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凝滞,随后围绕在子玄周围的人望向他,

    “怎么回事?”

    “子玄,你快说话!”

    “对呀,这马真为子净的?”

    处在众人中央的子玄后背的衣襟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也不知是被刚才猛虎突袭所吓,还是被林尽尘的话所扰,他抬头望向前方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少年,以及周围不停催促的他开口的众弟子们,

    他的胸腔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的压在那里,一直以来学习的明理修身的教育如今在和他心中的贪念渴望交织抗衡着,额前的汗水一层又一层打湿了眉眼,呼吸在此时也如千金一般沉重,可当手中再一次从袖中握紧那块玉珏后,

    终于——

    他抬起眼皮,望向前方,扬声对着周围的人道,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失什么,这马本就是我一开始在马厩之中挑选好的!”

    “那马中的猎物,也是我千辛万苦获猎所得,希望子净莫要妄言!”

    “呵,呵,呵。”一袭暗红色衣装的少年连连嘲讽笑了三声,

    “妄言?”

    少年勾起眼眸,漆黑的眸子如同幽深的寒潭,此时冷冷的凝着子玄,

    “众人皆见入山整列前你刘逸刊骑的是黑马,如今归来却骑着一匹棕马,刘子玄,你不觉得你这谎言撒的拙劣么?”

    几名弟子纷纷向刘逸刊投来犹疑的神色,那种带着谴责和质疑的目光险些要将刘逸刊从原地逃跑,但是,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所有的人视线注视,刘逸刊紧紧咬住嘴唇,攥紧了衣袖,

    在他为自己的利益撒了第一个谎言的时候,自己就明白已经覆水难收,见着面前如寒箭一般冷冽的少年,刘逸刊咬紧牙关的回视过去,

    今日,他和林尽尘必须有一人身败名裂,而这个人只能是林尽尘!

    所以……

    不顾着所有人目光,刘逸刊轻笑开了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突然松了松,缓缓启唇道,“子净,你这话便说的不对,什么叫我的慌言拙劣,

    你的慌言才拙劣吧?”

    “谁人不知你个商人之子,所有课业全部都是倒数第一,平日学习都是懒散怠慢之样,也就最近才有些改观,我知道你最近有些进取之心,可是,那你也不能编出这红棕色的马最后是你的呀?

    你分明在进山之后由于被野猪所惊,马儿跑了,我才好心将黑马让与你,自己便去寻这匹红棕色的马,如今你见自己成了倒数第一不愿被夫子惩罚,便又巴巴谎称这马是你的?”

    子玄裂开那他那张大嘴,细小单眼皮挤皱在一起,眉眼乱舞的如同苍蝇扰人般嫌恶,他歪唇笑道,

    “我知夫子惩罚重,可是,你要知道,这马上的猎物难捕且数量之多,岂可是你一介商人之子,一个平时课业倒数第一之人能射猎来的?”

    “那我们这些比你多几年入书院的子弟,皆是庸才,独你一人是奇才?”

    天空突然猛地闪出一道闪电,刹然瞬间的白亮惊照在所有人的脸上,神情各异。

    [天哪,竟然有这么可耻的人!]

    [明里暗里都要强调主播的身份,救命这个等级森严到吃人的社会!]

    [怎么办,我现在好心疼主播,呜呜呜。]

    [妈的,还我生活在这样的社会,我也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被欺负的滋味太难受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在这里嚷嚷什么!”身后响起粗犷的男声,正是随常逸,方才他正检查被射杀的老虎是否死的彻底,免得又突然平地起扑人。谁知一瞬间的功夫,这里竟然开始吵了起来。

    “都吵什么,还不快将马迁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便要下大雨!”随常逸喝道。

    “夫子。”

    “夫子。”

    众人行礼,刘逸刊刚直起身,便先发制人的哭诉道,“夫子,是子净一直在与我争这棕马,分明是不想接受最后的惩罚,想要将马上的猎物据为己有。而我分明与他在山中换了马,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了。”

    林尽尘冰冷开口道,“你说在山中换了马,谁人看见了?”,说完,他直直盯着众人的目光,有些弟子遇上了林尽尘的眸眼瑟缩躲闪起来,瞟向一边。

    “自然有人见着了!”刘逸刊道,随机,他立即转头望向其中的一名弟子,“子从,你见着了没?”

    一旁的随常逸慢慢开口,语中散发着威严,“仔细开口答!”

    叫子从的瞧了瞧刘逸刊,又瞧了瞧林尽尘,最后没敢看夫子,最终,慢慢开口道,

    “我……,”

    “我见着了……”

    刘逸刊顿时挺起胸膛,得逞一笑,

    随后,人群之中又低低的传来几句,

    “我也看见了……”

    “子玄确实与子净换了马……”

    “是,我也见到了,就在一个老树坡路那里……”

    一句句造谣之言,一个个颠倒黑白,组成一群群歪曲事实的乌合之众,林尽尘冷眼望着这群表面接受良好教育实则内中溃烂的世家子弟,他们此时团在一起,同仇敌忾的对待自己这个末流之人。

    一个陆云霁已经将他们压在脚下,这些虚伪自私的官家子弟绝不允许一个比他们地位低贱的人,压在他们的头顶之上,践踏他们身为世家的尊严和荣誉。

    所以即使刘逸刊的谎言有多么拙劣,他们也要维护世家门阀的利益,绝不容许一个商人之子所毁坏。

    “你们呢?”随常逸皱着眉头,望向另外一边并未表态的其他弟子。

    “虽然我们没有看见,可是子净平日本就课业最末,想必这一次确实是为了逃避惩罚所言。”其中一名弟子答道,如同却有其事般肯定。

    随常逸蹙眉沉默,他见着如此多数的人言论都倒向刘逸刊,而林尽尘平日的射猎表现也确实不尽人意般的懒散,可是——

    他之前见到了林尽尘开弓射箭的熟练姿势,那不像是一个射技倒数第一之人该有的,更何况之前检查那老虎之时,他便仔细看过它身上的两道箭伤口,

    一道狠厉,直直刺入老虎的肚中,以力度来判,绝对刺穿胃肠。

    而另一道,虽力度稍浅,可是却精巧的射入老虎的脖颈,断尽脖脉。

    前一道是陆云霁,而另一道——

    随常逸望着被众人职责的少年,另一道便是这位林尽尘所射,他有些疑惑,这位少年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不容小觑的实力,有实力为何之前一直垫底?

    “子净。”

    林尽尘听到身边的男子沉声开口,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头顶处又传来阵阵的闷雷,几道闪电又炸响在众人的头顶,

    “我要说的,”少年轻垂下眸,随后抬起,漆黑的眼静静的望向前方,缓缓开口道,

    “证明我是否撒谎,只有两个,

    其一,便是我与刘逸刊在进山比试一次,谁有能力,谁在说谎,谁在妄言,一试便知,实力骗不了人。”

    少年淡淡开口,一语惊起千层浪,他镇定的语气让刘逸刊又开始着急流汗,而人群之中也出现嘈杂细语,涌动起几分不安。

    还没等刘逸刊他们拒绝,随常逸便立马拒绝道,

    “不行,如今天色昏暗,片刻便会下大雨,此时进山涉猎,难以保证安危。”

    林尽尘自然早已意料到随常逸会这么说,见拒绝也不意外,而是继续开口道,

    “那便是其二,有一人可以问之,我在进山之中,最先遇见的便是他,而他也见过我在山中射猎的到底是哪一匹马。”

    听完林尽尘的话,刘逸刊的确实有些慌张了,他没想到林尽尘竟然还遇到了别人。

    “那人是谁?”

    林尽尘眉眼微动,随后掀起眼皮,扬声道,

    “陆云霁。”

    阴沉的天空彻底的黑了下来,乌云如同旗鼓的大军,一层一层攻压下来,伴随着一道道的惊雷,倾盆的大雨终于是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毫不留情的击打着大地,大雨如同无数的银丝,不断地敲打在马厩上的屋顶和窗户,发出霹雳啪嗒地声响。

    那一根根银丝垂垂溅落在地面,又在碰到地表地一瞬间四散开来,很快地面便泛起一圈又一圈地水洼,那水接触到地上地沙泥,瞬间污浊不堪。

    在那漫天地雨幕之中,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缓缓从雨中穿行,跨过几处水洼之后,最终那一抹白色在棕色的马厩门口处停下。

    伞下站着的,是一袭素色罗衫单衣,腰系着天青色的环玉带,携着那双清浅的眸眼,站在如幕的雨势中,静静的抬眸望向马厩之中的林尽尘他们。

    雨声嘈杂,冷风阵阵,

    随常逸那道粗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子端,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事,那匹红棕色的马以及猎物究竟是不是子净的?子净道他进山有一段时间是与你在一起。”

    晚间的斜雨裹杂着扬起凉意的风将白伞下的素衣少年身后的发梢吹起,那双清浅的眸眼隔着声势浩大的雨帘与林尽尘那双狭长狐狸眼对视着。

    刘逸刊紧张的望向陆云霁,眼中死死盯着他,手中紧紧攥紧那块晶莹的玉珏,

    其他官家世族的弟子也紧张的双眸盯着陆云霁,

    随常逸抿唇抱着胳膊,虽然面上无表情,可视线也一直停留在手执白伞的戳着一抹温笑得少年身上。

    [陆男神会帮主播说话么?]

    [我觉得应该会吧……,陆男神可是君子欸。]

    [陆男神是君子,可主播以前是小人欸,前世恩怨大着呢!没看到这段时间,陆男神一直都对主播不对付么?]

    [啊,那主播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林尽尘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周围是倾倒世间的大雨,四周漆黑弥漫,唯一有些光亮的便是他们栖身躲雨的马棚,以及陆云霁手中一盏亮着光的灯笼。

    伞下的少年轻垂下他清浅的眉眼,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他在万众瞩目下开了口,

    “我确实在山中见到了子净学友,也见着那马确如棕红色。”

    林尽沉眉眼一动,眼睫微颤,

    而那群之前说谎的弟子纷纷红了脸,刘逸刊脸上也红成了猪肝色,

    [我就说陆男神他一定是个正人君子的!]

    这条弹幕还没飘完,

    又听见陆云霁道,“但是之后我们二人便分开了,后面之事,我便不知。”

    此话一出,刘逸刊他们眸眼突然亮了亮,随后互相给了彼此眼色。

    而直播间里观众则是心都沉了下去。

    “夫子,子端已经派仆来送伞具,若是无事,请恕子端还有课业需要温习,得先行离开。”陆云霁勾着温和的浅笑,对着一旁的随常逸行礼道,

    “啊,好,你先去吧。”

    素衣少年缓缓撑着白伞离开,白靴周围沾满了乌泥,

    背身离开的少年再一瞬间,嘴角的笑容便迅速消失,白伞上紧握的手被攥的微微变了形,低眉见到赃污的靴子,

    今日下雨还要穿这素衣白靴,

    当真是,

    自作自受,

    陆云霁面无表情的暗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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