将荆悠天的个人信息查了个底朝天。他的这句话,惹得荆悠天有些不高兴。

    何述鸾似乎是被这纸信笺触动了,眼睛久久盯着它,神情有些复杂,缓缓说道:“这叫青鸢笺,你闻到的香味是白芷花的清香。”

    “你怎么知道的?”荆悠天问。自从她有记忆起,这一纸浅青色的信笺就陪在身边,无惧水油,经得住时间和岁月。

    何述鸾吞吞吐吐地说:“我在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图片,所以知道它的名称。”

    “哪本书?”

    “嗯……具体哪本书,我倒是忘了……”

    荆悠天指着流历上一行隽秀的字迹说:“我突然发现,昨天下午经历了那场古代战争后,这张信笺上开始显现出了这几个字:【又见青鸟书】。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荆悠天眼睛闪着光,满怀希望看向何述鸾。

    何述鸾只好继续说着:“在远古神话中,青鸟原是一只青鸢,是王母的信使。她传递信笺,为世人带来冥冥之中的道。”

    孟遥瞻插话:“青鸟书就是指书信,这青鸢笺上的五个字,意思是一封远古书信重现。只是,此时它显现,是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呢?相士曾说随着悠天此生的命运铺开,信笺上的字自然会慢慢呈现出来。难道是说这封远古书信与悠天的命数相连?是不是悠天的人生大运就要来了?”

    荆悠天听到这番话,眉头紧簇。她坚信命运都是靠人努力走出来的,但这突然出现的字样,远古书信与她的命数相连?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孟遥瞻趁机提议:“可以再去一次古代的那场战争,也许悠天的流历上会提示出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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