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李管事听着印儿的质问,额上冷汗直冒,翻着各自的账目,焦急地回想着。

    终于,李管事回想起来:“掌柜的,这可不怪我啊,当时是方路拿着一份有您印章的审单,说您让他取一百两黄金备用,当时正月末,金子早已配额完,但方路又说您要得急,别入他法之下,这才又顶着高价再购了金子啊,我那还留存方路当时送来的,有您印章的审单呢。”

    此时,张管事也回想起来了:“对,掌柜的,就是方路,当时方路也是拿了有您印章的审单,还带了图纸和金子,说是您吩咐的,让单独给加急做的样式,有重要用途,让我们金工坊快快打造,不能延误了你的大事,我们这也没敢多问,才多了这些耗材。我这也有您当时的审单。”

    “这么说来,倒跟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方路的问题了?你们怕是眼瞅着方路已被收官,死无对证了是吧?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把审单存入账中作为凭证?”印儿并不被忽悠。

    “印儿姑娘,您年轻,也没解除过,对这做账之事不懂得。每年拿来给掌柜的过目的都是总账,这些凭据都是入分账的,但分账何其多,别说一个下午,怕是三天三夜也看不完的。总账中,一些特殊情况的账目是会附有凭据的,但我想着,这笔账是掌柜的亲自交代的,掌柜的自是知晓,便没有将凭据纳入的必要了,谁知......”张掌柜说着,瞟了一眼金元宜,见金元宜面色并无不妥,这才继续道:“谁知这竟不是掌柜的意思,竟是方路那混蛋作家骗了我们,我们实属无辜啊!”

    “对啊,还请掌柜的明察!”李管事也紧跟着说,此时也不管两人从前的龃龉了。

    “掌柜的,我们都是跟着您的老人了,您这样,可真是让我们寒心呐。”张管事说着,竟哽咽了起来,大有金元宜如果不相信他,他就有跪下来的气势。

    金元宜此时仿佛才回神了一般,对张、李二人道:“我自是相信二位掌柜的,如此说来,这些事确都是方路所做了。这样吧,你二人明日一早把这两个账目的分账凭据叫过来我看看。”

    张、李二人听了金元宜的话,心中冷笑,嘴上说着相信,还不是不信,不然还要什么分账、凭据的?但二人也只口中连称是。

    金元宜似乎很满意二人的识趣,忙让二人坐下。又对印儿道:“印儿,张管事、李管事毕竟是老人了,年纪也比你大,以后要尊着、敬着些,断不可再如此咄咄逼人。”

    “是,掌柜的。”印儿老实应了。

    张、李二人见金元宜也算训斥了印儿,心中稍稍好过,自觉女人果然成不了什么事儿,忒好忽悠。

    只有何寻觉得事有反常,今儿印儿竟如此老实,怪了。

    金元宜似是对印儿的乖巧很是满意,拍了拍手,一直侯在耳房的二柱进来:“掌柜的?”

    金元宜道:“上膳吧。”

    张管事、李管事一愣:“掌柜的,这是?”

    金元宜笑道:“今日印儿闹着一出,天色也晚了,怎好叫两位管事饿着肚子回去,吃了席再走吧,我已叫后厨备了好酒好菜,也算是替印儿给两位管事赔罪了。”说着,又转头看向何寻:“小寻,知我为何没让你接手前铺了吗?像你印儿姐姐这般跟我如此之久,还会出现这些错误,皆是性子太傲,过于武断之故。此次是两位管事及时解释清楚了,不然错怪了两位管事,我们上面离心了,这藏珍阁可还如何走得下去。小寻,两位管事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趁这次机会,你也要好好和他们学习学习。”

    何寻口中称是,心中却想着:鸿门宴。

    金元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然而印儿听此却倏地站起来:“小姐,我突感不适,就不吃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罢,也不等金元宜说话,自行离去了。

    “哎,这妮子。”金元宜摇摇头,对张、李二人道:“二位莫怪,印儿平日里被我宠坏了。”

    张管事道:“怎会,印儿姑娘这方是真性情呢。”

    “是啊是啊。”李管事应和道。

    这一顿饭,吃的主客皆是尽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何寻充分发挥了他平时日的嘴甜,哄的李管事也不顾得之前还对何寻靠美色引得掌柜的注意而感到不齿了,和何寻称兄道弟了起来。张管事更是之言何寻机灵,和自家的儿子一般,言语间给何寻传授了不少行商之道,甚至直言要收何寻为义子。

    “张管事这是,可是要占我便宜了?”金元宜听到此话,也不待何寻拒绝,便把话接了过去,直替何寻拒了。

    张管事、李管事听此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李管事一向机敏,第一个反应过来了,想起之前金元宜直言不讳的说看上了何寻,暧昧的眼神在金元宜和何寻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笑道:“恭喜掌柜的,好事将近了。”

    何寻听到金元宜如此直白的话,心中惊愕,一下未能明白金元宜的用意,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先是做出屈辱的神情,随后又掩去,牵强一笑。

    张管事看着何寻尴尬不愿的表情,心中闪过思量,并未和李管事一般打趣何寻,而是用手按了按何寻的肩头,何寻抬头望去,张管事安慰的点了点头,何寻感激一笑,随后又无奈低头。

    金元宜看着桌上的场景,很是满意。

    张管事:掌柜的你看,我哭了

    何寻惊:居然有人想学我的绿茶招数,老不羞的!

    酒过三巡,张管事、李管事早已喝的不知东南西北了,何寻更是趴在桌上动也不动。李管事笑骂何寻果然年轻不顶用,这就不行了,合作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夜色渐晚,眼见桌上一片狼藉,张管事、李管事歪歪扭扭,嘴上喊着心中忠于掌柜的,忠于藏珍阁,又骂方路不是个东西。金元宜安排了马车,叫上二柱、张宝一人一个将张管事、李管事半扶半拖的送上了马车,叮嘱二柱、张宝二人一定要将两位管事送到家,看着他们家里的人来接到了人才能回来。

    好不容易把两位管事送走,金元宜松了口气,回到桌前,看到何寻还趴在桌子上。

    金元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何寻的肩头:“小寻,小寻,醒醒。”

    连唤好几声,何寻也无反应。金元宜有些发愁。两个管事她可以一人一辆马车送回各自家中不管了,何寻却不行,特别他现在喝的不省人事,更不能不管了,毕竟他喝成这样也是为了自己。

    思索着,何寻准备唤人来帮忙,先把何寻抬回他自己房间再说。

    谁知刚转身,一双温热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金元宜一惊,瞬间汗毛倒立,下意识的转身抬脚,一脚踹了出去,“嘭”的一声,砰然大物倒地的声音。

    金元宜这才看清,是何寻......

    也是,不是他,这房间里还能是谁呢?

    金元宜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何寻,下了一跳,不会给自己踹坏了吧。赶紧蹲下身去,双手拍打何寻通红的脸庞:“小寻,小寻,你没事吧?”然而何寻依旧毫无反应。

    金元宜无奈,想起身再去喊人,结果在她站起来的那刻,一股力气拽得她一个踉跄,低头一看,何寻竟紧紧揪着她的袖口不放。

    金元宜哭笑不得,只好蹲下去,又用力推了何寻几下,何寻毫无反应,还换了个姿势躺在地上。

    金元宜望着何寻飞扬的双眉,往日里白净的面庞因喝酒而通红,和平时金元宜逗他是的脸红又不一样,那双眼睛平时是什么样的呢,金元宜回想,发现居然很容易便回想起来,清澈却又深邃,无论何时,只要她看向他,他的眼睛都是盯着自己的,这给了金元宜一种非常好的感觉,感觉到自己在被关注着、信任着、跟随者。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金元宜对何寻何对其他伙计也没有什么不同,顶多是为他的好颜色而赏心悦目罢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何寻有所不同呢?金元宜失笑,竟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娄氏夫妇来闹事他把自己护在身后时,也或许是方路一事中他理解自己的难出主动做饵时,更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总之,总归是不一样了。

    可是,金元宜不知道这是长久的喜爱,还是只是一种短时间的感动。

    世间亲情、友情、爱情,唯有爱情羁绊最少、也最不靠谱,不是吗。从前,自己的父母也是感情甚笃,羡煞旁人,可后来呢,父亲还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舍弃了母亲,在庞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就像现在,如果说藏珍阁和何寻只能选一,金元宜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藏珍阁,纵然这样的舍弃会让自己难过很久,但依旧不会让她改变选择。

    金元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道声音打断了她:“掌柜姐......姐,我......很有用的,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的,我跟他们不一样。”

    金元宜一愣,以为何寻醒了,结果却看到何寻依旧还是那个姿势躺在地上,手中牢牢抓着金元宜的袖口,金元宜叹了口气,也没有心思在想之前的事情,心中无奈:小寻果真是喝多了。

    “方路!你这个混蛋,我要打死你!让你背叛掌柜姐姐!打死你!”何寻突然声音拔高,把金元宜听得一蒙,再听清何寻说的是什么后,真是哭笑不得。

    金元宜爱怜的摸了摸何寻的脸:“姐姐知道。小寻要永远站在姐姐这边哦,不能背叛姐姐,如果你食言的话......”金元宜眼中闪过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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