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阮以山蹑手蹑脚地进来,却发现凳子上还坐着个小孩儿,只是浅浅地呼吸,并没有睡意。

    “师父,你不是也还没有休息吗?”他反问道,又看着熟睡的师妹,“兰君已经睡着了。”

    “我先抱她回去擦药,你也早点休息吧。”

    阮以山正准备弯腰,却被沐霖打断了。

    “师父……那个叫贺疏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

    她蹙了蹙眉头,回想起那日在山道上贺疏望向她的神情,总是没由头的警惕。

    身为梅花卫的直觉还在,那两个男人对她起了杀心,虽然转瞬即逝,是隐藏的好手。

    但是这么些年,能对她揣有这样的心思的人,除了楚玉泽和姜义,还有谁呢?

    是他吗?

    这样的想法让她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沐霖都没有看见过师父这样的表情。

    她平日里一直很冷淡。

    “师父?”沐霖小心提醒着,心里也开始担忧。

    阮以山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掩饰自己的惊慌。

    “以后不要跟那两个男人接触,特别是兰君,你要把她看顾好。”

    “好的,师父。”

    “早些睡吧。”她已经将兰君抱起,女孩儿小小的身体就窝在她的臂弯,鼻子因为哭得流涕有些堵塞,呼吸之间像坏掉的风笛。

    沐霖点点头,爬上床盖好了被子。

    阮以山把兰君带回去,脱下裤子擦好了药,心里泛起酸涩的愧疚。

    再度回想起自己的猜测。

    四年过去了,桓国已灭,她一直以为楚玉泽已经死在了战乱里。

    现在想来,是自己太过逃避事情的真相,这些年来对他的消息不管不问,不过就是不愿面对罢了。

    如果楚玉泽还活着,没有了昔日的尊贵,一路逃亡必定免不了流血受伤,旧伤暗痛都会改变他武功的习惯,声音较往日有些不一样,也是合理的。

    但是总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身体的气息和触感。

    这些东西,一试便知。

    若他真的是楚玉泽,她这次不会逃走的。

    *

    第二天早上醒来,兰君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不仅屁股不痛了,连屋子也换了回去。

    肯定是娘亲把她抱回来的

    她心里还是委屈,但已经减轻了不少,更何况一抬手还看见了手上的银镯子。

    娘亲极少打她,最多口头教训两句,只有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才会打屁股,经此一遭,她是再也不敢去靠近贺疏了。

    一连几天嘴上虽然对娘亲话少了,但实实在在地乖巧了很多,屁颠屁颠地跟着阮以山和沐霖上学堂,闲下来就自己练剑习武,日子又回到了老时候。

    但是沐霖却发现了师父最近有些不对劲,有时会发呆,甚至连水烧开的嗡嗡声都叫不醒她,倒茶也会烫到手。

    师父有事瞒着他们,他想。

    这天清闲,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练武,能打好几个来回,兰君也恢复了开朗,又向阮以山去讨糖丸。

    “阮夫子可在屋里?”

    声音一听就是张婶的大嗓门。

    沐霖主动跑去开了门,迎面就是拿着大包小包的张婶和小天。

    兰君也立刻放下木剑跟小天玩成一团,张婶却走到了房里,在桌子上搁下了礼物。

    “今天就是专门来谢谢阮夫子的,小天的病好全了,身子骨调理了几日也比以前硬朗多了,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能跟小兰君一样每日蹦蹦跳跳的!”

    “小天性子比兰君稳不少,读书识字也勤奋,日后是个能成大事的。”

    “谢谢阮夫子啊!让我们这种农户人家的孩子都能有地方读书,这些是孩子她爸去镇上新买的瓷器,阮夫子就收下吧,算是我们的谢礼。”

    阮以山摆摆手,他们都是些普通人家,瓷器这些算是稀罕玩意儿,她不能收下。

    “小天是我的学生,这些都是应该的,何必送这些,我是不会收的。”

    张婶听了就不乐意了,立刻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三个白色的瓷碗,看起来成色很是不错,在这个小镇上算得了上等货色了。

    “这都是孩子他爸进镇上赚了些小钱买来的,阮夫子治好了小天,分文不收,我们心里感激。这些算不得什么,阮夫子安心收下就是了。”

    阮以山看了一眼那个白碗,心里有些疑惑。

    “这瓷器都讲南青北白,南汤镇向来是做青瓷的,怎么现在白瓷也做得这样好?”

    张婶听这话,想来她是愿意收下的,立刻展露了笑颜,拍了一下手坐下来与她聊了起来,“阮夫子这几天还不知道吧,镇上新来了一户人家,盘了个好大的店面,专门做的白瓷,叫做贺氏瓷坊。”

    “贺氏?可是叫贺疏?”

    “对对对,原来阮夫子知道啊!那个公子模样长得俊,镇上好多小姑娘去看去买,生意好得很呢!”

    “这白瓷工艺看着不一般,怕是旧日桓国的。”

    “对呀对呀,那新店就说是请的以前桓国北方的师傅,现在都统一这么多年了,哪里不是天南地北的人啊!”

    更像楚玉泽了。

    阮以山颔首致谢,两人再谈了一会儿,张婶就带着小天回家了,她去洗了洗这三个瓷碗,心里想着准备过几日去店里试探一下。

    只要楚玉泽不对兰君和沐霖下手,她什么报应都认。

    不过还没等她准备好如何确定贺疏的真实身份,阮兰君倒是起了兴致。

    她很喜欢张婶送来的瓷碗,难得地连饭都不好好吃了,光顾着抱着白色的瓷碗摸来摸去,周围还有一圈细小的花纹,她喜欢得紧。

    “娘亲,这个碗真的好好看啊,我们可以把茶壶茶杯也换一套新的吗?这个白色最好看了!”

    沐霖吃得正欢,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在添汤。

    “这是贺家的瓷器,师妹你自己去买吧。”

    一听到是贺家的,那欣喜的小脸一下子就瘪下去了,看起来蔫蔫的,头上还翘起了几根头发。

    “没关系,喜欢的话,我们下午一家人一起去挑吧。”

    沐霖很疑惑地看向了师父,而兰君高兴地都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了。

    “兰君最喜欢娘亲了!这次兰君只乖乖地看东西,绝对不会给娘亲和师兄惹麻烦的!”

    阮以山拍了拍她的头,把头顶上的呆毛给顺平,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师父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既然贺家已经定居在了南汤镇,以后都是邻居,平日里免不了接触,不若我们主动去看看虚实。”

    “娘亲,他们真的是坏人吗?”

    沐霖抢先说了;“就算不是坏人也很可疑啊,我们看过的那些商户老板,哪个不是大腹便便的,哪有商人自己武功这么好,反倒是周围雇的护卫倒下了,那么多流匪都自己解决掉了!”

    兰君想了想,还是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低下头去吃饭。

    阮以山对他肯定地笑了笑,沐霖感觉自己被夸奖了,又多喝了一碗汤。

    一家三口吃完饭歇息了一小会儿,兰君今天也彻底放弃了午睡,精神抖擞地上了街。

    贺氏瓷坊的地段很好,车水马龙四通八达,倒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来的时候外面竟然已经围了不少人,看起来都是商贾打扮。

    阮以山觉得疑惑,随便捉了一个女商人问道:“这家瓷有什么稀奇吗?怎得今天这么多人。”

    “你还不知道吧,这南方白瓷少见,以前我们都是要远远地跑到北方去才见得到色泽技艺这么好的,运输一个不慎就是损失千两万两,如今南汤镇来了一个上品,好多商队都过来采购!”

    阮以山点了点头,门口过来招呼的不是贺疏的那个大块头侍卫也不是他本人,反倒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老管家。

    不熟悉,那天山道上也没见过,应该是新招的人。

    “娘亲,他们店里生意好好,我们今天能买得到嘛?”

    没想到兰君刚发出疑问,那个管家就将这些大商人搁在了一边,直直地朝着他们三人走来,“老夫眼睛不好,看不太清楚,可是阮夫子啊?”

    "正是,今日趁着清闲,想过来看看你们家的瓷器。"

    “先进来吧,我们家主吩咐过了,阮夫子是我们贺家的恩人,必得以礼相待!请!”

    一时所有排队人的目光都插着他们聚拢过来,阮以山有些尴尬,但还是顶着视线上去了,兰君倒觉得没什么,只是好奇地环视店面,眼前一亮又一亮。

    “家主还在招呼一个安京的大单子,阮夫子可在店里先看看,稍后家主就会出来。”

    “多谢管家。”阮以山颔首浅笑,“店里客人多,您先去招待吧,不必管我们。”

    对面的人恭恭敬敬地点了头。

    阮以山看着店里的装潢也甚是奢华,瓷器琳琅满目,贵的亲民的都有,只能不时提醒着两个孩子手脚轻些。

    待了片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靠近了她,眉目间有些轻佻。

    “在下安京常氏,常丰,敢问娘子姓名?”

    阮以山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眉毛微皱,但还是维持了体面。

    兰君立刻靠了过来,眼睛一横,像个张开爪子的小野兽,满是戒备。

    “这是我娘亲,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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