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妈妈,妈妈可知我那堂妹现在如何”?沈隽也没再多问,转而问起沈嘉的情况。

    “姑娘放心沈二小姐姓命无虞,只不过依旧日日哭闹几回,不似姑娘这般从容罢了”陈妈妈又将沈隽上下打量一番。

    陈妈妈越发觉得这位小姐不一般,这几日不哭不闹,现在跟她对话也是从容不迫,有礼有节。

    沈隽察觉到目光,也故作伤心起来:“我哪里是从容淡定,不过是认清现实,低了头罢了”一边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来,用衣袖佛了佛。

    “哎呦,识时务者为俊杰,是妈妈不好,姑娘快别伤心了,当心哭坏了眼睛”陈妈妈一边安慰一边拿起沈隽的手,这手可真细嫩啊,比她年轻时还要柔若无骨。

    沈隽蓦地止住了哭,一摸陈妈妈腕处,郑重说着:“妈妈,等等,我给您搭个脉”

    这下陈妈妈怔愣了,这沈小姐还通岐黄之术?

    沈隽收回手,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几日看妈妈您脚步就有些虚浮,眼袋发青,刚刚脉象涩阻,妈妈可是长期夜间头痛,辗转难眠,这几日更是彻夜不眠”

    陈妈妈惊讶,说的一丝不差,她这也是老毛病了,年轻如沈隽这般时就落下了,久治不愈,这些年堪受折磨,这几日因着林相大人接管教坊司,她又惴惴不安,越发严重了。

    “姑娘还通医理”?陈妈妈有些不敢相信。

    “平日一些爱好,略通罢了,妈妈要是信我,我给您写个方子,吃上几日看是否见效”沈隽扫了眼案上有纸笔,提笔就写了个方子递给陈妈妈。

    陈妈妈接过方子将信将疑,可夜间头痛之症将她折磨的恨不能撞墙,第二日便拿着方子去寻,常给她看病的大夫了。

    这吕大夫也是京中治头风病有名的老医者了,祖上还出过御医。吕大夫一看方子,立拍大腿,“啊呀呀,老夫怎么没想到在这其中加入通经草”!

    药很普通,方子也跟大多数大夫开的无异,只是加了这味通心草,整个方子都变了。

    吕大夫激动异常,“敢问夫人这方子是谁人所写,在何处得来的?”

    “哦,这是前些日机缘巧合下,街上一个老医者所写”陈妈妈不想多事,随口编了几句。

    话罢,谁知那平时腿脚不麻利的吕大夫,一下子跨步到陈妈妈近前:“莫不是遇到了李神医,他长的什么样子”?

    陈妈妈一时语塞:“额……清瘦,仙风道骨”胡诌两句应付,没想到还碰对了。

    “定然是了,定然是了,难怪能写出这样的方子,就是再给我活一世我也难想出来啊”吕大夫将方子看了又看:“不愧是神医,不愧是神医”

    陈妈妈看吕大夫神神叨叨的样子,一时心里打鼓:“敢问大夫,这方子能用么”?

    “夫人这是什么话”吕大夫一吹胡子“你这是撞了大运了,神医开的方子怎么说能不能用,这是求都求不来的”说着亲子抓了药递给陈妈妈。“夫人有这个运数,且回去吃药吧”

    陈妈妈拿了药,还是将信将疑,有这么神么?吕大夫又支吾道:“不知这个方子夫人可否留在这里让老朽揣摩几日”?

    跟吕大夫也是熟人了,陈妈妈直接点头同意了,只说过几日拿药再来取。

    吕大夫拿着药方又观摩许久,这才发现这纸上字迹,只能说还算工整,说不得好看,笔力也浅,不似男子的,倒像是女子的字,刚刚一时激动也没在意。

    吕大夫是一心认定这是李神医,才能开出的方子,只当是小药童代笔的,且神医也确实有女弟子的。

    当天吃了药,陈妈妈就好入眠了,连吃三五日后,头痛之感便基本没有了,脸色也红润了,那些子胭脂水粉都不用抹上许多了。

    这几日不管是楼里的姑娘丫鬟,还是来这里吃酒寻欢的公子官爷们,见着陈妈妈都要说上一句:“妈妈近日遇着什么喜事了,年轻了十多岁似的”那些官爷们还要调戏着加一句:“比年轻时更美更迷人了”

    这头痛之症好了,陈妈妈真是打心底里的高兴,对沈隽越发客气起来,这日又来给她送些衣物用度之类:“这几日看姑娘越发精神了,姑娘且就宽心住在这里,缺什么尽管跟妈妈说,丫鬟们伺候的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沈隽只笑道“妈妈言重了,不是得妈妈照佛,只怕现在处境更加艰难”又弯腰福礼“还是要多谢妈妈,妈妈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

    “我再为妈妈搭个脉,看吃过这七日是否要改改方子”其实短时间内这方子改不改都无碍,只不过想告诉陈妈妈,这并不是一劳永逸的,需要一直用着她。

    在这金钱名利窝里,一旦你没用,指定立时的把你甩出去,她现在精神状况已与正常人无虞,这教坊司里可不是来享福的,难保陈妈妈不会将她推出去挂牌待客,她要先给自己争取些时间出来。

    陈妈妈看沈隽一时凝神,不免担心起来:“姑娘,我这没事吧?”

    “哦,没事”沈隽淡笑着:“妈妈再按这方子吃两日,我再给您换换,这病因着年月长了,一时不好断根,前期先治,后期我再给您开方子调养,有个一年半载的便可完全根治了”。

    她计划两个月内定然要从这里出去,这里呆的时间越长也越不安全,她随口说的这些时间足够了。

    “未曾想姑娘这般年纪,竟有如此妙手医术,老身初见姑娘时就觉姑娘绝非一般女子,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陈妈妈一脸慈爱的看着沈隽,好似真的是在问自家姑娘日后的出路一般。

    沈隽心中冷笑,果然还是忍不住试探她了,面上依旧未漏声色,凄凄然道:“家中突遭大难,我一女子也无计可施,既来之则安之,以后还时要仰仗妈妈,只盼妈妈给安排个好去处”

    这话一说陈妈妈立时明了了,拉着她的手,亲切安慰:“姑娘遭遇妈妈也感同身受”这话说的其实倒也不假,她当年的遭遇也是如此一般。

    陈妈妈拉着她的手,说的当真时情真意切,“姑娘暂且安心,妈妈一定为你寻个好去处。”

    两人心中都在各自打着算盘,沈隽盘算着多拖延些时日。

    陈妈妈则打着如意算盘,想将她沽个好价钱,虽说得了林相的话,可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阁子上养着,林相不也说是退婚前么?

    等过些日子卫将军家退了亲,免不了要在前院挂牌子的,这教坊司的女子谁还不是这个出路,不过因着沈隽治好了她的头风病,陈妈妈倒是真心想给她找个好靠山。

    这楼里的女子得了好靠山的日子就过得舒坦些,再有本事些,让人赎出去,能脱了贱籍,当个妾室,或是找一处宅子养着,就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沈隽心中思忖,她想凭一己之力出去,实则很难,最好能得个助力,她这几日也没闲着,白日楼里安静无人的时候,她也四处看了。

    对整个教坊司也了解了大概,教坊司三进的大院,院内假山鱼池,楼台高阁,檐牙飞鹖,雕梁画栋,有如瑶台仙境。

    沿街的是三层高隔,一楼看戏,二楼喝茶,三楼就是姑娘们的闺房了,不过住的都是平常些姑娘。稍有些地位的都住在二进院子的楼里,跟一进院子有长廊连着,方便进出。

    这三进院子就是她住的了,与前面两进中间隔着园子,稍远些,刚送来的官家女眷都会安排在这里,主要是怕刚来的那些女人们寻死觅活又哭又闹的扰了客人兴致。

    这三进院子东侧还有间别致的小院,上书青竹苑,清雅不俗,外人不得进入,她低调行事,便也没去打听了。

    沈隽再里面绞尽脑汁想逃脱偷生,外面也有人为她的生计踌躇奔走。

    此时左相府书房内,林淮坐在厚重的金丝楠木书桌前,看着公文头也不抬,他面前站着一二十来岁青袍公子。

    “之白,沈小姐的事情当真没有办法么”?男子问的急促。

    林淮放下手中的公文,眼神犀利,直视对方“我劝你还是闭嘴,不要再提沈家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任何沈家的事情,都能带来灭顶之灾”

    “我....”

    又继续道:“念在你我交情,权当没有听见,你若再去跟其他人提沈家的事情,当心给整个苏家惹祸上身”

    那男子道:“那便算了吧,我也尽力了,连你都没有办法,定也是无计可施了”

    话罢苏南烨转身离去,走到书房门口时,听林淮又说道:“转告苏小姐,沈小姐暂时无虞”

    苏南烨一听高兴:“之白,我就知道你冷面热心,我这就回去告诉妹妹”

    苏南青早早的就等在院门口了,见着哥哥回来,立时扑上去问道:“哥哥,林大人怎么讲”

    “妹妹,你好歹让我喝口茶,我这来回奔走的,连口茶都没喝上,嘴巴都要冒烟了”苏南青赶紧将兄长迎进屋内,又有丫鬟端了茶来。

    苏南烨喝了茶,喘了几口大气才说道:“之白说暂时想救出沈小姐怕是不能”苏南青一听心立时沉了下去。

    又听苏南烨接着说:“但是此刻沈姑娘时安全的,之白既这么说,定然就是做了安排,你就放心吧”

    一旁的丫鬟绿荷双手合十,祈祷着:“老天保佑,可怜了沈小姐这样一个心善人美的妙人儿”

    苏南青这才安心,隽儿向来也比较有主意,只要暂时无事,想必她定能自保。

    苏南青欲言又止,半晌绞着手帕,怯怯的看着她兄长:“二哥哥,我想......去看看隽儿”

    “什么?看沈隽?去哪看?”

    “自然....自然是...是教坊司”

    苏南烨一听,立时跳脚:“不行,这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就这样,我走了。”

    怕自己妹妹又生出什么想法来,吓得他立时跑了,头也不回,任凭苏南青在身后如何喊。

    他可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个柔柔弱弱,胆小如鼠的妹妹,怎么在这个沈隽的事情上如此大胆。不仅要央求他去找林淮求情,竟然还妄想去教坊司看她,这要被大哥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苏南烨想到自己大哥那张冷冰冰的脸,打了个寒颤,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做,这几天还是躲着妹妹些为好。

    这边沈隽靠在暖阁上,将她过往接触过的人都细细回想一遍,生怕错漏一丝细节,看看能不能找到个救命的法子,想来想去,她过往的社交实在时太少了,亲近的人她自然是不能将他们拉进这泥潭沼泽的。

    想了半日,头昏脑涨,正准备躺下,脑海中闪过一抹柔弱倩白的身影,立时精神百倍,她这少得可怜的社交里还真得了出路。

    当晚她就去寻了陈妈妈,陈妈妈一听她说的话,立时高兴了“姑娘竟如此通透,姑娘放心,妈妈定然安排妥当”

    林淮自接了教坊司的差事后,非但没有恼羞成怒,还像模像样的干了起来,每隔三日必定来视察一番。

    这日陈妈妈又来汇报近日的情况,只是与往日不同,身后还跟着个穿着个烟白提花长裙的女子,仔细一看,这女子不是沈隽是谁,她这也才知道,原来那间清雅的小院就是林淮日常来教坊司办公的地方。

章节目录

《宰相小主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蓝小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蓝小翌并收藏《宰相小主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