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交代下去,赫连寻与宋云栀重新盖上了车帘。

    马车靠着街边稍一停下,里面二人各自思索起来。

    “即便他们有人知道辰宵阁的背后是你,你也不便出马解决这个事,”宋云栀先开口道,“我先去看看,就当是我这个主母去帮北镇抚司的下属处理疑难。”

    难得重逢,连一个安稳的晚上都过不下去。想着宋云栀刚从宫中出来,又要陷入漩涡,他转眼沉下脸来。

    赫连寻沉声:“我加派人手给你。”

    宋云栀应下便准备下车,谁知刚碰到车帘,她的手腕就被赫连寻给攥住了。

    回头看去,赫连寻仍坐在原处,浑身是难以看尽的执拗。

    宋云栀重新放下车帘,转身在赫连寻颊侧轻吻了一下。

    “我没有怨你半分,”宋云栀道,“我很开心,能为自己去争取什么。”

    “不要觉得你不配,”宋云栀哄孩子似的,在赫连寻手背轻拍,“若不是你,我哪有这样的机会?”

    说完,宋云栀才从赫连寻手中抽出了手,先一步下车跟着良辰他们赶往辰宵阁。

    赶到时,一群官兵似乎已经搜查了一圈了。

    素日里热闹的辰宵阁此时因为这一趟搜查乱得人心惶惶,走了大半客人,还留了一部分人在里面看热闹。

    刑莽站在辰宵阁门口,远见到宋云栀赶来,先一步走上来。

    “可算来了,弟妹,”刑莽走到宋云栀身边,低声道,“所幸辰宵阁没什么资金的问题,银粮都对得上数。”

    宋云栀倒有些意外,这样的事情竟会让与赫连寻走得近的刑莽来做。

    刑莽先一步上来,也是引得了不少注视。

    见状,宋云栀冲刑莽稍一颔首行礼,随即道:“听良辰说此处除了一些事,赫连寻此时走不开,我便替他来帮良辰良宵打点一下。”

    见宋云栀先一步开脱,刑莽也会了意,跟着打配合道:“有你们这样的上司,辰宵阁也是幸事啊。”

    听着这苍白的润色,宋云栀扯笑:“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着良美在那里着急,便直接切入正题道:“账本也查了吗?可有出入?”

    刑莽道:“账本……收缴了,应当得要明后日才有结果。”

    宋云栀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绪。

    “好,多谢。”她打点了刑莽,很快又走向良美那边。

    “阿美姐,”宋云栀轻声道,“先把客人都请走吧。”

    良美看了看酒楼里面:“我担心事情闹大,已经给所有客人都安排了补偿。”

    “可是有什么隐患?”良美问。

    宋云栀环视一圈,点点头:“人多眼杂。”

    “那些路远的客人,便安排车马接送,若有酩酊大醉者,看着安排僻静的客房住下,”宋云栀道,“若是辰宵阁的账目难填,便记赫连大人的账上。”

    “好,这就去办,”良美又是一阵思忖,目光从宋云栀身侧小心地探向前面的官兵之处,“这账本都被收去了,可是什么要紧的事?”

    想起良辰所言,良美又说:“这所谓粮草之事,我们辰宵阁是一点都没有见过……”

    见良美有些着急,宋云栀伸手按在她不安分的手上。

    宋云栀不动声色摇摇头,良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她恭敬地行礼退下,随即去张罗宋云栀安排的事情。

    正在这时,宋云栀远见到雪练站在辰宵阁不远处的长廊之下。

    她半身藏匿在阴影中,剩下半身正好落在宋云栀能看见的地方。

    宋云栀在人群中找到了良辰,稍微交代一嘴便走向雪练的位置。

    两人双双隐匿于暗处,就听宋云栀问道:“上面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雪练摇摇头,看向刑莽的方向,“我是个局外人,说句不好听的。”

    “你可曾对刑莽这个人起疑过?”

    说来也真是巧了,怀疑就在不久前一闪而过。

    宋云栀也看向刑莽,将此人身上所有的相关之处抽丝剥茧一般拆解开。

    “按说上面为了避嫌,会让与赫连寻并不交好的人来办,”宋云栀道,“偏是与赫连寻最亲近的刑莽。”

    “从前我不记得刑莽与赫连寻有这么多的来往,”宋云栀稍稍蹙眉,有些想不明白,“但最近好像什么事刑莽都有一份……”

    雪练进一步压低了声,说道:“你留了心眼便好。”

    “之前我看他便觉得古怪,有些说不清的……”雪练话头忽然一顿,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看不惯。”

    “看不惯?”宋云栀问。

    “我感觉他认出我了,”雪练道,“从之前的刑讯,到后来在这里无意的撞见。”

    “之前我只当是我个人偏见,心有抵触,”雪练侧眸,引来了宋云栀的对视,“赫连寻可有意识到,慧儿一事,刑部也有涉足?”

    北镇抚司着手审讯之事,协理的除了都察院,还有与北镇抚司走得近的刑部。

    都察院在北镇抚司这里,干什么都是十几双眼睛紧盯着,但刑部若是有什么举动,却好像可以宽容以待。

    这点宋云栀与赫连寻确实都意识到了,只是二人都下意识回避了这点。

    宋云栀忽然心一沉,迟疑又犹豫地看向雪练。

    “雪练,”宋云栀开口时莫名地紧张,“有一件事我忘了问。”

    雪练也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有意识地回避了目光。

    宋云栀呼吸稍有起伏,吐字渐渐变得谨慎:“从前我死时,是赫连寻亲手送我走的。”

    “那时他与顾衡并立,我可有记错。”

    雪练没有抬头,“嗯”了一声。

    “那……”宋云栀问,“我死后呢?”

    雪练肉眼可见地长呼一口大气。

    眼见着一个难以展开言说,又被现实与过往重叠的洪流不断拍打的现实,终还是被冲上了岸边。

    雪练低声道:“死了。”

    宋云栀忽然脑海一声轰鸣。

    算了这么多,却未算到这一份。

    “如何死的?”宋云栀鼓起勇气问。

    雪练将事情说出来,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不知道,”雪练摇头,“那时候我也快死了。”

    听到这里,宋云栀竟在荒诞之中咂摸出了几分幽默。

    “真是死局了。”宋云栀苦笑。

    雪练也不知如何开解,只好从现实切入:“但我怀疑,赫连寻的死,九成与身边人算计有关。”

    对于这点,宋云栀倒也是认同。

    赫连寻这个人素来谨慎,面对敌对的人,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狠得尤其决绝。

    可他对自己所信之人却是全然相反的信任,毫无保留。

    宋云栀重新看向刑莽,对雪练道:“去查一下,做好万全之策。”

    雪练应下离开,将这秘密说开了之后,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而宋云栀尽管一开始听见这个事情满心都是震惊,缓过神来也觉得有些庆幸。

    起码她面对这些是提前准备着应对了。

    正这么想着,刑莽那边似乎已经整理完了证据,准备带回去复命。

    他见到宋云栀走来,便问:“可要送弟妹你回府?”

    宋云栀婉拒道:“不必了,今日辰宵阁上下都不安稳,我等明日再回。”

    刑莽倒是没有勉强:“好,那有什么事情,我就等明日朝上直接与阿寻交代了。”

    宋云栀道了谢,目送刑莽离开。

    一夜下来,辰宵阁总算稍微踏实了几分。

    直到次日一早,便有人过来砸门。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周围乐滋滋凑热闹的人又养足了精神,在辰宵阁面前围了一大圈。

    宋云栀听着吵闹声起来,莲心赶来将情况第一时间交代:“天香酒楼的人来闹事了,带着一群人!”

    “不急,你慢慢说,”宋云栀顺着莲心的侍奉起身,走向洗漱架洗脸更衣,“都说什么了?”

    莲心慌忙之间顺了顺气,道:“就说我们出尔反尔,之前都了了的事情,昨夜趁他们不备去报复。”

    听着莲心的转述,宋云栀已经飞快梳洗更衣。

    趁着热闹还没有结束,宋云栀迎着视线走出辰宵阁,站在辰宵阁大门内侧的门廊之下,一一看过天香酒楼派来的人。

    她从里面找到了穿着最为体面之人,悄然走近良美,低声交代了两句。

    紧接着,良美摇着步子走向门前石阶。

    她冲着那管事一个嗤笑,点着他道:“你就是天香酒楼的管事?”

    管事上下打量宋云栀一阵,警惕道:“如何?”

    就听良美一声嗤笑:“回去告诉你们掌柜,不要觉得跟上面检举了辰宵阁,辰宵阁就真的会因为这一趟搜查垮了。”

    “什么东西?”管事蹙眉,“你又在泼什么脏水?”

    良美全然充耳不闻,继续面向围观群众说:“昨夜匆忙,来不及给街坊还有诸多贵客一个交代。”

    “今日大家都在那是正好,”良美高声道,“这辰宵阁物美价廉客至云来惯了,遭了别人的妒忌。”

    “本以为闹事过一次便算了,谁知变本加厉将官爷都请来了。”

    “不过大家都不必担忧,我们辰宵阁行得正坐得端,上面的大老爷自会换一个清白。”

    那管事听得一愣一愣的,总算是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便试图开口辩驳:“你在这放什么狗.屁!”

    “我天香酒楼才是行得正坐得端,何来这些见不得人的……检举,诬告!”

    良美依旧没理他,继续说:“昨夜匆忙,吓到了诸位实在抱歉。”

    “未免这些私下的纠纷碍了客官们的信任,今日起辰宵阁大酬宾。”

    “来就送菜,点多送多!”

    闻言,街坊邻里果然一阵喧闹。

    昨夜折腾下来冷清了不少的辰宵阁,也因为这酬宾重新有了人气。

    良美没再打理天香酒楼的人,只是找来了几个大汉就将人大张旗鼓地架回了天香酒楼。

    回到辰宵阁时,良美从人头攒动的大堂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宋云栀,便找来了人问。

    一路找过去,倒是在伙房找到了在灶边忙活的宋云栀。

    本想着帮宋云栀一手,谁知宋云栀手脚竟还挺麻利,已经到了装填食盒的一步。

    “哎哟……”良美踮着小步子移过去,“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事情让我们来就好。”

    宋云栀笑着摇摇头:“不必。”

    “正巧我要去北镇抚司,便想着给夫君做些餐食,”宋云栀道,“不过确实有一事要麻烦你。”

    良美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但请吩咐便可。”

    “那就劳烦阿美姐再准备些糕饼,一会儿单独送去北镇抚司,”宋云栀道,“届时还劳烦在北镇抚司前表以谢意。”

    “诶,好!”良美一下就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一定不丢辰宵阁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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