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宋云栀乘着马车抵达北镇抚司时，恰逢赫连寻下朝赶来。
赫连寻先一步下了马车，疾步到宋云栀马车之前将她搀扶下来。
“辰宵阁如何了？”赫连寻一边问着，一边又说，“小心脚下。”
宋云栀在地上落脚，赫连寻半弯下腰替她整理衣裙。
莲心带着食盒下了车，跟在宋云栀身边，赫连寻探头看了一眼车内没别的遗落，便对宋云栀说：“外面冷，进去说。”
他正要拉宋云栀进去，宋云栀却拉住了他的袖口。
“等等，”宋云栀给了赫连寻一个眼色，“还有戏没有演完。”
赫连寻将信将疑地跟着宋云栀在门口磨蹭了一会，随即就见远处又一驾马车朝北镇抚司驱使而来。
一个面孔熟悉的伙计从马车上下来，那是辰宵阁的管事。
赫连寻稍一挑眸，侧眸看了看宋云栀，又看向那管事一趟一趟搬着食盒赶到这边。
“哎哟！夫人您可走得太快了，”管事着急忙慌带着几个伙计提着食盒过来，“阿美姐给您准备的谢礼您都没带走呢！”
“这一趟您和指挥使大人可真是帮了辰宵阁大忙，可千万不要再推脱了！”
赫连寻看着这出戏拉开序幕，大概领会了其中玄妙。
他忽然觉得有趣，便别有兴致地看着宋云栀接下来的应对。
宋云栀将手按在管事提着食盒的手上，将食盒按下去。
“良辰良宵素来对北镇抚司尽心尽力，帮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宋云栀笑笑，“平日里我与夫君便多受辰宵阁优待，举手之劳罢了。”
管事的继续高声反驳：“那不能是这样的说法！”
“您二位本不用涉事其中，又在这无妄之灾中鼎力相助！夫人！当是求您，就收下这份谢礼吧。”
戏演得差不多了，宋云栀看向赫连寻，有意让他结束这一出戏码。
赫连寻看得入神，在宋云栀目光投来时险些忍俊不禁破了功。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掌事人的姿态对管事道：“那我便替北镇抚司的兄弟谢过了。”
管事连声道着谢回了马车，重新赶回辰宵阁。
北镇抚司这里，上来几个百户将食盒尽数带回了里面。
宋云栀和赫连寻并肩迈进大门，看着里面忙碌分点心的样子，赫连寻笑道：“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怎么能这么算？”宋云栀假意嗔怪道，“若不这样演，如何将事情摘清楚？”
“况且，”宋云栀偏头看向赫连寻，骄矜地强调道，“该算的账我都算得明白，该划在你账上的开支，我都给你划上了。”
赫连寻稍愣，却觉得这样日常的盘算竟让人开心得厉害。
他忽然就笑了，连连道：“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宋云栀轻手撞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低调一些。
见他也要上去分一口点心，宋云栀拉住他，目光冲后罩房那边点了点。
“你的那份在我这，其他的让他们去分吧。”宋云栀道。
可赫连寻却不管这些，硬是上去抢了一份点心才回头跟宋云栀一起到后罩房他休息的地方。
宋云栀提着食盒先走了进去，赫连寻在外关门，交代了蜂雀守在外面。
进去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一荤两素还有一碗米饭。
赫连寻肚子很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给足了宋云栀面子。
他坐在桌前，一边要动筷一边问：“你吃过了？”
“阿美姐盛情难却。”宋云栀笑着摇摇头。
赫连寻这才踏实地吃起来。
宋云栀见赫连寻动了筷，才开始缓声道来：“今日上朝，内阁可有什么说法？”
“阁老如今告病赋闲，内阁敢说什么？”赫连寻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不过谁不知道顾衡是阁老的得意门生，都察院的意思如今也算得上是内阁的意思了。”
闻言，宋云栀猜到了几分：“都察院又弹劾你了？”
“无非就是一些私下做派的指摘，”赫连寻道，“倒是顾衡，突然提起了先前蜀地灾银之事。”
宋云栀稍显意外：“灾银？”
“灾银那时候可是落实下去了，”宋云栀坐在了赫连寻对面，一手撑在了下巴上，思索道，“那时刑部也……”
“啊，”宋云栀恍然，“刑部也在。”
回想起雪练的提醒，宋云栀看向赫连寻，嘴边的话开始犹豫起来。
可赫连寻却比想象中还要直接：“不必顾虑到我，刑部可疑，这点我明白。”
宋云栀暗自思索，又隐约庆幸。
兴许自己的到来，确实在赫连寻与刑莽牢不可破的关系中掺杂了少许的新机遇，让赫连寻并不是只有刑莽一人可以依托信任。
稍顿，赫连寻又道：“不过此番关键应当不在刑部。”
“此话怎讲？”宋云栀道。
“今日一早我收到了徐笥的密报，”赫连寻满不在意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姚文远不见了。”
当时赫连寻为了将姚文远扳倒，将蜀地清算，刻意设计了姚文远投靠他的谣言。
如今没想到却是被顾衡利用，反将他一棋。
宋云栀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若他是有备而来，从你先前让他不痛快甚至更早之前应当就准备好了。”
“我们在明他在暗，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先将账目盘算……”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
良宵的声音传来：“大人，城北江大人府邸也失窃了，派人来跟北镇抚司要人。”
赫连寻刚夹起一块肉，脸色忽然难看起来：“要人做什么？”
“说是……”良宵倒吸一口冷气，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要帮他们加强防卫。”
“做梦，”赫连寻说着就要将碗筷叩下，一想到手里的是宋云栀做的，又收起了动作，“让他要去跟陛下要人，别在我这里耍心思。”
良宵应声退下，宋云栀却好像顺着望向大门的视线，找到了一些思绪。
“他说‘也失窃了’，是什么意思？”宋云栀问。
赫连寻继续吃着东西，一边应着：“临近年关，不少官员家里都失窃了。”
“前些日子你我不在府内，梁妈险些跟那偷东西的小贼打到街上去。”说到这里赫连寻都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宋云栀闻言也笑，但笑着笑着也有些思绪渐明：“那些偷盗之人，你可有收押？”
“暂时都还在北镇抚司，”赫连寻道，“别处年关都忙着清理旧案，还腾不出位置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因为北镇抚司效率高，”宋云栀哄了他一句，又问，“一会儿你吃完了，我想去看一下可以吗？”
赫连寻夹菜的动作稍顿：“看那些贼人？”
宋云栀点点头：“我大概有些思路，不过还不确定，得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
用完早午饭，赫连寻叫来几个人，带宋云栀赶往诏狱。
偷蒙拐骗的人按说不算在北镇抚司的管辖范围内，但最近北镇抚司成了收容所，便只好腾出一个地方，将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收押。
宋云栀远远就看见一堆人相安无事地在同一间牢房内各做各的事情，还有几个在吹牛的，看着心情不算坏。
见状，宋云栀倒是有些失望，问赫连寻道：“其中可有罪行严重的？”
“比如……适合偷账本然后被寻仇诛杀的类型。”
赫连寻失笑起来，却也无奈地如实相告：“寻常人家没什么好偷的，富贵人家最值钱的也都放在暗格密室里，”说着他忽然回想到了什么，“倒是有一个。”
赫连寻压低身子，伸手环在宋云栀肩头，将她身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指给她看：“哪里倒是有一个性质恶劣的。”
宋云栀看过去，就见一个青年手脚铐着锁链，蜷缩在一个单人牢房的角落。
“他偷什么了？”宋云栀问。
“什么都没偷着，”赫连寻低声笑了笑，“然后一气之下直接把人库房烧了。”
宋云栀“哦？”了一声：“烧了谁家？”
赫连寻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水月楼。”
就这一瞬，宋云栀松快的笑意凝滞了。
“哪里？”她愕然回头。
“镜花楼，”赫连寻见宋云栀神色有些不对，“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云栀没有应声，脚步有些急促地步向牢房。
牢房内之人听见动静抬眸，在看见宋云栀时浑身一震，随即愣在原地。
见状，赫连寻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他重新打量了那男子一眼，确认他仔细分辨宋云栀样貌的神色与宋云栀并非相熟之态后，又看向宋云栀。
“此人可有不寻常之处？”他问。
宋云栀蹙眉，如同被天意震撼一般，下意识退了两步靠近赫连寻了一些。
“就是他了，”宋云栀沉声，“他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怎么了？”赫连寻问。
宋云栀避开了赫连寻的直视：“此人形迹恶劣，是可用之人。”
赫连寻正要开口，却见宋云栀先一步冷静下来，盯着那人决然道：“我想单独审他，可以吗？”
赫连寻凝视宋云栀良久，将满心疑云压下，吩咐下去：“理一间刑房给夫人，一个时辰后提审。”
赫连寻先一步下了马车，疾步到宋云栀马车之前将她搀扶下来。
“辰宵阁如何了？”赫连寻一边问着，一边又说，“小心脚下。”
宋云栀在地上落脚，赫连寻半弯下腰替她整理衣裙。
莲心带着食盒下了车，跟在宋云栀身边，赫连寻探头看了一眼车内没别的遗落，便对宋云栀说：“外面冷，进去说。”
他正要拉宋云栀进去，宋云栀却拉住了他的袖口。
“等等，”宋云栀给了赫连寻一个眼色，“还有戏没有演完。”
赫连寻将信将疑地跟着宋云栀在门口磨蹭了一会，随即就见远处又一驾马车朝北镇抚司驱使而来。
一个面孔熟悉的伙计从马车上下来，那是辰宵阁的管事。
赫连寻稍一挑眸，侧眸看了看宋云栀，又看向那管事一趟一趟搬着食盒赶到这边。
“哎哟！夫人您可走得太快了，”管事着急忙慌带着几个伙计提着食盒过来，“阿美姐给您准备的谢礼您都没带走呢！”
“这一趟您和指挥使大人可真是帮了辰宵阁大忙，可千万不要再推脱了！”
赫连寻看着这出戏拉开序幕，大概领会了其中玄妙。
他忽然觉得有趣，便别有兴致地看着宋云栀接下来的应对。
宋云栀将手按在管事提着食盒的手上，将食盒按下去。
“良辰良宵素来对北镇抚司尽心尽力，帮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宋云栀笑笑，“平日里我与夫君便多受辰宵阁优待，举手之劳罢了。”
管事的继续高声反驳：“那不能是这样的说法！”
“您二位本不用涉事其中，又在这无妄之灾中鼎力相助！夫人！当是求您，就收下这份谢礼吧。”
戏演得差不多了，宋云栀看向赫连寻，有意让他结束这一出戏码。
赫连寻看得入神，在宋云栀目光投来时险些忍俊不禁破了功。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掌事人的姿态对管事道：“那我便替北镇抚司的兄弟谢过了。”
管事连声道着谢回了马车，重新赶回辰宵阁。
北镇抚司这里，上来几个百户将食盒尽数带回了里面。
宋云栀和赫连寻并肩迈进大门，看着里面忙碌分点心的样子，赫连寻笑道：“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怎么能这么算？”宋云栀假意嗔怪道，“若不这样演，如何将事情摘清楚？”
“况且，”宋云栀偏头看向赫连寻，骄矜地强调道，“该算的账我都算得明白，该划在你账上的开支，我都给你划上了。”
赫连寻稍愣，却觉得这样日常的盘算竟让人开心得厉害。
他忽然就笑了，连连道：“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宋云栀轻手撞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低调一些。
见他也要上去分一口点心，宋云栀拉住他，目光冲后罩房那边点了点。
“你的那份在我这，其他的让他们去分吧。”宋云栀道。
可赫连寻却不管这些，硬是上去抢了一份点心才回头跟宋云栀一起到后罩房他休息的地方。
宋云栀提着食盒先走了进去，赫连寻在外关门，交代了蜂雀守在外面。
进去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一荤两素还有一碗米饭。
赫连寻肚子很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给足了宋云栀面子。
他坐在桌前，一边要动筷一边问：“你吃过了？”
“阿美姐盛情难却。”宋云栀笑着摇摇头。
赫连寻这才踏实地吃起来。
宋云栀见赫连寻动了筷，才开始缓声道来：“今日上朝，内阁可有什么说法？”
“阁老如今告病赋闲，内阁敢说什么？”赫连寻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不过谁不知道顾衡是阁老的得意门生，都察院的意思如今也算得上是内阁的意思了。”
闻言，宋云栀猜到了几分：“都察院又弹劾你了？”
“无非就是一些私下做派的指摘，”赫连寻道，“倒是顾衡，突然提起了先前蜀地灾银之事。”
宋云栀稍显意外：“灾银？”
“灾银那时候可是落实下去了，”宋云栀坐在了赫连寻对面，一手撑在了下巴上，思索道，“那时刑部也……”
“啊，”宋云栀恍然，“刑部也在。”
回想起雪练的提醒，宋云栀看向赫连寻，嘴边的话开始犹豫起来。
可赫连寻却比想象中还要直接：“不必顾虑到我，刑部可疑，这点我明白。”
宋云栀暗自思索，又隐约庆幸。
兴许自己的到来，确实在赫连寻与刑莽牢不可破的关系中掺杂了少许的新机遇，让赫连寻并不是只有刑莽一人可以依托信任。
稍顿，赫连寻又道：“不过此番关键应当不在刑部。”
“此话怎讲？”宋云栀道。
“今日一早我收到了徐笥的密报，”赫连寻满不在意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姚文远不见了。”
当时赫连寻为了将姚文远扳倒，将蜀地清算，刻意设计了姚文远投靠他的谣言。
如今没想到却是被顾衡利用，反将他一棋。
宋云栀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若他是有备而来，从你先前让他不痛快甚至更早之前应当就准备好了。”
“我们在明他在暗，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先将账目盘算……”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
良宵的声音传来：“大人，城北江大人府邸也失窃了，派人来跟北镇抚司要人。”
赫连寻刚夹起一块肉，脸色忽然难看起来：“要人做什么？”
“说是……”良宵倒吸一口冷气，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要帮他们加强防卫。”
“做梦，”赫连寻说着就要将碗筷叩下，一想到手里的是宋云栀做的，又收起了动作，“让他要去跟陛下要人，别在我这里耍心思。”
良宵应声退下，宋云栀却好像顺着望向大门的视线，找到了一些思绪。
“他说‘也失窃了’，是什么意思？”宋云栀问。
赫连寻继续吃着东西，一边应着：“临近年关，不少官员家里都失窃了。”
“前些日子你我不在府内，梁妈险些跟那偷东西的小贼打到街上去。”说到这里赫连寻都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宋云栀闻言也笑，但笑着笑着也有些思绪渐明：“那些偷盗之人，你可有收押？”
“暂时都还在北镇抚司，”赫连寻道，“别处年关都忙着清理旧案，还腾不出位置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因为北镇抚司效率高，”宋云栀哄了他一句，又问，“一会儿你吃完了，我想去看一下可以吗？”
赫连寻夹菜的动作稍顿：“看那些贼人？”
宋云栀点点头：“我大概有些思路，不过还不确定，得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
用完早午饭，赫连寻叫来几个人，带宋云栀赶往诏狱。
偷蒙拐骗的人按说不算在北镇抚司的管辖范围内，但最近北镇抚司成了收容所，便只好腾出一个地方，将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收押。
宋云栀远远就看见一堆人相安无事地在同一间牢房内各做各的事情，还有几个在吹牛的，看着心情不算坏。
见状，宋云栀倒是有些失望，问赫连寻道：“其中可有罪行严重的？”
“比如……适合偷账本然后被寻仇诛杀的类型。”
赫连寻失笑起来，却也无奈地如实相告：“寻常人家没什么好偷的，富贵人家最值钱的也都放在暗格密室里，”说着他忽然回想到了什么，“倒是有一个。”
赫连寻压低身子，伸手环在宋云栀肩头，将她身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指给她看：“哪里倒是有一个性质恶劣的。”
宋云栀看过去，就见一个青年手脚铐着锁链，蜷缩在一个单人牢房的角落。
“他偷什么了？”宋云栀问。
“什么都没偷着，”赫连寻低声笑了笑，“然后一气之下直接把人库房烧了。”
宋云栀“哦？”了一声：“烧了谁家？”
赫连寻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水月楼。”
就这一瞬，宋云栀松快的笑意凝滞了。
“哪里？”她愕然回头。
“镜花楼，”赫连寻见宋云栀神色有些不对，“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云栀没有应声，脚步有些急促地步向牢房。
牢房内之人听见动静抬眸，在看见宋云栀时浑身一震，随即愣在原地。
见状，赫连寻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他重新打量了那男子一眼，确认他仔细分辨宋云栀样貌的神色与宋云栀并非相熟之态后，又看向宋云栀。
“此人可有不寻常之处？”他问。
宋云栀蹙眉，如同被天意震撼一般，下意识退了两步靠近赫连寻了一些。
“就是他了，”宋云栀沉声，“他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怎么了？”赫连寻问。
宋云栀避开了赫连寻的直视：“此人形迹恶劣，是可用之人。”
赫连寻正要开口，却见宋云栀先一步冷静下来，盯着那人决然道：“我想单独审他，可以吗？”
赫连寻凝视宋云栀良久，将满心疑云压下，吩咐下去：“理一间刑房给夫人，一个时辰后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