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思源为难。

    这小叶先生只听他哥哥和妈妈的,可不会听他的。

    打又不敢打,骂又不敢骂。

    他求救地看向南星。

    南星瞧他那打死不从的倔脾气,说:“去问问护士,能不能把他的床搬过来,我们住一起。”

    佘思源眨巴眼睛。“这......也行。”

    总比哄不回去的要好。

    医院的病房,一搬男女是不能混住的。

    不过叶家有钱嘛,给南星住的是单人间,加上叶传书财大气粗,两人又是男女朋友,当事人又同意,医院对于他们住一起的事也没太多异议。

    反正,你们有钱,你们任性。

    床搬过来之后,叶传书就按南星的要求乖乖上床。

    也许真的是太累,他头粘着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南星自己睡了太久,四肢酸麻,于是等他睡着,她便扶着墙,到走廊上四处活动,伤口的地方隐隐扯着疼。

    医院的正面是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干净敞亮,从上面可以纵观地面的活动。

    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微微眯眼深呼吸了几次。就像在梦里那样,晒着太阳,然后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

    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真正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微微蹙眉。“你怎么会在这?”

    罗云意却没有听到她话似的,放下手里的花,抓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来看过吗?”

    南星看着椅子上的花,奇怪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罗云意无语:“我不是来看你的,还能来看谁。对了,你爸......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你放心,叔叔是我亲自送到车站的,不会有事。”

    “他也来了?”南星更加奇怪,“他怎么知道?”

    “你先坐下。”

    罗云意扶着她肩膀,两人一同坐下,在落地窗前晒太阳。

    “你朋友……他们不知道你爸妈电话,所以打给我。你受伤,有些药物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医院才能给你用,所以你爸来签字。”

    南星淡淡地“哦”一声。

    连等她醒来,见一面都不愿意等。

    所以,还是梦里好啊!

    “南星,你这次受伤真的很重,你知道吗?”

    罗云意沉重的声音传来:“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人在重症病房里,整整五天,你才脱离生命危险。我听说,你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才受牵连。”

    “那是绑匪啊,都是亡命之徒,一不小心就会死的。南星,他们那样的人家,太多人惦记了,咱们只是普通人,攀那样的富贵,有命去享吗?”

    南星淡淡看着前方,说:“我现在不喜欢听别人说教。”

    “你不喜欢我也得说。叔叔阿姨对你确实不好,你恨他们是应该的,可终究你们才是亲人。你看你昏迷的时候,叶家那些人有谁守着你了?到最后对你好的、盼着你醒来的,还是我们。”

    南星转头看他,说:“还有传书。”

    “他自己都顾不了,又哪能顾得上你。”

    阳光透过脸上的毛孔,渗到皮肉里,全身都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这人间即便尽是无义无情之辈,可只要有那么一束光是向着她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要爬回来。

    她问:“你了解他吗?”

    罗云意冷哼道:“我是不了解他,我也不清楚你们的感情、究竟深到什么程度。但是一个男人,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伤,他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哪样的人值得托付,你吗?”

    南星略微激动地说:“你又能保证,在生死关头,暴力威胁面前,你能不弃我而去吗?”

    鲜血淋漓的话一经出口,就将他整个人架在道德的长杆上。他如果说“能”,就得遭受非人折磨,生不如此;他如果说“不能”,同样遭受内心煎熬,万人唾骂。

    当“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当“道德”由别人来制定标准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罗云意恼道:“你现在跟我说话,有必要这样,句句是刀子吗?”

    南星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说:“你看,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你就已经在怪我说话诛心了。可是在那个山上,我和传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彼此,也没有犹豫过护着彼此的心。”

    当时她如果要自己逃,也是能逃走的。

    可她不逃,她为了传书可以跟绑匪搏斗,可以为他挨刀。

    传书也一样,他也能为了她,生生挨住耗子那致命的一击。

    她上前一步,说:“当然,生死考验这种事,也不可能像白菜一样随处可见,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都遇不到。我也不能为了考验你,让你也被绑一次。可是云意……”

    她侧头看他:“从小到大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机会,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行动呢?你以为光心里喜欢就够了?我看不到的。如今我喜欢上别人,你就跳出来指这个说那个,你凭什么呀?”

    身后一阵沉默。

    气氛就像这医院的消毒水味一样,浓度低的能消毒,浓度太高就只会让人窒息。

    久久,才传来他略带愧疚的声音。“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不敢。后来我们分开了,又总找不到机会……”

    “算了吧!”

    南星打断他的话,光听着都累得慌。

    “既然我们没有结果,你也就没有必要再解释。我回去休息了。”

    她说着,捂着腹部轻微扯疼的伤口,慢慢走向病房。

    刚走两步,看着椅子上那束、包装得还挺漂亮的花,再看呆怔原地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弯腰,捧着花回到病房。

    病房内,叶传书睡得很安详。

    她将花放在桌上,轻手给他掖好被角。

    他轮椅就在床边,她坐上去,撑着手臂看他,手指蹭他冒出来的胡渣。

    在山上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她活不了了。

    “看来以后,真得多去寺庙里烧烧香。”

    南星醒来后的第二天。

    一早,警察来做笔录,顺便归还她的手机。

    警察一走,明月月和沈樾就来了,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护士在给她的伤口换药。

    “我说南星,你这是趁着过年,正好生个孩子啊!”

    明月月毫不留情的吐槽:“诶,我记得你那边还有一道,哟,这第二胎啊!”

    南星翻个白眼。“是啊,第一胎姓沈,第二胎姓明。诶,乖儿子乖女儿,快点,给你妈我磕头拜年。”

    叶传书在一旁起哄。“我是你们的爸。”

    “我呸!”明月月看向叶传书,没敢朝人家呸,对着南星说:“你少占我便宜。”

    沈樾捡了几个果子,拿去洗手间洗,装了盘盛回来。

    明月月给她剥了根香蕉,说:“赶紧吃点水果补点脑子,我那盒子里有虫草人参,好好补身子。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谢谢。”南星接过香蕉,诚心道:“你又照顾了我一回。”

    当年她做手术的时候,也是明月月来照顾她。

    她好奇,“话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受伤?”

    明月月说:“这个圈子也就这么点大,有点风吹草动的大家都知道。不过你们是因为什么,还有你这散打的学费白交了吗?”

    叶传书愧疚道:“她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

    如果换成别人,明月月早把那男的给骂了。

    可对方是叶传书,他的情况特殊。

    她也不好骂南星,毕竟“舍命相救”这种事,是正义之光,是英雄事迹。她总不能,不让别人当英雄吧!

    “所以,是谋财还是害命?”

    “谋财。”

    “我看也是。”

    南星挑了篮子里最大最红的一个苹果,刀锋慢条斯理地削皮,说:“你以后出门也小心点,这年头的绑匪都太猖狂。你整天穿个十几万的东西在身上,想让人不谋财都不行。”

    明月月瞪她一眼。“我呸,你少咒我。”

    “我这是深切体会,善意提醒。”

    “你这是买一送一,就你那点存款,人家还看不上。”

    “嘿,你才赠品……”

    苹果削好,南星递给叶传书。他自然而然接过,咬得脆响脆响。

    明月月回头瞪了眼沈樾,沈樾一脸莫名其妙。

    南星无语,将刀递给他。

    沈樾接过,一脸茫然。

    “唉!!”南星叹口气,捡了个苹果丢给他,下巴指向明月月。“嗯……”

    沈樾这才明白过来,人家秀恩爱,他俩也要秀恩爱。

    在医院待了十来天后,南星和叶传书终于可以出院,冯士林和叶行言亲自来接人。

    医院大门口,人来人往,南星看着他们相拥相爱,默默垂头。

    “等下回去,咱跨个火盆,撒点柚子水,把这霉气通通扫光。”

    冯士林捧着儿子的脑袋,一脸慈爱。

    叶传书愧疚道:“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叶行言提醒道:“妈,快让传书上车吧!”

    冯士林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外面风太大了。”

    等母子俩上了车,叶行言这才看向站在原地的南星,疑惑道:“你怎么不上?”

    南星摇头说:“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叶传书摇下车窗,探出头来,诧异道:“南星,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南星朝他笑说:“我已经太久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你们走吧!”

    “可是……”

    还没等他说完,冯士林就已经抢道:“那行吧,你自己小心点,过两天我去接你来家里完。”

    南星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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