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湿漉,一路走来,手上脚上都沾了雨水,然而鸭舌帽男人并不在意。

    他小心着走到狸猫腿前,扒开草丛一看,神情立即难看起来。

    狸猫脑袋垂着,昏迷了,背靠棵大腿粗的桉树,全身上下被条绳子缠了几圈。

    而这条绳子,正是他牵着南星的那条“牵引绳”。

    他还来不及叫醒人,后脑的风突然被撕裂一般,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快速袭来。他本能的往前一个翻滚,躲开后面的偷袭。

    石头拍在地上。

    “我真是小瞧了你。”

    鸭舌帽男人冷峻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脚上的束缚已经解开,正抓着块石头砸在狸猫的脚边。如果他刚才不躲,多半就中招了。

    “你伪装得可真好。”

    偷袭不成,南星手里的石头直直朝他掷去,趁着他躲闪的功夫,拔地而起,杀招直攻他的命门。

    然而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一踢一挡,尽数化解了她的杀招,并且反制。

    天空中虽然细雨绵绵,但身在林下,其实并不感觉得到雨落,只有树叶上时不时滴落的水滴。或者撞到树干时,叶上的水珠同时滴落,“哗啦啦”的,惊起林鸟飞逃。

    十数招之后,南星渐渐的感觉力不从心。

    这人不是俱乐部里平时练的沙袋,也不是丰理那样的痞子,他是真的会功夫,招招实打实,而且经验丰富。

    而且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水米未进,肚子都快饿得贴肚皮了。

    枉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能将他们逐个击破。

    鸭舌帽男已显上风,擒住她左攻拳,右拳重重击在她的胸口处,同时回旋一腿,直将她踢出三步之外,后背重重撞在桉树树干上。

    “哗啦啦……”

    头顶一连串的水珠滴落,有的打进她头发里,有的落在她脸上,有的钻进她衣领里。

    这一撞,南星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炸裂,感觉五脏六腑都烧起来,喉咙处有股腥甜直涌上来。

    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双肩已经被他的胳膊横抵住,折叠刀擦着她的耳际,刺进身后的树干里。

    眼前传来他杀气腾腾的声音:“别逼我杀你。”

    他的帽子,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露出丑陋的前额,一片褶皱,没有一根头发。

    这张脸,从眉毛之上,到头顶的位置,被火烧过,狰狞得像百鬼抢食。

    南星噙着一丝血色,视线模糊地看着他,疯了似的笑出来,说:“你这一生,有没有用命保护过一个人?”

    鸭舌帽男人杀气腾腾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点。

    她疯魔了似的,笑说:“呵呵哈……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人用命保护过我。这一刻之前,我也从没想过,决定要用命去保护一个人。”

    “咚!!”

    鸭舌帽男人思绪还停留在她的话里,下一刻额头上就遭重重一击。

    他本能地捂着额头后退,头晕目眩,嗡嗡的疼。

    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定睛看向前面的女人。

    哼,用脑袋撞脑袋,她也好不到哪去。

    “找死。”

    他生猛地扑过去,将她扑倒在地,手掌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瞪突眼睛,看着她艰难的呼吸,快感瞬间填满心头。

    “唔……咳咳……”

    南星使劲瞪着两腿,手拍打他的桎梏,可奈何两方力量悬殊,她根本无法反抗。

    照这势头下去,她必死无疑。

    可她不想死,求生的欲望让她必须找办法、挣脱开这种濒死之境。

    眼角的视线里,除了土就是草。

    她抓起一把土,洒向他的眼睛,趁着他视线模糊手稍松的瞬间,右手紧握拳头,凝聚全身仅剩的力气,不由分说朝着他的太阳穴捶过去。

    一个人想活的欲望,会激发她超乎的潜能。

    鸭舌帽男人身体一偏,眼睛受痛视线模糊,挣扎着爬起来,两手擦着自己的眼睛,试图尽快恢复自己的视力。

    “咳咳……”

    南星边大口喘气边爬起,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容不得她一点点恢复呼吸。

    她必须抓住这瞬息的时间,将对方打倒。否则等他缓过劲来,她必死无疑。

    于是,她摇摇晃晃着寻找可以攻击的东西,那块她一开始用来偷袭的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

    “去死吧你。”

    手中的石头,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同一边的太阳穴,一拳加上一石的双重重击,男人的某根神经再也支撑不住——断了。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呼…呼呼…”

    最后的一击,也用尽了南星所有的力气。

    她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胸腔毫无规律的剧烈起伏,剧烈的呼吸喷洒在地表上,好似山洪欲来的汹涌。

    直到视线变得清晰,她才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眼睛睁得圆滚,似是不甘自己竟然输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四肢绵软,毫无生气。

    那人太阳穴上流着血,而且眼睛在不甘的涣散中,竟缓缓闭上,人再也没动静。

    “呵——”

    她吓得倒吸口凉气,屁股跌坐在地上。

    死……死了吗?

    她颤抖着手掌,并拢三根手指,探向那人的侧边脖子,直到手指上传来有力的脉动,她慌乱狂跳的心脏才松下来。

    大冷的天里,大汗浸湿了衣服。

    “他妈的,本姑娘这次要是能安然回去,发誓一辈子不作孽。”

    她艰难地爬起来,托着晕过去的男人到树下,让他后背靠着树干,走回到狸猫旁边,捡起地上的链条和锁回到原处,将链条绕过他脖子,和树紧紧锁在一起,然后将钥匙抛出老远。

    往木屋走的时候,经过狸猫的旁边,她不解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让你遛我。”

    “哐当……哐当……”

    铁块与它物的撞击,使得本也不太牢固的门板摇摇欲坠。没几下之后,门被从外面打开,南星满身泥泞的出现在叶传书面前。

    “南星。”

    南星三两步跨进屋内,两膝跪地,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活的。

    他们都活着。

    “你受伤了。”

    叶传书推开她些,担忧道:“伤哪了?这么多血。”

    “没事。”她抓住他乱翻的手,安慰道,“不是我的血。妈的那个戴帽子的有两下子,费了我不少力气。”

    叶传书将信将疑,“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不过,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叶传书赞同。“先去找我们的手机,有手机才能打电话求救。”

    南星往门外看了眼,说:“应该在隔壁那屋,你先等着,我去找。”

    隔壁屋比他们那屋还要小,不过里面有柴火、油米之类的食物。

    中间缺了腿的破洞桌上,有方便面、饼干、面包和水等等,看来他们本就是打算在这久待。

    她迫不及待的撕了面包,大口咬起来,混着水,狼吞虎咽像饿狼似的。胸口处的血腥气几次三番要涌上来,被她强行混着食物又咽回去。

    她揣着两人的手机,和一些吃食回到叶传书身边。

    “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下山。”

    叶传书急道:“咱们还是走吧,别浪费时间。”

    南星按着开关开机,说:“他们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咱们必须得补充体力。昨晚下车的时候我看过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也没有车,恐怕要走很长一段路,饿着肚子可不行,快吃。”

    叶传书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吃起东西。

    手机成功开机,可是她举着机子、绕着木屋走了一圈,左上角显示的还是无服务。

    找叶行言是不可能了,110倒是还有点希望。

    然而这希望也很渺茫,电话是打通了,却是断断续续、听不清完整的一句话。有时候完全没有声音,有时候是“哔”的杂音,有时候是单个字,总之沟通无效。

    “咱们必须尽快下山,山下应该有信号。”

    南星将他的外套拉链拉到顶,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头上。

    叶传书忙阻止,“不行,你会冻出病来的。”

    “不用担心。”

    南星将两只袖子,在他脖子下打了个结,说:“等会我背你下山,不会觉得冷的,还会出汗呢!”

    叶传书惭愧地垂下头来,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裤子。

    这双腿……

    “这个时候,就不要扭捏了。”

    南星抓着他的手,让他放过自己的裤子,笑说:“我相信换成是我,你也不会放弃我的。”

    叶传书闷声道:“可我是男人,本来应该是我保护你的。”

    南星隔着衣服捧他的耳朵,将他脸抬起来,正视着自己。

    “谁又能说得准,下回会不会轮到你保护我呢?传书,患难一体,我们都该信任彼此,没有谁是谁的负担。”

    她说着,转身蹲下来,强行将他两手架上自己的肩膀。

    “上来,我带你回家。”

    肩膀一沉,叶传书撑着她的肩膀,站起来一点,然后趴在她后背上,紧紧圈着她的脖子。

    鼻腔里有股腥气喷出来,南星咬紧牙关,才又堪堪咽下那股腥甜,没恶心的混着食物一口吐出来。

    她连呼两口气,脚下一发力,一鼓作气站起,将他人往上提了提,往门外走去。

    “小相公,走喽!跟着本寨主回家,当三姨太。”

    叶传书被她的话逗得一笑,内心的沉重减轻了不少。“呸,本公子花容月貌,要做也是做原配,谁跟你做三姨太。”

    “哦,那行,你把你前面两个熬死了,我就把你扶正。”

    “那要是还没等我扶正,你就弄个四姨太回来,他不也把我熬死了。”

    “呃……这个……”

    林下一片阴沉,时不时有水滴落下来。

    叶传书有她的外套披着,水滴沾不到他,然而她却不能幸免。

    他看着她湿透的头发,中间还夹了些草叶泥巴,透着股腥气。

    他眼眶渐渐泛红,忍不住抬起手臂,替她遮挡住头顶的水珠。

    南星最宝贝她的头发,洗头都是用纯天然的洗发水,从来都不用吹风机吹。光是梳子、按摩的羊角的檀木的、都有好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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