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声又躁动起来,屋内伫立如松的少年衣摆动了动,慢慢朝着大门走去,屋外的太阳毒辣晃眼,静雅堂前的庭院除了几片竹叶孤零零的掉落着,四周早已经没有其他学子的身影。

    陆云霁迈开步子,正要踏入刺眼灼人的日阳之中,谁知一声熟悉的慵懒的调子在耳边响起,

    “子端兄。”

    清浅的眸子微微一凛,身子轻顿,随后陆云霁转身,瞧见同样一袭青色学服,头竖着发带,眯起狐狸眼正倚在门柱上悠悠笑着的林尽尘。

    陆云霁清眸静静的望着前方的眯眼笑着的人,随后也勾唇,只是眸眼深处透着一丝距离,他道,“昨夜家中管事可将银子送到你那处?”

    这突然一问弄得林尽臣尘微愣,答道,“送到了……”

    那一晚林尽尘前脚刚回舍屋,后脚就有管家将银子和药送到了他屋内。

    “今早派去的书童可到了?”

    “到了……”

    听见林尽尘的回答后,原本清浅眸子含着温润笑意的少年此时收起笑容,薄唇轻抿,周身温和的气质也瞬间冷然拒人千里之外,他淡淡道,

    “那学友还有何事来找子端呢?”

    这话从陆云霁嘴里讲出,已经十分不客气了,要是一般人早就讪讪一笑铩羽而归了,不过林尽尘可不是一般人,没脸没皮的很,他听见这话,不退反进,走上前去,像是没注意到随着他每靠近一步,前方少年的气势就更加冷一分。

    眼看着那扬起狐狸眼笑着的林尽尘越靠越近,鼻尖似乎也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时,陆云霁猛地后退,眼眸一紧,随后拂袖扬声开口道,“这位学友好没规矩!”

    “学友?”林尽尘轻抬起狐狸眼,“我以为子端兄早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会喊我一句子净呢,至于规矩……”,站在屋檐下的青衣少年又缓缓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意微深的瞧着陆云霁道,

    “子端兄不是说规矩是人定的吗?既然如此我们作为同窗又何必在意那么多繁文礼节?”

    “是吧,子端兄?”倚在柱子上的少年没皮没脸的盯着面前的人,语调微扬。

    “呵,”陆云霁轻笑一声,眼眸微冷,“规矩虽未人定,却自有章法,约束众人,若是太过宽松,则多是放浪形骸之人,蔑视王法,罔顾礼规,结党集恶,便沦为国之蛀虫。”

    “难道学友想成为这样的人?”

    “哈哈哈,”林尽尘干笑一声,暗道不好,刚才一话绝对是不小心戳了某人的肺管子了,于是连忙道,“子端兄何必如此严重,我也只是见子端兄之前在堂前一言十分赞同,变想来与子端兄言语几句,却不知子端兄竟然如此不喜我,那我自然也自讨没趣了。”

    说完,林尽尘朝他行了一礼,反方向快步走入一条长廊之中。

    见着缓缓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背影,陆云霁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道影子,漆黑的眸子神情莫测。

    林尽尘……

    心中缓缓默念这三个字,像是从心中最深处恨意之中挤出来。

    陆云霁低眉缓缓抬手,望着微微颤动的指间,眸眼深寒,差一点,便又要忍不住……

    忍不住掐死对方的冲动。

    午间的阳依旧照的人燥热难耐,书院内一池的荷花倒也在烈日下显得发蔫,一道倾长的绿影慢慢经过满池的藕花,走过几条僻静的长廊后来到一处幽静的院中。

    院子内栽种一颗茂绿的桂树,方丈间的院落之中昨日被砍碎的桌石板凳早已经换了新的,被林尽尘因逃窜而踩踏的草木也在今早便已经换了一批新的栽种下去,是一片开势甚好的兰花。

    陆云霁踏入院中,瞧着一院的隐在墙头阴影处幽幽绽放白色花瓣兰花,他淡淡的瞧了一眼,随后快步踏入屋中,屋内的偏堂,从陆家跟过来照顾的下人早已经布好了饭菜,见着来人,连忙迎了上去,低声换了句,“公子。饭菜和热水已经备好。”

    陆云霁轻点头后,随后便穿过后堂的屏风,等再次出现之时,身上早已经换了一套蓝色云锦绸缎样式的袍子,额前与眼睫处沾了些许水珠。

    在快速用完午膳后,下人便利索的将案桌上的饭菜撤走,随后便上了一盏茶水,下人之中主事的常伯缓缓走上前,低声道,“公子,府中来了信。”

    身披着蓝色云锦,墨发随意的披在身后,轻逸秀朗的少年听闻后,只是轻嗯一声,并未如以往一般立刻将信拿来拜读。垂下眸眼,只是缓缓低头啜饮着杯中的茶水,眉眼不辨神色。

    常伯见状只好依然俯首陪侍左右,心中却暗道自家公子自从前日夜中大梦忽醒后,性子便有些不大一样了,虽然待他们这些下人如同以往一样,举止也似从前般清雅有礼,但是有些时候,公子某些态度却开始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想起昨夜公子来到云麓书院后,便突然打发他们这些下人,想要自己单独待一会儿不让人进院中,到后面自己突然收到公子的吩咐,送药和银子给一受伤云麓书院的弟子。

    放在以前,他是万万不相信自家有礼温润,端雅芳华,名门世家出身的公子竟然会拿剑砍伤别人的事情,那日他送完东西回来,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入屋中询问之时,惊觉发现屋中一片漆黑,未点任何烛火。

    开门后慌忙踏入,便见着自家公子早已失了往日端雅,整个人沐浴在森寒的月色之中,蓝袍滑落在肩,垂着头跪坐在窗前,散乱着满头的黑发,随身的佩剑随意的丢弃在一旁。

    那是常伯自小照顾公子,第一次见到陆云霁如此失态地样子。

    随后他睁大眼睛的见到,眼前的公子浑身突然微微抖动起来,常伯走进了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公子竟然开始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动,眉间跳动,可那笑——

    确是十分怪异,似笑非笑,似扬非扬,

    嘴中还轻轻呢喃着一个名字……

    窗外的树影摇摇晃晃的投射在那道如玉的脸颊上,配合着那怪异的笑容,眸眼中晦涩如深,屋外的风将前方人的发和衣服吹得翻飞。

    常伯第一次大逆不道的,在心中用鬼魅这个词,形容了那晚的公子。

    “常伯,”

    一声淡淡清朗的语调打断了常伯的思绪,他连忙轻声应下,“公子有何吩咐。”

    “将信交与我。”

    一旁蓝衣少年慢慢将手中的杯盏轻置在案桌上,缓缓开口道。

    “是,公子。”常伯连忙将怀中的信递给面前的少年。

    陆云霁将信展开,垂眸扫了几眼后,便放在案桌前,慢慢走向窗前,瞧着庭院内仆从洒扫着院前的从云麓书院栽种的竹林中飘来的竹叶,一些仆从正在清理桂树上的鸟窝。

    “家主可道些什么,府中一切都好?”常伯问道。

    蓝衣少年清浅的眼眸此时漠然的望着桂树上被下人们一点点驱赶,在鸟窝中不断受惊啼叫的幼鸟。

    “一味的避让又何用呢?”

    “一直的躲藏,隐藏锋芒固然能明哲保身,可却释放了一个可欺的信号。”

    陆云霁轻望着已经被下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鸟巢,以及摔死的幼鸟。

    “若只是因为他人的窥伺,便要被动的离开本就属于我们的位置,摔个四分五裂,倒不如一开始就出击,斗个鱼死网破。

    归巢而来的鸟妈妈见着死去的幼崽,猛地发出凄烈的啼叫,飞速桌上啄向一旁的下人,将那下人吃痛的往回躲。

    常伯听完陆云霁的话,心中微动,难掩眸中异色的望向自家公子道,“公子的意思是……”

    蓝衣少年缓缓道,“今日我便会去信给叔父,我不会待在云麓书院太久,若有回京的契机,便会迅速回燕京。”

    “这……,当初家主派公子来便是想要公子远离京城的漩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陆云霁冷声道。

    上辈子陆家几百人因为朝中振荡,几乎一半尽受牵连,朝堂内也死了一半的清流,导致后面朝中根本无人主持大局,才让林尽尘在平叛之时抢了个头功,做了个太傅,之后权倾朝野,奸党乱权。

    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住陆家上下,重蹈旧折

    至于林尽尘……

    若是他真的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他会使出上万般手段,让他永远困在这云麓书院,在这柳州之中动弹不得。

    倘若他要是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蓝衣少年眸间闪过一丝幽暗,他轻轻勾起一个笑容,

    那将林尽尘分尸荒野,剜心割肠都不为过。

    陆云霁缓缓转过身,走向案桌上,执笔写下一封信后,便交与常伯,透过常伯敦厚离去的背影,像是见到即将收到信的儒雅的叔父。

    叔父,要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回燕京了……

    这柳州很快便要大乱了。

    而另一边,林尽尘望着打捞上来浮肿的尸体,陷入沉思……

    这一世,这么快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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