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时马蹄声急促从楚天门到昭通门,林公公从急喘气的信卫手上接过太子急奏,快步走入楚乾殿,尖着嗓子说“陛下,太子有急奏。”

    秦立庭正在批奏折,闻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御笔,拿过林公公举着的奏报,打开却呆愣住,双眉瞬间紧皱,脸色不大好,林公公大气不敢喘,害怕是战事有变。

    一瞬后,秦立庭有些无力地说“你先退下。”林公公瞧着一向殚精竭虑的帝王此刻却好像失了所有生气,一脸的疲惫不堪,莫不是太子不大好了,心中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外走。

    大门紧紧关上,秦立庭全身力气消散,瘫倒在龙椅上,那封奏报平放在案桌上,‘儿与敬安帝相谈,他言南周至宝乃南周宝和长公主,长公主于二十二年前孤身离都,赴西楚寻您,此后不见踪迹,敬安帝欲将同儿归楚都,寻找长公主踪迹。’

    孤身离都、独行千里,秦立庭想到这些心便揪在一起了,双眼赤红,眼中全是悔恨、担心、绝望种种情绪。二十二年不见踪影,右手一把捶在了桌案上,他真该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不打听关于他的所有消息,于她是好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

    这一路上她要受多少苦啊,她会遭遇多少难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奔赴千里,光是想想秦立庭便觉无法喘上气,他的胆怯害了她,全身的疼痛袭来,不断剧烈的咳嗽着,最后竟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

    林公公听见了里头剧烈咳嗽声以及杯盏落地声,赶忙开门进去,却见陛下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慌忙大喊着“快传李院使,陛下倒在了地上。”

    进来两个侍卫将秦立庭平稳安放在榻上,林公公见陛下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可急坏了,着急在榻边踱步。

    等了好一刻,李院使小跑进来,放下药箱,给陛下诊脉,却双眉紧皱,好久才说“陛下只怕是心结所至,一时气血翻涌,堵塞在胸口,才会心口疼。”

    因疼痛所致,秦立庭陷入昏迷中,一片黑暗中,眼前有一抹亮光向他而来,照亮了周围一切,亭台水榭前,一簇簇秋海棠盛开的极盛,有一翩翩女子从长廊中提着裙摆小跑而来,白色裙摆上金丝绣上的蝴蝶,在奔跑中栩栩如生,发髻上珠钗相撞发出清脆响声,微风拂过女子额间碎发,阳光洒落在那张明媚如牡丹的红润面容上,如花丛中扰人魂魄的仙子,那双如水般柔和的眼眸中竟有些盈盈水涟。

    女子看见长廊外站立着的人,竟提起裙摆抚着廊栏,往下跳,秦立庭急急往前,张开手抱住了女子的腰身,见女子已站立在地,欲放开她。却感觉到腰上被紧箍着,一看女子一双纤纤小手抱着他的腰,紧紧环扣着,女子抬起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柳叶眉紧皱,有些难过和不相信地说“阿庭,他们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

    秦立庭紧紧盯着这张脸,这张原本笑意盈盈的脸,此刻因他有了伤心的表情,心中只觉钝痛,右手微微发颤地举起,慢慢靠近那张脸,轻轻抚上,口中发出极为眷念的呢喃“沅沅,沅沅。”

    女子眼中情意炙热,头靠在秦立庭的手上,露出一抹羞涩而满足的笑,有些扭捏着说“我已告知父皇和母后,以后要嫁你,你可愿意娶我?”吞吞吐吐说完后,女子娇羞着低下头,有些期许着问。

    秦立庭深邃的眼中无一丝喜意,只有无尽的纠结和挣扎,久久没有回答,女子终是抬起头望见那双眼中只有痛苦和无奈,脸上再无笑意,红着眼,装作一脸释然说“我该知道你答案的,皇权和所爱,你放弃了爱,放弃了我。”女子脸上泪水不停流下,委屈和无奈覆盖了一张脸,像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般不停擦着泪,却又倔强着甩开秦立庭欲抹去她脸上泪水的手,然后有些愤恨地说“此后你我生死不见,我祝你得握皇权、尽览江山。”然后一把推开秦立庭,提起裙摆小跑而去,风吹过,鼻间空气似乎有微咸的味道,那是她眼泪的味道。

    秦立庭欲抬腿追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那伸出欲抓住女子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只抓得住一缕风,看着消失的倩影,秦立庭着急大喊“沅沅,沅沅,沅沅……”

    纪语桑从睡意中惊醒,因是靠在秦立庭身旁入睡的,是以急促伸手乱动的动作吵醒了纪语桑,听见那一声声有些凄婉的叫喊,以及看见那满头的汗,纪语桑伸手握着秦立庭的手,他这才安静下来,嘴角似乎有些上扬着。虽不知为何陛下会急火攻心,也不知他在叫什么,但见他因自己而得到安抚,纪语桑眼中有些欢喜,然后轻柔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

    秦立庭意识渐渐回聚,睁开眼看见满脸惊喜的纪语桑,方明白刚刚是梦,心中却有波浪汹涌着、叫嚣着,他的心此后再也静不了了。

    “陛下感觉如何?你可吓死语桑了。”纪语桑看着双目无神的秦立庭,殷殷询问道,陛下身体一向康健,今日竟然急火攻心,昏迷了一个时辰,也不知是何事让陛下有如此怒火。

    秦立庭见纪语桑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他方回神,轻拍了拍纪语桑握着他右手的手,轻声说“已无碍,皇后无须担心。”

    纪语桑方松了一口气,想着今日太子来训,再一想近日娴妃日日卧病在榻,便问“今日闻棣儿传回讯息,他可还好?战事如何?”

    秦立庭眉心紧皱,心如同针扎般疼痛难耐,却假装正色,说“棣儿言敬安帝欲入楚都,与我协商议和之事,不日应会到。”信卫一路快马加鞭到楚都也得八天,算来他们快的话也不过三、四天就到了。

    “敬安帝竟入楚都谈议和之事,只怕其另有目的。”纪语桑思索道,一国帝王入敌国都城,不怕入虎穴是一回事,只怕来此假借议和之事来打探消息。

    秦立庭却不能告知纪语桑,他谢栩安是来寻人的,只道“不管他是何目的,楚都不是他的地方,他不敢轻举妄动。”

    很多年前,当他头也不回离开南周时,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再见故人,他会这般肝肠寸断,心再也无法平静。你究竟在哪里?我的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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