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来了,这里有凳子,过来坐。”一个头发半白,梳着一个发髻,看着和张荷花差不多年纪的人伸手招呼。

    张荷花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瞅了眼她手里的活:“你都老眼昏花了,还做什么鞋垫,让你家小雪做,她一天天在家里,又不像我家霜霜,夜里都要忙着写东西,有的是时间。”

    高桂芬没好气地说:“你存心找碴的是吧?知道你家霜霜厉害,文化人,写的文章都上报纸了,全大队的人都听说了,用不着你在这里显摆。”

    高桂芬是黎老四的老娘,也就是谢莲芳的婆婆,和张荷花同一辈,以前呢,高桂芬生了三个儿子,张荷花只生了黎国兴一个儿子,这一回合张荷花完败。

    两人从年轻时就合不来,时不时暗戳戳地比较,你今天穿新衣服,我明天去公社买布回来做,你家今天吃鸡,明天我家买肉回来煮,主打的那叫一个我过得不能比你差。

    这么多年下来,输赢有来有回,今日在孙子辈上张荷花可谓是大出风头,找回了主场,之前高桂芬笑话她肚子都吃不饱,还学城里人送孙女上学,还一路读到了高中,纯粹是脑子进水了,读那么多书将来还不是嫁到别人家。

    整个大队就没几个上过初中,像黎青兰有个小学毕业证已经是很不错了,大队里的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家里干活,洗衣做饭喂鸡,打猪草,带弟弟妹妹,再大一点下地干活。

    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上学,很多人家里都是男孩子上学,他们的父母和高桂芬一样,认为女孩子将来都是要嫁人的,没必要浪费钱,最后便宜别人家。

    张荷花一脸笑呵呵:“得了吧,要是你家小雪写的文章上报纸了,尾巴都翘起来了,我不信你不传遍大队,逮着人就吹嘘,我就是个俗人,我大孙女有本事,会赚钱养家,我高兴。”

    高桂芬翻了个白眼,张荷花命还真是好,娘家穷得叮当响,年轻时运气好嫁了个老实人,黎霜霜她爷爷一辈子就没跟媳妇红过脸,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全是张荷花说了算,临到头了,孙女还是个有本事的。

    怎么好事全落到了张荷花身上,想想就气人。

    田凤英替黎霜霜开心:“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大队长说了,回头去公社买报纸回来,贴到大队办公室的墙上。”

    上报纸那可是文化人才做的事,黎霜霜一个乡下长大的小姑娘,竟然也成了文化人,报纸上都能看到她的名字,厉害着呢。

    旁边的人拍着大腿说:“听说写的是上个月大队双抢的事,我们上溪大队是不是要出名了?哎呦,忘了问霜霜有没有写我的名字。”

    那一脸可惜遗憾的模样,真情流露,不带半点做戏的成分。

    哪个不想自己的名字登在报纸上,说出去都倍有面。

    张荷花感觉人生似乎到达了巅峰,被老伙伴们一阵吹捧,飘飘然地一时间找不到东南西北。

    高桂芬揪着手里的鞋垫,看都不看张荷花一眼,心说,看你能得意几年,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过不了两年就要嫁人了,以后挣的钱都是别人家的。

    黎霜霜抱着书:“都在这里了,完璧归赵。”

    周程书接过书,看了她一眼,戏谑道:“十里八村一枝花?”

    黎霜霜脸色爆红,羞耻度爆表,瞪他:“你还十里八村一棵草呢!”

    周程书也不生气:“村草吗?”

    黎霜霜“扑哧”笑出了声,上下左右打量他:“凭你这张脸,担得起十里八村村草的名头。”

    周程书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十里八村一枝花,我十里八村一村草,挺配的。”

    黎霜霜皱皱鼻子:“想得美,谁跟你配,你不是要请假回家吗?什么时候走?”

    心跳莫名加快了一拍,这家伙又在撩她了。

    周程书:“明天走。”

    黎霜霜:“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周程书侧耳仔细听了听,指着右边说:“在那边,过去看看?”

    黎霜霜也有些好奇,循着声音跟过去,面前是一片玉米地,种满了玉米,视线被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拨开玉米杆的叶子,越走近声音越清晰,黎霜霜一开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听着听着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脸色也变得古怪。

    周程书见她停下来:“怎么了?”

    黎霜霜有些尴尬:“要不我们回去吧?”

    周程书:“来都来了,过去看一眼。”

    国人的口头禅之一,来都来了,不能半途而废。

    黎霜霜纠结,想去,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她长这么大,只是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呢,实在是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

    周程书走在前面,看到两道人影抱在一起,他脸色大变,立即扭头,还不忘飞快捂住黎霜霜的眼睛,低声道:“闭眼。”

    黎霜霜想扒拉开他的手,又不敢大动作,生怕打扰了前方妖精打架:“我什么都没没看到,先让我看一眼。”

    他速度也太快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眼睛被捂住了,但是妖精打架的声音没办法隔绝。

    两个年轻人耳朵都红了,浑身冒热气,黎霜霜还好,现代社会的人谁没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更暴露刺激的画面她也见多,这都是小意思。

    黎霜霜抬头,瞥见周程书红得滴血的耳朵,她心下好笑,生出一点恶作剧的小心思,笑了笑:“你脸好红哦,耳朵也好红。”

    周程书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强装镇定,略带无奈地说:“别闹。”

    清冷中带点低沉的嗓音,脸皮厚如黎霜霜也禁不住脸红,她是个隐形声控,最受不了这种声音。

    周程书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像一个红苹果,让人很有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他低低轻笑一声,放在她眼睛上的手一直不曾松开,拉着她的手腕顺着来时的路掉头往回走。

    出了玉米地,黎霜霜还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回去吗?”

    周程书见她难得安静,点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得有点远。

    黎霜霜憋不住,问他:“你有看清楚是谁吗?”

    周程书摇头:“不知道。”

    黎霜霜怀疑:“你回答得这么快,连想都没想,肯定是在骗人,快说嘛,我就是单纯想知道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周程书停下:“你怎么什么都好奇,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少点好奇心,也能多条命。”

    黎霜霜撇嘴:“我又不是猫,还是不是朋友了?好朋友都是有秘密一起分享。”

    周程书心说,我看就像你一只小猫咪,奶凶奶凶的,生气了就扬起爪子挠人。

    “我也只是匆忙瞥了一眼,没看清人。”

    吃瓜吃到一半,黎霜霜兴趣骤减:“哦。”

    周程书:“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失望。”

    黎霜霜:“你请了几天假?”

    周程书:“两天,明早七点走,要来送我?”

    “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送来送去多麻烦,我家的鸡明早还等着我喂呢,”黎霜霜朝他讨好地笑了笑,接着说,“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小忙?”

    周程书下巴微抬:“说来听听。”

    看他那小傲娇样,黎霜霜很想学他刚才掐她嘴巴那样,也来个回礼,不过还要请他帮忙,暂时先放他一马。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最近吧,写作到了瓶颈,深感自己知识储备量不足,想多看点书提高文化素养,你也知道我们这乡下地方,很多东西都紧缺,所以就想请你帮个小忙,回来的时候帮忙捎带两本书。”

    顿了下,她笑嘻嘻地说:“当然了,如果方便的话,再顺便带一些旧报纸回来就更好了。”

    周程书假装思考了片刻:“倒不是不方便。”

    有戏,黎霜霜眼睛一亮,嘴角上扬,还没等笑容挂到脸上,周程书语气一转:“但是带这么多东西坐车,倒腾来倒腾去,挺辛苦的。”

    黎霜霜:“我懂,来而不玩法非礼也,回来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烧鹅粉,本地正宗的烧鹅粉,吃过一回绝对让你流口水。”

    周程书:“没诚意,我下乡好几个月了,国营饭店的烧鹅粉都吃过好几次了。”

    黎霜霜挤出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那么请问周知青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周程书:“你都说了大家是朋友,朋友之间帮个小忙,怎么能要回报?”

    黎霜霜捶了他的手臂一下:“你逗我?”

    周程书捂着发疼的手臂,不禁抽气,幽幽道:“我说黎霜霜同志,你对自己的力气心里没点数吗?我严重怀疑你趁机报复,骨折了。”

    黎霜霜腹诽,活该,叫你消遣我。

    她面上却露出愧疚的神情,先自我反省:“怪我,一时没注意力度,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下次一定主意哈。”

    周程书脸都黑了,瞪她:“乱用成语,你是该多看些书。”

    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她,问:“我很弱吗?”

    是个男人都没办法不在意这种关乎男性尊严的问题。

    黎霜霜努力忍笑,提了一个小建议:“要不,我们掰手腕看谁比较弱?”

    她那身怪力气,他又不是没见过,周程书不想自讨没脸,面无表情回了两个字:“不要。”

    黎霜霜歪头望着他,真诚发问:“真不试试?我让你十秒。”

    周程书:“很好笑吗?”

    黎霜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想笑:“不好笑,但是我忍不住,先让我笑一会儿。”

    有时候人的笑点就是这么神奇,有的人觉得好笑,而有的人则一脸冷漠。

    周程书看她笑个不停,无奈又好笑:“真就那么好笑?。”

章节目录

对象是年代文大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画里风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画里风里并收藏对象是年代文大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