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四十三年,其父晏安卒,为尽孝意,接曹氏于公主府偏宅,璧允。

    元启元年,太子薛绥登基,然天有不测风云。元启三年,薛绥被暗杀于宫中大殿,与之政派有异的二皇子薛凝上位,幸得柳女官一手狸猫换女,晏妻幸得流落民间避难,然途中玄闻与妻走散,后投靠六皇子薛淮。

    玄闻虽被罢黜其职,然其才能出众,又受六皇子薛淮器重,元启五年入宫中隐姓没名。隔年,一案举名,尔后竟得薛凝赏识,后被小人何乐揭发,其本该为此流放关外,然薛凝并无此意,允提拔玄闻为京洲掌事。

    元启二十三年,薛凝暴毙宫中,六皇子薛淮登基,寻流落坊间的四皇女,皆无果。隔年新历廿二,玄闻竟自刎公主府。

    自刎那天,正值玄闻婚事三十一载。

    谢令阅后本不想掺和其中,连忙推辞,可谢令此人见不得别人多泪,而那人正自诩江晏嫡女江仪玉,怕谢氏二兄弟不信,便又交托薛璧亲印,这才打消了二人恐对方以假乱真的想法。

    谢令接过闻言:“此事我定禀报皇上。”

    谢义便也不再推辞,与谢令再三劝戒:“此事涉及皇家,兄莫要急切。”

    “垣安所言无不道理,回府共父亲一同定夺。”谢令回。

    又瞧见那江仪玉收起清淼,也倾耳言:“望您还我家父一个清白。”

    可谢氏两兄弟不知,那故事还有下半篇,却道:元启二十四年,夜里大雪,薛璧携兵攻下南城,死守西门。

    那日薛淮承欢柳长音,后宫防守松散,薛璧提长刀直逼中殿,见两人大惊失色,不禁冷哼:“步谋利用玄闻害死薛凝,又谣传我惨死宫外,好一对令人艳羡的鸳鸯种。”

    却见薛淮不急不就,随手拈来床边衣物,柳长音一双眸子狭长,嫩洁如玉的肩膀上留有轻轻咬痕,也是不慌不忙地说道:“都知四皇女心中有义,那可知我腹中可留有玄闻的种?”

    薛璧那刀迟疑,眼眸划过一丝不肯置信,随后直刺那人眼前,一声冷笑凄厉,随后自裁宫中。

    薛淮眼中迸溅冷意,浅浅唤了声“阿姐”,便唤婢子进来,他是料定了会如此,可诺大的皇殿里没人再应答。

    元启二十四年,隆冬,薛淮派谢氏兄弟料理后事,定安公主与京洲掌事合葬于城郊南。薛淮大笑,这天下再无人与他薛淮再争这江山。

    转通天宝鉴卷轴再看,沈临宜是于元启二十五年开春才知谢府接济了定安公主遗孤,而江仪玉的祖父与谢家曾有颇深的渊源。

    江仪玉生得出落,年岁又与沈临宜一般大小,俩人一见如故,情同姊妹。

    谢家祖母见二人如故也是欣喜,轻拍着江仪玉的手对沈临宜笑曰:“这女儿生得标志,看着妹儿长相应随了他爹。”

    “是爹爹气度,祖母谬赞玉儿了。”江仪玉温婉颔首。

    却又听闻祖母长叹一声,惹得江仪玉不禁泪连:“罢了,说些不开心的话倒是生分了许多。”

    沈临宜听谢氏祖母话后,连忙劝慰:“祖母这般说也是关慰妹妹,妹妹也莫要太过伤心——”

    “都说这美人是水作的。”步履盈风,体态轻松,可声音却尤为稳重。几人望去,来人正是谢夫人,美人娇憨,胭脂都不胜腮红。

    “夫人。”

    江仪玉说着,谢夫人便笑盈满面,慈爱开言:“夫人倒显得生疏,不如叫我二姨娘。”

    谢夫人见江仪玉迟疑,又转头轻抚她背:“同临宜一般就好。”

    而这话又说回来,谢氏本不该仔细调查这沈仪玉父母一事,而偏偏事情生得轻巧,谢氏不出两个月就将原委调查清楚,可唯一一处疑点的是那最尾内容里的元启二十三年,这却与现实不太相符——

    却道元启二十三年,京洲掌事江玄闻并未自刎府中,而当今圣上的四姐薛璧也并非流落民间。

    谢令尚觉此事蹊跷,与其父、谢义商论,本想禀告上面,而其父谢宁向来忠主,说要将此事先行告诉闻王,而谢令忠君,一时意见不合。

    谢义听闻,怕此事为谢府惹来杀身之祸,便谏言将此事还是先烂于心中,不可与他人知晓,而此事却本该与江仪玉商议,可谢令那日唤来沈仪玉之后却被宣入曹德门下。

    阳春三月,京洲回暖,柳絮飘拂,樱花随风,朱雀桥庭中有佳人伫立,原是江仪玉在等谢令,可来人却是谢义,不巧俩人桥上亭中之见正被沈临宜碰见。

    谢义背对沈临宜,沈临宜便听:“此事并非女郎想象中那般简单,其中并非对得上书信所写。”

    江仪玉也并未看见沈临宜:

    “阿娘将此事托付于我,我虽不知其中深意,但阿娘临终托付断然不可被皇族党派知晓。”

    “姑娘放心,此事只有谢氏三人知晓,老祖母与姨娘都不知,便连临宜也并未泄密。”

    便见沈临宜纳闻靠近酸言:“呦,何事不可告人呐?”

    江仪玉见沈临宜,心中料想大事不妙,他俩在这里的对话不知道她听了多少,这事情的经由也不知道她从何听起。

    江仪玉心思一转,她虽知道沈临宜是谢义未过门的妻子,可她不知两人情感作何,而经过几天的与沈临宜的接触,只觉此人心思虽沉重但也简单,再细想她本就不好立足于谢府,虽隔着一层四皇女之后的身份,可终究只是个外来人。

    江仪玉便心生一计:“我本与三哥哥在此商议怎讨得女儿欢心,怎料不赶巧见了姐姐。”

    “讨女儿欢心?”沈临宜瞥了一眼谢义,见他也只是随之附和,不由恼生烦意委屈,“怎么?讨哪门子的女儿欢心呢?莫不是正讨妹妹欢心?”

    沈临宜语气清冷,说罢便从谢义身边擦肩而行。

    江仪玉本没料到谢义会附和自己,可她本就想借此举与谢家人亲近,若今日来的是谢令,她也不会如此讨人嫌,可偏偏来得是谢义。

    江仪玉也稍作安慰之姿,可再细想谢义是二姨娘之子,只是个庶出,而若论攀附,与这谢府庶子牵扯,恐谢家才能更好地接受她这般无所牵挂之人。

    “我倒也并非此意,可误扰姐姐与三公子的感情也实属万般无奈。”

    说罢,江仪玉便连忙向谢义作揖,一双勾人的美目蓄满泪珠。

    谢义虽不知江仪玉真实目的,可他暗暗知晓自己也只不过是江仪玉的一枚棋子,只是她如今并未触犯自己底线,而他也并非想牵扯任何人步局这皇宫密帷之中。

    谢义缓缓开口:“女郎这般,倒也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江仪玉闻言轻抹泪珠,唇角漾起,普天之下有这般理解她的人倒是令人欣慰。

    沈临宜辞后回到自己屋子。

    明霜撞见自家主子一路哭得梨花带雨便唤来一向贫微的婵竹问话:“小姐在外可是受了委屈?”

    婵竹只道:“小姐一大早去了谢府,也不要人跟,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明霜大骂:“要你有何用?使唤一条狗都比你强。”

    婵竹唯诺道:“是小姐不许人跟。”

    明霜跟进沈临宜的屋子,临近前啐了一口婵竹,冷哼:“呸,还敢顶嘴,下贱的胚子。”

    婵竹生得懦弱,半分话都不敢违言,只任珠子在眼眶打转。

    明霜进了屋子连忙问沈临宜受了什么委屈,沈临宜只是哭哭啼啼,不肯开口。

    明霜见状,直言:“可是那谢三少爷委屈了咱家小姐?”

    见沈临宜摇了摇头,明霜便又道:“可是那谢大少爷?”

    又见沈临宜摇头,明霜道:“我的好姑奶奶,莫不是那谢府祖母或是宁二姨娘?”

    沈临宜又摇头,明霜见状便开口又大声:“好小姐哇,不是这也不是那的,这世间的人即使都猜忌了一遭,都无人可知晓小姐心里的事情。”

    “谢义今日与那个妹妹私会被我撞见,可本该无碍,但谢义却并未否认与那妹妹幽会之事,而他俩似乎还有什么秘密不可与旁人说。”

    “哪个龟儿子敢这般对我小姐?我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明霜一顿,还没搞清主要人物:“哪个妹妹啊?”

    沈临宜不言不语,只是泪落,明霜见状又是一顿头大:

    “小姐不说是给那贱人面子,可我明霜可不容这对奸夫□□,我现在就去谢府给小姐讨个公道。”

    沈临宜心中一惊,赶紧稳住明霜,可这一时间拉扯却将临宜不慎跌倒在地,误打误撞竟歪了手骨,擦破了皮。

    明霜见状连问沈临宜安慰,寻来大夫才知是损了手骨,灸了几针,涂了草药,虽不成问题,可近来是写不了字,碾不了墨了,而且还需静养一个多月。

    沈临宜安抚明霜后不忍蹙眉,爹爹才寻来私塾夫子给她上课,可如今恐是得辜负父亲一片美意了。

    隔夜约莫一更天,谢府侍人送来糕点,说后日花神节想请沈临宜去寺中祈福,请帖下了但被临宜一口回绝,那人愣是没看见临宜折骨,道:“谢老太太说一定要请到您。”

    明霜见此又破口大骂:“你这没眼的狗东西,没看见小姐身体不适得在家休憩么?”

    虽素闻明霜脾气不好,可这般骂别家也是实属罕见,只是这对谢义的气全撒在了这谢家仆子身上。

    那小厮抬头仔细端看了临宜的手:“小的有眼无珠,还望沈小姐宽谅。”

    沈琼晏摇罢头,低眉又哭了起来。

    “你这小厮还不快走。”

    明霜把那人撵出了屋子,转头又见沈临宜想要睡一会儿,便不再打扰。

    那小厮经明霜一顿臭骂便连滚带爬回命谢老太太,慌慌张张道:“回老太太令,沈小姐身体抱恙,恐不能后日去寺中祈福。”

    “请个人都请不好,还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又听谢祖母道:“临宜前日不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身体抱恙了?”

    那小厮回:“回老太太的话,是沈小姐骨了折。”

    “这可如何是好?”

    谢祖母又赶紧唤来谢义,道:“临宜如今不慎骨折了,你现在赶紧去谢府看看,莫再生了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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