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内,望着昏暗雨势之中执着灯笼的白衣少年离开的背影,那一丛微弱的明亮缓缓消失在大雨滂沱之中……

    “夫子,你也听到了,子端兄后面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刘逸刊眼飘向一旁暗红色身影,声音叫的很大,似乎在提醒身边的夫子早做定论,

    “你们真的看到了他们在山中换了马?”随常逸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弟子们,

    “对,我们都看到了!”

    “是呀,夫子,那马就是子玄的!”

    随常逸眸中复杂,随后瞟了眼一旁默然的林尽尘,沉声开口道,“既然如此,这匹马便是子玄的,上中的猎物也都归子玄所有,至于子净——”

    高大魁梧向来话落利索的男子,此时竟有些停顿,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扬声道,“罚跑五十圈!”

    男子话落,周围瞬间传来悉悉索索的低语,

    “五十圈?怎么这么多?”

    “五十圈……”

    “多么?”随常逸冷然道,“这是对撒谎者的惩罚,也是对污蔑陷害者严厉的惩罚,你们是一起在书院学习的同窗,不是敌人,犯不着撒谎构陷他人,可你们却这么做了,我很心寒,被你们诬陷的人也很心寒,所以,这次大惩——”

    他锐利寒意的眸子紧紧盯向周围,慢慢开口道,“如果再有下次,便是严惩不贷!”

    “散课!”

    天空的乌云依旧弥漫,瓢泼的雨笼罩整个书院,一片氤氲水汽之下,马厩里的弟子们纷纷撑伞离开了此处,雨声与脚步声此起彼伏,雨水击打在青石上,院中的竹林树影在风雨之中张牙舞爪,在昏暗中咆哮。

    马厩的人少了,随常逸从陆云霁派来的仆从手中接过伞,回首望了眼倚在木柱旁看雨的少年,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为师信你的,只是……”

    “我知道,”少年打断了随常逸还未说完的话,抬眸,望着他,随后竟勾起笑,“我知晓夫子的良苦用心,如若不这么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过去更会变本加厉陷害我。”

    见少年小小年纪如此通透,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男子喉头泛起一丝苦涩,他叹道,“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所以自己忍着,努力先上争,努力变强,你小小年纪便有射虎的本事,未来自不会困在这小小的柳州城内。”

    棚外是一帘又一帘的雨幕,听着男子如此中肯的鼓励,少年有些微愣,随后笑道,“夫子,我会的。”

    随常逸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撑伞进入黑与雨交杂的世界中。

    望着被风雨吹的东倒西歪挂在马厩上的灯笼,笼中的灯火在这硕大的暴雨里明明灭灭,寒瑟的微风将少年暗红的衣袍扬起,倾斜乱窜的雨水打湿了额前的鬓发,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的脸庞朦朦胧胧,忽地,在朦胧中,他弯起眼角,轻笑出声,

    那笑声在此时此景下,显得如此怪异和突兀,惹得仆从纷纷奇异的望了过来,

    “呵呵,”

    “呵呵,”

    [主播,你别笑,笑得我有点吓人。]

    主播间里,观众也被主播的笑声吓了一跳。

    [呜呜,这个吃人的社会,简直太黑暗了,我要是主播,早就逼得抑郁了!]

    [被这样欺负,谁还能成为一个好人啊!]

    [对呀,想到主播有实力也得压抑,最好还不被信任和选择,想想就难受!]

    [好烦呀,要是主播不是商人之子就好了,呜呜呜。]

    [天天这样被欺负,真的好烦。看的我也烦。]

    被欺负……

    少年放声笑完后,神色恢复以往,漆黑眸眼泛起睥睨和乖张,他勾起唇角,欺负?从上辈子自己和狗抢食,被当畜生般供人当乐子,被同窗明里暗里鄙夷,对着上司卑躬屈膝卑贱到泥潭之中之时,

    他就告诉自己,不会一直这样的,

    他对自己发誓,即便自己低贱肮脏的如粪坑的石头一般,他也能一步,一步,步步往上爬,终究,他林尽尘会站在陆云霁那样的高度,甚至更高,终究自己也会高挂云间,藐视众人。

    无论采用什么法子,无论是偷是抢,他都要不择手段往上爬,做那人上人,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有能力做自己想做之事。

    前世,做奸臣是如此,

    今生,做良臣也是如此。

    少年抬眸,一双狐狸眼酝酿着黑沉的情绪,谁说,成为一个忠臣就一定得是好人?

    而现在,林尽尘将视线投向那些递伞分送给其他弟子的仆役,

    被陆云霁派来的下人正将木框之中的伞分发出去,当框中只剩下最后一把空缺的伞时,他们的视野里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随后雨声之中,传来一道少年低哑的声音

    “带我去见你们家公子。”

    墨轩院中,常伯正整理着书房,听着偏房内传来阵阵琴声,音调低沉,几声哀沧变调之音透着主人此时心情的复杂和烦闷。

    自从公子上完马术课,换了套衣服被夫子叫去后,回来后便一眼不发的将自己关在小房内抚琴,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就连晚膳公子也未出来用。

    常伯有些担心,可见着紧紧合上的大门,叹了口气,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吩咐下去将热了两遍地的饭菜撤了下去,又招来一个仆从,低声道,“去温一蛊汤备着。”

    那仆从刚离开,院门外一个身影突然急急忙忙踏入,常伯厉色止住他上前,那下人连忙跪下,低语道,“院外有一位自称是公子同窗,想要来见公子。”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屋躲着,还要来见公子……”常伯皱眉,又问,“那人可说有叫什么名字?”

    “叫……林尽尘”

    常伯沉思片刻后,立道,“你先在这候着,我先去禀报公子。”说完,便转身进屋,来到那扇偏屋门口,弓起身子踌躇片刻,开了口,

    “公子,院外有一人叫林尽尘求见。”

    低沉悲怆的琴音忽地一顿,许久,里面传来淡声,

    “不见。”

    常伯应声,随后来到屋外对着下人道,“公子不见。”,下人一听,迅速撑伞来到院外,对着门口在大雨之下等着那人道,

    “请回吧,我家公子不见客。”

    伞下的少年,用着那双狐狸眼轻轻望向那个下人道,“我来只为见你家公子,不见我便不回。”说完继续撑伞在雨下等着。

    “你就回去吧,下这么大的雨,我家公子不会见你的!”那下人急道。

    可眼前执拗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眸光望向院内,一副说什么都不会去的样子,无奈之下,那下人便跑回院中又去禀报。

    “哦?不回去?”常伯听完,颇有些意外,又道,“没跟他说,我家公子必不见客?”

    下人连连道,“我说了,可他就是不回,一直在那等。”

    常伯听完,便来到偏门外,禀告道,“公子,那位林公子,似乎一直不肯离开,非要见你。”

    “不见!”这一次,里面人喝道,但琴声未停,依旧低低婉转,悲悲似凄。

    院外,倾盆的雨幕,豆大的雨珠狠狠的击打在伞面上,听见这一否定的答案,一袭暗红衣的少年脸色并未波动,

    “我知晓了……”

    一旁说的口干舌燥的下人听完,脸上一喜,以为林尽尘终于放弃,可没想到,那人抬起步子,竟然执起伞踏入院中,下人愣了神,竟然恍神之下,让少年就这么踏了进去。

    “欸,你不能进!”那下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住他。

    而站在屋门守着的常伯也也见到这一幕,立马皱眉就要上前制止,可没想到才走了两步,便生生停了下来,他震惊的望见院中的少年,将伞缓缓从自己的头顶上挪开,猛地跪在了院中,任由大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位公子,请快起来!”常伯连忙上前阻拦,可少年一直跪在那里,眸中坚毅,他低声道,

    “问问你家公子,今生我林尽尘究竟做了何事,被你家公子如此厌恶,”

    “又或者前世,我欠了他什么债,如今我跪在这风雨中,跪在这院里,跪在天地,阴昏之间,向他赔罪。”

    望着越下越大丝毫未减的雨势,常伯见到,少年的脸早已经被雨水糊了满面,他狠不下心,又来到偏门外,踌躇很久,还是禀告了此事。

    可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只有越来越响的琴声,铮铮刺骨,如流水激烈飞泄,如高山巍峨壮阔,琴房内弹奏的主人,一指一扣之间飞快的舞动着,琴弦的震动与屋外的呼啸的大雨相互奏鸣,

    “你快回去吧……”一声叹息飘忽的涤荡在直挺跪在院中的少年,

    雨水将暗红色衣襟打湿,粘稠的站在皮肤上,冰冷的雨从脖颈一直延申尽胸膛……

    “不……”

    今日一事,自己已经公然与那群世家弟子结怨,如若不能另寻他法,自己必然在之后遭遇源源不断地针对,而现在唯一地办法,便是求陆云霁帮自己,寻其庇护。

    这也是唯一脱困,摆脱自身限制的路子,今日他必定要得到陆云霁的原谅,所以他必须示弱低头。

    浑身湿漉难耐,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脖身,跪着的膝盖早已麻木,苍白的小脸在雨水的洗涤下更加无色虚弱,齿背要紧着嘴唇,死死的挺住身子与屋内的人僵持着,

    而屋内,一袭白衣的少年紧闭起双眼,薄唇抿起,两手飞快地拨动着琴弦,手中的青筋乍现,力大的像是要将琴弦扯断,曲声激昂,越作越响,愈来愈急,如同狂雷闪电,如千军万马摇旌阵列,又似炸破的银瓶四裂,

    在风中咆哮,在雨中嘶喊,似挣扎,似不舍,似埋怨,似痛苦,

    陆云霁,你忘记了他怎么对你的?

    柳州沦陷,你心急如焚去寻失踪的他,可他却早已经抱上另外的高枝,弃你于不顾,

    京城流云四起,你为他四处平息,为他澄清,可他却从你这骗取案宗,销赃毁迹,

    你奉他为知己,视他为最重要的人,可他却对你只有利用,忘恩负义,只想借你往上爬,

    浩大的雨声,激烈的琴声,呼啸的风声,声声凄叫,又一刻,窗外闪过雷鸣,

    白衣少年蹙紧眉头,手指更加剧烈的交错着,额间的汗从脸颊滴落在琴板上,

    那如鲠在喉的记忆又从心中浮现,

    牢内奄奄一息的身影,那股荒谬不舍的情绪竟让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暗自救下了死刑犯,而后红衣攒动,笑影相伴,却最终换来逃跑背叛!

    而这一举动却将陆家抬上了风口浪尖,一大家族堪堪面临灭族危机。

    这一世,他必不会在心软!

    突然,门外传来噔噔敲门声,常伯的声音忽地响起,

    “公子,外面的那人晕死过去了。”

    “铮——”激烈的琴音瞬间骤然停下,发出剧烈的变调之音。

    “公子,需要管么?再在雨水里泡下去,那人应当撑不住了……”

    屋外的雨啪嗒啪嗒的落着,屋内寂静的可怕,

    就在常伯认为公子不会回答后,屋内传来一道猛烈的摔琴声,紧逼的大门终于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常伯瞧了眼,心惊的不敢再看,

    此时的陆云霁白衣褶皱,衣袍半散,一头墨发散乱的披在身后,胸膛剧烈起伏着,眸眼是不尽的阴沉和寒戾,哪还有平常世家公子之范。

    良久,他恨声道,

    “把他抬进来,寻个女医,务必把他医好!”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

    “以后,他是生,是死,只能由我来决定!”

    那声音如同从牙齿缝发出来,低沉喑哑如地狱,没由来的让常伯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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