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霜站起身：“我去找朝阳哥问点事。”
何红娟想找女儿说点悄悄话，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后生，回头去找王大娘，让王大娘照着标准找人。
话还没说，人一溜烟跑走了：“这孩子。”
黎国兴：“还是小孩子心性，过段时间再说吧，不急。”
何红娟发愁：“下个月就十八了，大队的姑娘十六七岁大多都定亲了，十八家嫁人更是不少，我们家这个已经晚了，还不急，你女儿留成老姑娘，以后嫁不出去，你养吗？”
去年她就想找媒人相看，多看看总能挑个好的，只是女儿怎么说都不肯，硬是拖到了现在。
黎国兴嘀咕：“我养就我养。”
一想到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的水灵灵的小白菜，将来成了别人家的，老父亲的那颗心呐，越想越不是滋味。
黎朝阳在家睡觉，他昨晚跟小伙伴抓了一晚上青蛙，困死了，捧着搪瓷杯灌了大半杯水，打了个哈欠：“找我什么事？”
黎霜霜托来一张凳子坐下：“来活了。”
黎朝阳眼睛一亮，不困了：“什么活？”
黎霜霜直截了当，把李青苗想买两只老母鸡的事说了。
黎朝阳兴致顿时去了一大半，还以为是和上次换金条那样的大买卖：“你家应该也有，怎么不卖你家的鸡？”
黎霜霜：“我家的鸡都是我奶养的，每一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还想留着过年喝鸡汤。”
黎朝阳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看不上这一毛两毛。”
黎霜霜：“好东西自然是留着自己吃，人家说了，一只鸡多给五毛钱，两只鸡就是一块钱，这门生意你到底接不接？不接的话，我去找别人了。”
大队哪家没有养鸡，就她知道的，凤英阿婆家就养了三只老母鸡，可肥了。
黎朝阳：“接啊，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黎青兰拎着一个木桶从后屋拐进来：“你来我家干嘛？”
黎霜霜笑眯眯地看着黎青兰：“有事找你二哥，顺便检查一下上次教你的数学是不是都忘光了。”
黎青兰战术性后退：“哎呀，盆忘了拿了，我去拿回来。”
她现在无比的后悔，那天就不该去找她倾诉心事，说什么许知青喜欢有文化的姑娘，害得她被逼着学习，她都小学毕业多少年了，学渣的痛苦谁懂啊。
黎朝阳幸灾乐祸：“你好好跟霜霜学，别下次买东西又算错钱。”
黎青兰还没走远，回头瞪过去：“要你多管闲事，我要告诉爹你又偷偷跑出去和人赌钱。”
黎朝阳：“有你这样的妹妹还真是我的福气，行啊，那我跟爹说你喜欢知青点的一个男知青，哦对了，好像姓许。”
黎青兰丢下木桶，又羞又窘：“你偷看我日记！”
“我没有。”
“你有。”
“说没有就没有。”
“你就是有。”
黎霜霜：“你们两个玩绕口令呢。”
黎朝阳两手一摊：“好吧，我承认，我是正大光明看，谁让你自己不小心放在桌子上，我无意间看到的，不能怪我。”
哪个少女没点小秘密，这种如同站在太阳底下被人剥光了衣服的羞耻感，黎青兰气炸了，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怒吼：“黎朝阳！”
“你站住，看我打死你！”
黎朝阳仗着腿长，跑得飞快：“我又不傻，站着被你打吗？”
“有本事你别跑！”
“你有事倒是追上来啊！”
“你死定了！”
“大言不惭！先追上我再说。”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黎霜霜担心被波及，撤到门口：“搞快点，我看到你娘回来了。”
黎青兰下手更狠了，手里的扫把挥舞得虎虎生威，黎朝阳手忙脚乱，差一点点被毁容：“你来真的啊？”
黎青兰叉腰，气喘吁吁：“不然呢？敢做不敢认，我看不起你。”
黎朝阳：“我用得着你看的起吗？我还看不起你偷偷摸摸喜……”
对上小妹警告的眼神，后面的半截话没说出来。
黎霜霜看双方休战了，事情也办完了，准备回家。
陈家。
黎秀红回到家刚做好饭，丈夫回来了：“怎么样？答应了吗？”
黎秀红摇头：“我什么话都说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死丫头怎么都不肯带答应，还骂我威胁我，我娘和我弟他们也不同意，说舍不得孩子，想留霜霜在家多待一两年，再考虑嫁人的事。”
二姑丈把手里的包甩到椅子上，撸了一下头发，焦急地在转圈：“就没的法子了？”
黎秀红嘴巴发苦：“好赖话都说尽了，我就差跪在地上求人了，人家就是不点头，我还能把人绑了送过去？”
陈美君脑瓜子一转：“表妹不愿意去，可以叫姓肖的过来。”
表妹长得美，姓肖的看到她指定就同意了，她爸的工作就能保住。
二姑丈一想，好像也行，琢磨着该怎么和肖文韬说。
翌日醒来，吃过早饭，拎着桶给鸡喂食，黎霜霜突然想到周程书，这个时间他应该出发了。
周程书这会儿确实在路上，他要先到公社坐车到县里，然后再从县里坐火车去宁市，一路上花了七八个小时。
胡婶端着一盆出来倒水，隔壁门口站着个人，扬声问：“谁呀？”
周程书转身看过去：“婶子，是我。”
胡婶有点惊讶：“程书呀，你怎么回来了？”
周程书：“我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
胡婶笑了下：“你外婆应该在睡午觉，没带钥匙？”
周程书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对准大门的锁孔拧了半圈。
胡婶子拿着盆，也不着急回去：“我记得你下乡还不到半年，你们大队这么好请假？”
她家有两个孩子也下乡做了知青，儿子前年去的，女儿是去年，不过运气没有周程书好，他下乡的大队还是在宁市，而她儿女下乡的地方远在西南，很难请到假，而且路途遥远，回来一趟很不容易。
周程书推开门：“大队长是退伍老兵，处事公正，只要请假理由正当，他一般不会卡着不让我们回家，婶子要进来坐坐吗？”
胡婶子：“不了，家里煮着东西，得看着火，还是你运气好，分到宁市下面的大队，离家近，还能请假回来看看你外婆。”
“不像我家小夕，一个女孩子分到了西南那那么远的地方，听说那里蛇虫多，瘴气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胡婶子想要远方的儿女，忧心忡忡，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周程书安慰道：“他们两兄妹都在西南，还能有个照应，婶子你也不要太担心。”
“谁在外面？”钱玉珍下床穿上鞋子，推开房间走出来。
周程书拎着一个布袋：“外婆，是我。”
闻言，钱玉珍加快脚步，看到外孙站在大门口，她嘴角上扬，笑容在脸上晕染开，眼角的细纹加深。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给家里捎个信，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周程书一手揽着外婆的肩，笑着说：“在车上没来得及吃。”
钱玉珍立即说：“不吃饭饿坏了胃，我去给你弄点吃，哎呀，今天没去买菜，家里没什么吃的了。”
她一个人在家，随便糊弄饱肚子就行，没什么心思顿顿做好吃的。
“家里好像还剩点挂面，我给你煮碗面。”
周程书顺势提要求：“多加个煎蛋。”
钱玉珍：“家里没有鸡蛋了，我去找你胡婶子借一个。”
周程书：“没有就算了。”
钱玉珍不听，孩子在乡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看看他那张脸，瘦了，下巴都尖了。
周程书拎着包回了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里面的布置没变，还和他走之前一样，手指在桌子上抹了下，没有灰尘，外婆应该经常进来打扫。
身上脏，他没有直接坐在床上，去厨房拿起一个搪瓷盆，院子里有一个压水井，盆放到地上，双手将压水压水机柄向下压，井里的水顺着水管流到盆里。
船厂很大，工人也多，周程书家的房子是五十年代建的，他家在的这一片房屋都比较旧，有四间房，外加一个厨房和一个厕所，院子不大，外婆种了一些菜。
城里住房紧张，近两年新建的职工楼有四五层，屋子规划好，还有自来水，生活方便，但是有一点很不好，就是小，住惯了大房子的人住进去，会觉得很逼仄，人与人之间住得近，摩擦多，矛盾也多。
不像周程书家的房子，独门独院，空间大，眼红他家房子的人不少，他和外婆两个人住四间房，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菜，关上门做什么事也不怕邻居知道。
现今许多工人家中大多都有三四个孩子，一大家子住在二三十平的房子里，睡觉胳膊碰胳膊，走路都不能并排走。
周程书的外公是船厂的高级工程师，为船厂做过很多贡献，很受厂里人的敬重，有人向厂里写信建议将原本分给周程书外公的房子收回来，再分给他们家小一点的房子。
厂长没有采纳这些人的意见，给出的说法是房子是周程书外公自己花钱买的地找人建的的，不归厂里管。
厕所和厨房在院子的两边，不在一处，周程书把水端进去，回房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洗个澡。
何红娟想找女儿说点悄悄话，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后生，回头去找王大娘，让王大娘照着标准找人。
话还没说，人一溜烟跑走了：“这孩子。”
黎国兴：“还是小孩子心性，过段时间再说吧，不急。”
何红娟发愁：“下个月就十八了，大队的姑娘十六七岁大多都定亲了，十八家嫁人更是不少，我们家这个已经晚了，还不急，你女儿留成老姑娘，以后嫁不出去，你养吗？”
去年她就想找媒人相看，多看看总能挑个好的，只是女儿怎么说都不肯，硬是拖到了现在。
黎国兴嘀咕：“我养就我养。”
一想到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的水灵灵的小白菜，将来成了别人家的，老父亲的那颗心呐，越想越不是滋味。
黎朝阳在家睡觉，他昨晚跟小伙伴抓了一晚上青蛙，困死了，捧着搪瓷杯灌了大半杯水，打了个哈欠：“找我什么事？”
黎霜霜托来一张凳子坐下：“来活了。”
黎朝阳眼睛一亮，不困了：“什么活？”
黎霜霜直截了当，把李青苗想买两只老母鸡的事说了。
黎朝阳兴致顿时去了一大半，还以为是和上次换金条那样的大买卖：“你家应该也有，怎么不卖你家的鸡？”
黎霜霜：“我家的鸡都是我奶养的，每一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还想留着过年喝鸡汤。”
黎朝阳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看不上这一毛两毛。”
黎霜霜：“好东西自然是留着自己吃，人家说了，一只鸡多给五毛钱，两只鸡就是一块钱，这门生意你到底接不接？不接的话，我去找别人了。”
大队哪家没有养鸡，就她知道的，凤英阿婆家就养了三只老母鸡，可肥了。
黎朝阳：“接啊，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黎青兰拎着一个木桶从后屋拐进来：“你来我家干嘛？”
黎霜霜笑眯眯地看着黎青兰：“有事找你二哥，顺便检查一下上次教你的数学是不是都忘光了。”
黎青兰战术性后退：“哎呀，盆忘了拿了，我去拿回来。”
她现在无比的后悔，那天就不该去找她倾诉心事，说什么许知青喜欢有文化的姑娘，害得她被逼着学习，她都小学毕业多少年了，学渣的痛苦谁懂啊。
黎朝阳幸灾乐祸：“你好好跟霜霜学，别下次买东西又算错钱。”
黎青兰还没走远，回头瞪过去：“要你多管闲事，我要告诉爹你又偷偷跑出去和人赌钱。”
黎朝阳：“有你这样的妹妹还真是我的福气，行啊，那我跟爹说你喜欢知青点的一个男知青，哦对了，好像姓许。”
黎青兰丢下木桶，又羞又窘：“你偷看我日记！”
“我没有。”
“你有。”
“说没有就没有。”
“你就是有。”
黎霜霜：“你们两个玩绕口令呢。”
黎朝阳两手一摊：“好吧，我承认，我是正大光明看，谁让你自己不小心放在桌子上，我无意间看到的，不能怪我。”
哪个少女没点小秘密，这种如同站在太阳底下被人剥光了衣服的羞耻感，黎青兰气炸了，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怒吼：“黎朝阳！”
“你站住，看我打死你！”
黎朝阳仗着腿长，跑得飞快：“我又不傻，站着被你打吗？”
“有本事你别跑！”
“你有事倒是追上来啊！”
“你死定了！”
“大言不惭！先追上我再说。”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黎霜霜担心被波及，撤到门口：“搞快点，我看到你娘回来了。”
黎青兰下手更狠了，手里的扫把挥舞得虎虎生威，黎朝阳手忙脚乱，差一点点被毁容：“你来真的啊？”
黎青兰叉腰，气喘吁吁：“不然呢？敢做不敢认，我看不起你。”
黎朝阳：“我用得着你看的起吗？我还看不起你偷偷摸摸喜……”
对上小妹警告的眼神，后面的半截话没说出来。
黎霜霜看双方休战了，事情也办完了，准备回家。
陈家。
黎秀红回到家刚做好饭，丈夫回来了：“怎么样？答应了吗？”
黎秀红摇头：“我什么话都说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死丫头怎么都不肯带答应，还骂我威胁我，我娘和我弟他们也不同意，说舍不得孩子，想留霜霜在家多待一两年，再考虑嫁人的事。”
二姑丈把手里的包甩到椅子上，撸了一下头发，焦急地在转圈：“就没的法子了？”
黎秀红嘴巴发苦：“好赖话都说尽了，我就差跪在地上求人了，人家就是不点头，我还能把人绑了送过去？”
陈美君脑瓜子一转：“表妹不愿意去，可以叫姓肖的过来。”
表妹长得美，姓肖的看到她指定就同意了，她爸的工作就能保住。
二姑丈一想，好像也行，琢磨着该怎么和肖文韬说。
翌日醒来，吃过早饭，拎着桶给鸡喂食，黎霜霜突然想到周程书，这个时间他应该出发了。
周程书这会儿确实在路上，他要先到公社坐车到县里，然后再从县里坐火车去宁市，一路上花了七八个小时。
胡婶端着一盆出来倒水，隔壁门口站着个人，扬声问：“谁呀？”
周程书转身看过去：“婶子，是我。”
胡婶有点惊讶：“程书呀，你怎么回来了？”
周程书：“我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
胡婶笑了下：“你外婆应该在睡午觉，没带钥匙？”
周程书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对准大门的锁孔拧了半圈。
胡婶子拿着盆，也不着急回去：“我记得你下乡还不到半年，你们大队这么好请假？”
她家有两个孩子也下乡做了知青，儿子前年去的，女儿是去年，不过运气没有周程书好，他下乡的大队还是在宁市，而她儿女下乡的地方远在西南，很难请到假，而且路途遥远，回来一趟很不容易。
周程书推开门：“大队长是退伍老兵，处事公正，只要请假理由正当，他一般不会卡着不让我们回家，婶子要进来坐坐吗？”
胡婶子：“不了，家里煮着东西，得看着火，还是你运气好，分到宁市下面的大队，离家近，还能请假回来看看你外婆。”
“不像我家小夕，一个女孩子分到了西南那那么远的地方，听说那里蛇虫多，瘴气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胡婶子想要远方的儿女，忧心忡忡，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周程书安慰道：“他们两兄妹都在西南，还能有个照应，婶子你也不要太担心。”
“谁在外面？”钱玉珍下床穿上鞋子，推开房间走出来。
周程书拎着一个布袋：“外婆，是我。”
闻言，钱玉珍加快脚步，看到外孙站在大门口，她嘴角上扬，笑容在脸上晕染开，眼角的细纹加深。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给家里捎个信，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周程书一手揽着外婆的肩，笑着说：“在车上没来得及吃。”
钱玉珍立即说：“不吃饭饿坏了胃，我去给你弄点吃，哎呀，今天没去买菜，家里没什么吃的了。”
她一个人在家，随便糊弄饱肚子就行，没什么心思顿顿做好吃的。
“家里好像还剩点挂面，我给你煮碗面。”
周程书顺势提要求：“多加个煎蛋。”
钱玉珍：“家里没有鸡蛋了，我去找你胡婶子借一个。”
周程书：“没有就算了。”
钱玉珍不听，孩子在乡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看看他那张脸，瘦了，下巴都尖了。
周程书拎着包回了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里面的布置没变，还和他走之前一样，手指在桌子上抹了下，没有灰尘，外婆应该经常进来打扫。
身上脏，他没有直接坐在床上，去厨房拿起一个搪瓷盆，院子里有一个压水井，盆放到地上，双手将压水压水机柄向下压，井里的水顺着水管流到盆里。
船厂很大，工人也多，周程书家的房子是五十年代建的，他家在的这一片房屋都比较旧，有四间房，外加一个厨房和一个厕所，院子不大，外婆种了一些菜。
城里住房紧张，近两年新建的职工楼有四五层，屋子规划好，还有自来水，生活方便，但是有一点很不好，就是小，住惯了大房子的人住进去，会觉得很逼仄，人与人之间住得近，摩擦多，矛盾也多。
不像周程书家的房子，独门独院，空间大，眼红他家房子的人不少，他和外婆两个人住四间房，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菜，关上门做什么事也不怕邻居知道。
现今许多工人家中大多都有三四个孩子，一大家子住在二三十平的房子里，睡觉胳膊碰胳膊，走路都不能并排走。
周程书的外公是船厂的高级工程师，为船厂做过很多贡献，很受厂里人的敬重，有人向厂里写信建议将原本分给周程书外公的房子收回来，再分给他们家小一点的房子。
厂长没有采纳这些人的意见，给出的说法是房子是周程书外公自己花钱买的地找人建的的，不归厂里管。
厕所和厨房在院子的两边，不在一处，周程书把水端进去，回房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