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宜看着何寻凝重的目光,仿佛看穿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心思,有些不安的别过眼。

    “为什么?”何寻终是问出了声。

    “什么?”金元宜下意识的反问。

    金元宜感觉到何寻深吸了口气,“掌柜姐姐,你是我们铺子的主心骨,你的安全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去帮那个女人。”何寻的语气似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我并没有帮那个女人,我......”金元宜想要反驳。

    “掌柜姐姐,你瞒得过别人,甚至能瞒得过印儿姑娘,但是瞒不过我,如果你真的想报官,就会在一开始便遣人去报官了,而不是等我看形势不对,自作主张去报官。

    掌柜姐姐,你自始至终,怕是都没想着要报官吧?”何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胸口中一股闷堵得慌,特别是一想到那簪子差点就要划破金元宜的脸,心脏更是止不住的在跳。

    他带着官差赶回铺子时,看到那个妇人拿着簪子直冲金元宜,而周围人似愣住了般没人反应过来,他只觉脑袋一片空白,再也分析不了利弊,再也考虑不到是否会暴露身份,只知道,金元宜不能受伤,哪怕自己受伤,金元宜也不可以。

    “没想到,最懂我的竟然是你。”金元宜苦笑。是的,她的确没想报官。

    “掌柜姐姐,你不仅没想报官,你甚至说的赔偿,也不是真的想要吧。”何寻笃定道。

    “是。”金元宜所说的一千两,确实不是真的想要,她在试探娄官人,若娄官人一口应下拿一千两保下他的娘子,那她便会既往不咎,归还金钗便可。她是看出了娄官人的犹豫与狠心,但她还是想给夫妇二人一个机会,没想到,却伤了自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受人指使,要污蔑你,你怎可如此心软,我真没想到,你......”

    “娄娘子,是个可怜人。”金元宜打断了何寻急切的质问,顿了顿,又自嘲一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寻,你说得不错,这次确实是我妇人之仁。”

    何寻皱眉,这之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金元宜没有让何寻疑惑太久,道出了原委。

    这娄官人并不是金元宜第一次见。

    金元宜这几日来,由于铺中内鬼之事颇为心烦,便多去了四季酒楼几次,金元宜前几日在四季酒楼见过娄官人。当时娄官人身边的并不是娄娘子,而是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小娘子口中说着姐姐吃醋,娄官人看似憨厚的脸上充满厌恶地说“提那婆娘做什么”,两人腻腻歪歪颇不避人,金元宜见罢感到心头不适,却也知道世间男子多如此,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没想到,今日居然便在铺子里见到了娄官人和他的正头娘子。诚然,娄娘子是被利用了,固然可恶,可这娄官人难道就没有恶念?怕是打着成功了便白得一笔钱财,不成功便置身事外休了娄娘子另娶新妇的注意,而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演技很好。

    当时金元宜看到夫妻二人,先入为主只觉娄娘子可怜,娄官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觉想逼一逼娄官人是否对自己这个明媒正娶的娘子是否还有那么一点真心,这一试,果然,薄情至此。也让金元宜看清了。“娄官人是加害者,娄娘子却也并不是那可怜的受害者,都是恶人罢了。”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非黑即白,掌柜姐姐这次有些执拗了,不过这次看清了也很好,也莫要多自责。”何寻未曾想到,金元宜平时看着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竟也会有这看走眼的时候。

    金元宜听到何寻的安慰,莞尔一笑:“你比我还小呢,没想到竟比我看的还要透彻,我家啊寻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寻了。”

    我可不比你小,何寻摸了摸鼻子,未接话,只状似不经意地问:“只这娄娘子被抓官了,娄官人......”

    金元宜眼中寒意闪过:“放心吧,他想独善其身?做梦。”

    何寻沉思,心中有了较量,看来时候要去找二柱套一套话了。何寻找二柱套完话,夜中,几道黑影自藏珍阁南侧院悄无声息地掠出,娄官人受了两顿毒打,这又是后话了。

    金元宜也不再继续娄氏夫妇二人的情况,继续道:“只可惜的是,这次未能找到幕后之人。

    前会儿,二柱去衙门打听了回来,说娄娘子进去挨了板子,却也未变口供,看来确实是不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何寻冷声道:“她是真蠢,看不清枕边之人的真面目,也看不清利用她之人的面目。掌柜姐姐可有线索了?”

    金元宜思索片刻,一些事情在脑海中连接成串,对何寻挑挑眉:“差不多了。小寻,准备好,好戏,可以开演了。”

    是夜,印儿帮金元宜褪了首饰,金元宜喝了安神汤,躺下准备就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印儿道:“我今天看小寻的屋子有些忒小,你这几天安排人把东侧院收拾出来,给小寻住吧。”

    半晌没听到印儿答声,转头看去,发现印儿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金元宜奇道:“怎么了?”

    印儿:“......何寻在后侧厢房住了半年多了,您也没说那里小。您不会真的看上何寻那个小白脸,向外人传的那样,要吃嫩草吧?”

    金元宜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印儿说的什么,笑骂道:“你在说什么呢,再贫嘴我就要打你了!快快去安排吧。”

    印儿给金元宜放下窗帘,嘴中嘟囔着出去了。

    金元宜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何寻的眉眼,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的伤,吃嫩草?好像也不错?

    腊月的那一场雪早在这几日的暖阳下消融殆尽,眼下还有五六日便过年了,街上年意更浓,各铺子也都陆续放假准备过年了。

    娄氏夫妇一事也过去了几天,今日早膳时,二柱传来消息,说那娄官人半夜吃酒被人蒙住头猛打了一顿,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一条腿也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怕是要在床上躺个三四个月呢。

    大荀对诬告之罪一向判的颇重,娄娘子被判了流放,娄官人的亲戚除了每日送饭,也不怎地管他,娄官人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凄惨的很。

    “她那外室呢?”娄官人非要休了娄娘子,有很大原因是为了给他那外室腾位置,娄官人如此情义,他那外室该会“倾力以报”吧,金元宜讽刺一笑。

    “据说娄官人摊床上这些日子来,未曾见到那外室登门。”

    金元宜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笑,再问二柱有无把金钗取回,二柱说已把金钗交给印儿,金元宜点点头。

    二柱踌躇着,四有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金元宜放下粥碗,示意二柱有话直说,不必顾及。

    二柱这才道:"掌柜的,那晚办完您吩咐的事,我们离开后,似乎又有一伙人将娄官人打了一顿,下手破颇重,也不知是谁一脚,把娄官人那......,反正娄官人以后怕是再不能人道了。"

    金元宜一惊,问道:“可属实?”

    二柱道:“我去取回金钗的时候,正遇到前去医治的郎中,旁敲侧击了几句,怕是八九不离十。”

    金元宜皱眉:“确定不是我们的人不小心......?你们下手时有没有人看见?”

    二柱:“绝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下手很有分寸,而且离开前特地检查过,绝没有人瞧见。”

    金元宜心中思量片刻,权衡了前后,方对二柱道:“无甚关系,此事我心中有数了。”这群人应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不然现在城中应该是满城他们打了娄官人的传言了,不会是这般风平浪静。

    会是谁呢?娄氏夫妇二人刚到源城,应该不会与人结仇,难道是上次在前铺闹得事引起哪家贵人不满?想不出头绪,金元宜便也不去想了。

    二柱听到金元宜的话,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对了,娄娘子都判了下来,方路的事情可有消息?”自方路被带去衙门已一月有余,至今未有判定罪名的消息传出。

    他们和方县令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以往他们铺子出了这等被诬告之事,方县令都很爽快。

    金元宜知晓方路背后还有人,但也未觉着方路背后之人有多大的能量,这么久没判下来,金元宜都怀疑着是否是他们藏珍阁有什么地方不妥未孝敬到,惹了方县令不快,所以才在方路之事上故意刁难。但娄娘子之事,又判的如此之快,倒又推翻了金元宜的猜想,看来方路这背后之人来路不小。

    “正准备和掌柜的禀报呢,刚方县令传话来,方路已被知府亲自提审,几日前已被押解去源城府了。”二柱语气担忧。

    金元宜听罢心中猛然一沉,事情怕是有变故。大荀地方设郡府县三级,源城实际为源城府,掌源城诸事的长官正是曹知府。

    这曹知府金元宜是知道的,前头看上何寻的赵小姐的亲小姑据说表是曹知府的姨娘,很是受曹知府宠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此才赵小姐才这般跋扈。

    这曹知府来头不小,与宫中颇有些关系,如果方路背后之人与曹知府有关系,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金元宜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知府提审方路是为了给她申冤的。

    不过事情尚未明朗之前,金元宜也不好做什么,好在目前猎物已经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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