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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朝国,嘉兴八年。

    贺州在京城的南边,是除过京城外最繁华的府州。

    今儿刚入蒲月,天气开始变得燥热。

    亥时。

    长清街,家家户户关着门,街头望去漆黑一片。

    打更人一手持锣一手持梆在街道上转悠着,时不时敲打着提醒着街坊住户。

    远处不断传来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长清街拐角转去有一家酒肆店。

    店里这会客人不多,只有两桌。

    左边一桌坐着两男,正喝着酒聊着天。

    高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先是拿过酒坛倒上酒,一口下肚后开口道。

    “听说了吗?昨日在玉春斋江家大少爷把他们家祖传的双鱼佩送人了!”

    “送人?!”

    旁边一身绫罗绸缎的胖男子吓得手里的酒杯一抖。

    酒撒在木桌上留下水迹。

    “可不是!不仅如此——就连江家当初打造的那盏琉璃灯也一并送了!”

    “我滴个亲娘勒!”

    这话瞬间震的胖男子目瞪口呆,连手里的酒杯都掉落在桌上都已然忘记。

    “这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江家舍得把琉璃灯送出去?当年可是连锦王威胁都没能让江家同意送出那东西!”

    听到这里,高个男子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后缓缓道来。

    “可不是!据说对方是京城来的大人物,神秘的很!不过我只晓得对方住在心月楼的天字号房。”

    “心月楼!那可是贺州第一客栈,更别说天字号房,我张家在贺州经商第一都住不起那间房。”

    胖男子感叹道。

    隔壁桌是位俊俏郎君,安静饮着小酒。

    实则竖起耳朵听着旁边那两人道的话。

    “看样子又可以做好事了!”

    一身男装的姜松萝左手肘撑在桌面上,不断用手摸着下巴思考道。

    江家的那盏琉璃灯她记得父亲讲过。

    二十年前还是先皇在世,热衷工艺宝物,曾举办过一场尤为盛大的工艺制作比赛,几百号匠人参加,可最终只有江家拔得头筹,靠的就是那盏琉璃灯。

    据说当初制作那盏琉璃灯的人是江家已经故去的江祖姑。

    这江祖姑是江家如今的掌权人江祁的姑奶奶江若璃。

    当年江祖姑便是凭借那一盏巧夺天工的琉璃灯而名声大噪。

    江若璃是那一辈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因此深得长辈的喜爱。

    又因那江祖姑在工艺上的独特天分,江家甚至打破传男不传女的习俗,将掌权人的位置交给了她。

    只是她一生终未嫁人,没有留下后代。

    十年前,临终之际的江祖姑将江家交给了江祁。

    而他们口中的江大少就是江祁的大儿子江煜庭。

    她在京城时曾见过这江煜庭,整日游手好闲,终日流连青楼,还多次草菅人命。

    能和这种人做朋友的人想必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如去劫他一番。

    说干就干!

    想到这,姜松萝眯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小二,结账!”

    接着又从衣兜里拿出碎银随手放在桌上后,迈出脚步利索地离开了酒楼。

    心月楼后门角落。

    姜松萝换了一身黑衣躲在暗处。

    她转头观察四周,确定无人后脚尖轻垫起跃上墙头翻了进去。

    心月楼共有三层,天字号房便是在最顶层。

    经过几个拐角,趁着店小二不注意,姜松萝来到三楼。

    三楼是贵人住宿的地方。

    为了不打扰客人,心月楼通常不会在这层楼安排过多店小二。

    因此这层楼格外清净。

    轻轻踩着地面,往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

    刚在楼下她听小二说过。

    这三楼只有一间房住着人,而且这位客人十分难伺候。

    想来肯定就是那个收了江家琉璃灯的神秘男子。

    待她前去会会这人。

    距离尽头的天字号房越来越近时,陡然间那屋内的灯灭了。

    吓得姜松萝停下脚步。

    放慢呼吸。

    几经探查,确定没什么又继续往前。

    走到房门口,姜松萝先是用提前备好的小竹筒轻轻戳破窗户,接着吹出迷药。

    三息后。

    轻轻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落在地面,微微生亮。

    姜松萝趁着暗色在屋内观察起来。

    屋内宽敞,中间放着八仙桌,后面还有一张屏风,旁边靠墙是一张小榻。

    那小榻上放着一个木质盒子。

    想必那应该就是琉璃灯。

    她轻轻走上前,绕过桌子,却不曾想差点碰到凳子。

    姜松萝慢慢拉起裙角,向屏风后窥探了眼,确定对方没有动静时,这才又放缓动作。

    一步一步走到小榻前。

    打开盒子,亲眼看到盒里的琉璃灯后这才重新合上。

    刹那间,一道黑影出现在姜松萝背后。

    “谁?!”

    姜松萝反应极快,迅速转身,抽出剑柄刺向对方。

    黑暗里。

    对方并不畏惧,仅凭一把折扇就与她打斗起来。

    恍惚间,两人已交手数招。

    突然对方一个侧身合起折扇用扇柄直击姜松萝手腕,顿时痛的她手中的剑不慎掉落。

    该死!

    这家伙居然搞偷袭!

    真是可恶至极!

    对方眼看姜松萝分心落了下乘,又快速补上几招。

    两人此时已靠近床边。

    身上疼痛难忍,姜松萝趁着黑暗发现床沿,顺着对方直面而来的招数,情急之下,突然迈步侧过身子。

    对方来不及躲闪,直直冲向床榻。

    忽然,对方伸出手捏住姜松萝的手腕,接着一把扯过,将人压在床榻之上。

    黑暗里。

    对方撑着手肘在床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三寸。

    失了力气的姜松萝紧握拳头,眼里充满愤怒盯着上面压着她的人。

    该死!

    这么黑!压根看不清这个人。

    “你想要干嘛?”

    姜松萝娇俏的小脸语气冲冲。

    听着偷窃之人是个女的,对方先是愣住,接着冷哼道。

    “该是我问你吧!大晚上进我屋偷东西?!”

    原来是个男人。

    姜松萝第一反应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又白了男人一眼,不满道。

    “本少侠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骄奢淫逸之人,只会挥霍!”

    说完,还伸出拳头冲向男人的腹部,想将人打下去。

    却不曾想,对方哼了一声后,闭上眼直接倒在她身上。

    姜松萝双目震惊!

    好家伙,这人是在碰瓷吗?

    突如其来的重量随即压的姜松萝喘不过气来。

    她使了使劲,终于将男人推向一边去。

    深呼吸几口气缓了过来。

    坐起后,探着身子往床里边去。

    趁着窗外的月色,她看清了这男人的相貌。

    俊美无双。

    比她见过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美。

    不,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看,不论男女。

    一张精致的恰到好处的脸庞,再加上细腻白净的肌肤,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

    每一处都恰好长在她的心尖上。

    只是这脸色苍白的不像样,还不断冒着冷汗。

    这是...

    姜松萝移动着目光朝着男人身上看去。

    这一瞧有些惊喜。

    修长身姿,宽肩窄腰,穿着黑色里衣。

    再往下看去,突然发现男人的腹部的衣裳有被浸湿的痕迹。

    空气里,姜松萝闻到一股血腥味。

    触碰对方腹部后,姜松萝侧头发现昏迷男人蹙着眉。

    难道他受伤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将衣服一把撕开。

    月光下,男人腹部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干涸的伤口再次不断溢出红色的鲜血。

    这——

    难道她刚刚把人给刺狠了?

    可她记得自己明明只使了五分力道,怎么还会将人伤的如此严重?

    轮到姜松萝开始紧皱眉头。

    治,还是不治?

    治,可这人刚刚还和她打架,害的她这会手腕疼的。

    可不治,万一挂了怎么办?

    况且,她也并未打算要人性命啊!

    纠结几番。

    姜松萝认命般从兜里掏出两个小玉瓶。

    臭男人,便宜你了!

    这可是师傅云游前特意为她做的。

    先打开左边绿色瓶子,将粉末倒在男人腹部伤口处,又一只手使着巧劲卸掉男人下巴,将白色瓶子里的小药丸塞到他的嘴里,又将人的下巴卸回。

    完成后,姜松萝得意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幸好你是遇到了我!救命之恩不必言谢!”

    不过——

    姜松萝微眯起眼,左手不断摸着下巴思考,目光扫向男人全身,临时做了个决定。

    摸向男人的腹部。

    这一摸,触感紧致。

    刚想继续,却突然听到屋外传来脚步身。

    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算了。

    这次就先放过他。

    然后侧头看向不远处小榻上的木盒。

    既然救了这人,那她拿点回礼也不为过吧!

    “那盏琉璃灯就当你给我的谢礼吧!”

    姜松萝自言自语后,起身向小榻走去,一把搂住木盒快步到桌子旁又从窗外一跃而下。

    只是,在离开之际。

    窗边的木桌正巧挂住了她腰间的荷包。

    全然不知荷包掉落屋内地上。

    *

    第二日,辰时。

    天色大亮,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

    心月楼天字号房内。

    躺在床上的男人此刻终于醒来。

    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接着缓缓睁开望着床顶,一双红色眼睛瞬间变回黑色。

    沈度言下意识地抚着下巴,感到有些疼痛。

    然后伸手摸向腹部,再低头看去,发现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

    又想起昨晚那一幕。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当然记得。

    即使昏迷后,那个女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他也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那女人给他的伤口用了药。

    可凡间的药对他们狐族来说无半分作用,只有用那人做出的药才行。

    但——这凡人女子的药怎会也能治好他?

    并且还是一夜完好?

    沈度言内心诧异。

    转眼想到昨夜趁他昏迷后这女人放荡的举措,脸色更加黑沉。

    “咚”地一声儿。

    握紧的拳头捶向床沿。

    如此的胆大妄为!

    竟还敢——

    想到后续的画面,沈度言更是死死抿着嘴角,冷着张脸。

    他直起身子,盯着不远处空无一物的小榻,愤怒地攥紧拳头。

    该死的女人!

    这一次是他栽了!

    这笔账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

    起身后,正往窗边走去的沈度言一脚踩上个东西,低头一看又捡起。

    拿在手里发现竟是个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对丑不拉几的——

    鸭子?

    转念一想。

    难道是那女人落下的?

    沈度言抿起嘴角,心里暗自嘲笑。

    不得不说这绣工还挺丑!

    翻开荷包,沈度言在里面发现了一枚观音玉佩。

    一脸震惊。

    这玉佩怎会出现在这里?!

    沈度言心脏紧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难道她是——

    他试图开始期盼。

    不!

    那人明明已经不在了!

    沈度言双眸黑沉,全身散发出悲痛。

    手里紧紧攥着荷包,仿佛要捏出一个洞来。

    不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那个女人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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