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女皇所言,玄梅五日后就返回了宁国安京。

    “欸呦喂,累死我了。”

    阮以山在屋内就听到了玄梅吊儿郎当的声音,随后闻到已经很淡的凝固的血味。

    玄梅推门进来,这里是女皇赏给青梅的一处别院,他在宫里复命后就连忙跑过来了。

    “你去徐国干嘛了?刺杀。”

    “对啊!好累好累,给我喝口热茶。”玄梅放着好好的坐垫不坐,扬了扬身后长长的马尾,一屁股坐到了茶案上,非常不客气地倒了杯茶,直接往嘴里灌。

    她闻见他的吐息不太正常,眉梢一横,问道:“你受伤了?”

    “这你都听出来了,真是好耳朵。”他侧过身来对着她,“徐国的人很警惕,我差点失手了。”

    “能让你受伤,那徐国人还挺不简单的。”

    “哇,你不知道,那些徐国的暗卫比我还狠,跟恶狼一样,腿脚断了就用牙,又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吓人得很!”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拿起桌边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女皇已经给我休假了,鹰剑木也找到了,我们明日就可以启程,去找灵靡村。”

    阮以山本想替他斟茶的手停了,热茶立刻溢出茶杯,玄梅的手被烫出红印。

    他吓得一个激灵,快速抽出手来放在嘴下吹。

    “你在干啥呀,虐待病患虐待同僚,简直罪大恶极!”

    “我记得你不是当初说,拿到鹰剑木就可以了吗,怎么如今还要跑去灵靡村,是那个药方有问题?”

    “那个药方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我后面细细想来,治疗的手法有些讲究,这鹰剑木珍贵,楚玉泽找了一年多都没找到,我这不是怕浪费了吗……”

    玄梅难得有些心虚,用余光去瞟阮以山的脸,好像她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坐在她对面的垫子上。

    “你别着急啊青梅,这眼睛我肯定能治好的,灵靡村有个童颜神医,他肯定对这药方和治疗手段知根知底,我们明日出发去西南山地。”

    阮以山点点头,收敛起脸上的失落,说道:“别叫我青梅了,我已经卸任,以后便叫我的真名吧,阮以山。”

    “好,阮、以、山,对吧。”玄梅嘴边噙起笑意,“诶呀,女皇交代我治好你的眼睛之后也还我自由身,我还没有一个名字,你帮我取一个吧。”

    玄梅没有父母,从他记事起,他就已经开始作为梅花卫的残酷训练和选拔了。

    青梅是他唯一的朋友,若是非要选一个亲人的话,玄梅会选她。

    阮以山也知道面前男人的身世,思忖了片刻,还是没有好的想法,直言道:“我既不知你的容貌,更不知你一生所求,这个名字,我取不来。”

    “那便等你看得见我了,看着我的脸帮我取一个,现在还是叫我玄梅吧。”

    “好。”

    看见她点头,玄梅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得想办法取一个跟阮以山配得上的名字。

    *

    梅花卫都是抗揍体质,玄梅身上的伤口一夜之间就好了大半,阮以山早上起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便知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毕竟都是从虎狼堆里挑选出来的人,恢复能力远超常人。

    "走吧,我们坐马车慢慢赶路。"

    玄梅收拾好东西,两人都换上常服,一如平常宁国的男子和女子。

    他特意租了一辆宽敞的大马车,想着赶路舒服一些。

    西南山林离宁国很远,名义上在徐国境内,但因为山路崎岖难行,又多有深林瘴气,几乎是无人禁区。

    而灵靡村就在这埋葬了万千枯骨的迷障林的另一侧,是传闻中的世外桃源,内部的人鲜少外出,朝廷的人也不会打扰。

    百年来文人墨客对灵靡村极其向往,多有文章诗词歌颂其隔绝人世、闲适自在,在前桓国灭乱世红尘时,甚至涌起了一波前往灵靡村的风潮,但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因此这个村庄是否真的存在,又是否是世外桃源,不得而知。

    但并不影响玄梅对此深信不疑。

    阮以山也相信他的判断。

    这迷障林,不过就是原始森林自带的瘴气会扰人身体和心神,又多有猛兽出没,自然危险至极。

    抑或是有高人在林中布阵,凡人不得解,最终就会围困在林中活活饿死渴死,或者先一步被野兽吃掉。

    但显然,这两位没一个怕的。

    几乎走了大半个月,两人坐马车来到了宁徐边境。

    现在关外正在打仗,虽然徐国败局已定,但马车夫还是不愿意冒险越境。

    他们两个人早就准备好了出关文书,买了两匹马,准备走山野小路绕过去。

    风餐露宿是梅花卫的常态,玄梅去拾柴火找水源,阮以山就在树下巨石边小憩。

    回来时,玄梅就看到阮以山靠在石头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眼睛空空的,有些惆怅。

    “想什么呢?”

    “不知道。”她叹了口气,“眼睛治好之后,我本想去游山玩水,看看这世界,但是该从哪里开始?”

    玄梅跟着她一起抬头,望见了天上的月亮,“连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两个人成为梅花卫这么多年,每件事都为了宁国大业服务,但现如今抽身而去,没有命令、没有任务,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白茫茫的无垠地。

    “太难想了,我跟着你得了。”

    玄梅放弃了思考,垂下头看她,亮起了眼睛,却听到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行,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们两个人分开去找,总比在一起漫无目的的好。”

    长长的睫毛被倾泻的月光筛过一道灰影,他把弄着捡来的枝条,“也行,我们约定个时间,一年、三年或者五年,我们就见一次,喝一杯酒,再……再讲讲故事。”

    “好,这个想法不错。”

    玄梅已经把火升起来了,阮以山挪身到火堆旁取暖,两个人穿上大袍,在冬夜里留下一点温馨的痕迹。

    *

    再慢悠悠地行了一个月,两个人终于赶到了进入灵靡村前的最后一个小镇。

    两人在客栈安置好行囊和马匹,随意走到一个茶楼里休息,今日恰逢小镇赶集,倒是车水马龙的热闹。

    此地偏僻,倒是丝毫没有受战火的影响。

    阮以山正喝着茶,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着新消息。

    “宁国已经攻入京城!徐国灭了——”

    玄梅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又抓了一把豆子在手上,仔细听着人群的讨论。

    “败了就败了,又不影响我们吃吃喝喝。”

    “瞧你这话说的,以后就是女人做主了,我看这天都要翻了!”

    玄梅一听这话,骨碌地吐出豆壳,眼睛不屑地对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农夫射去。

    有妇人与他争辩,叫他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做主的两个国家不都败了吗,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事,你不满意自己上前线去,看能不能当个救国英雄!”

    此言一出,街道上的人都大笑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三国鼎立的局势不过数十年,期间大大小小的摩擦也不少,各地百姓在战乱之后只想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对国家和政府并没有什么不可分割的依赖之情。

    更何况在这种偏僻之地,三国明争暗斗的波云诡谲,在这里也不过是乡野间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百姓都只想好好过日子,如今宁国统一之势已成,对他们来说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小二,再来一碗花生!”玄梅对着那人招呼道。

    “来了来了,”小二殷勤地走上来。

    这两位一进店他就注意到了,这衣服的样式和花纹虽然寻常低调,但那料子却是极好的,在阳光下都闪着微光,即使是镇子上卖的最贵的布料也完全比不过。

    “两位是哪里人啊,看起来气宇不凡,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是为了?”

    “来找灵靡村。”阮以山直接说出了目的。

    玄梅也跟着附和道:“对,去灵靡村,你可知道怎么过去比较好。”

    那小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道:“灵靡村?”

    “两位还是别去了,以前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他双手立刻在身前挥动,全身都在劝退他们。

    玄梅嘴一扯,笑意更盛:“看来你知道怎么进去,在哪里啊?”

    “就跟着这条主道直走,再右拐,有个荒废的小渡口,你们得自己划过去,或者雇个船夫,到了对面之后再走直走几里路,就会发现在大雾里有一个刻着迷障林的石碑。”

    这个小二倒是解释地很耐心,“按照传闻中的意思,你们穿过这个树林就是灵靡村了。但是有没有那个村子,我可是真的不知道。”

    “多谢。”阮以山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那小二瞬间两眼放光。

    果然外地人就是豪爽啊!

    “回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进去。”

    玄梅挑了挑眉,“好啊,我再去购置些东西,你先回客栈吧。”

    阮以山点了点头。

    *

    “喂,睡了吗?”

    阮以山已经躺在床上了,却又听到了玄梅轻轻的敲门声,她闻到了炙肉的香味。

    推开门,果不其然,玄梅双手各举着几串在她面前摇摇晃晃。

    “你是在吃断头饭吗?”她无奈道。

    “放松点,我已经去渡口看过了,有条小船挺结实的,我们两个划过去就是了。”

    他嚼了嚼,香料的味道更浓郁了,她必须承认,有被诱惑道。

    “进来坐着吃。”

    “好嘞!我们山山就是好。”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到的叠字称谓,烦人得很。

    但是也挺好的,她喜欢阮以山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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